医院往事-（4）把老婆送进急诊室的脑外科医生：
一天早上刚进办公室护士长就推门进来，对我说：你不能光想着给病人开刀，也要好好管管你的医生。H医生昨晚又把老婆打进急诊了，这是第三次了，这次差一点点就把眼睛打瞎了！
这位H医生是我们科一位年轻的主治医生，高高的个子，挺拨的身材，略黑的脸庞有棱有角，是一个帅哥。医学院毕业到我们医院后有不少准丈母娘盯上了他，时不时就有人打听他的个人信息想说媒。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位北京姑娘，也是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在国家外贸部下属的公司上班。她是独生女，父母也是国家干部，家庭条件比较好。俩人相识一段时间后结婚。在大家眼里是一对金童玉女，幸福美满。可是这结婚不到一年，就已经三次殴打老婆，每次都是暴揍，都要送急诊室治疗。曾经有一部很热门的电视剧《不要跟陌生人说话》讲的就是家暴，女主也是有着一双美丽动人的大眼睛，男主一剧成名，从无名龙套成功进入一线男星行列（有人想的起他她们的名字吗？）。难道家暴剧情真的在我身边发生了？！
那时候我也是结婚没几年，H医生也比我小不了几岁，清官难断家务事，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只好把护士长叫来和我一起跟H医生谈话。其实也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都是一些家庭琐事，鸡毛蒜皮顶多也就是拌拌嘴的事。H医生说是他不对，当时没控制住，他已经向老婆和岳父母道歉了，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可是没过多久，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这次他岳父母把女儿接回了家，再也没回来。不久两人就离婚了。
这位H医生也很痛苦，他曾经找神经内科专长神经精神心理的主任咨询，希望能找到答案解决问题。他童年时父亲被打成右派，父母离异，母亲单身一人抚养他。因为家庭出身问题，父亲又不在一起，在学校内外受尽欺负，身边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屈辱的童年、不完整的家庭可能导致了他性格的缺陷。
H医生刚毕业时并没有分到我们科，医院刚成立了外科重症监护室(ICU), 他很幸运地进了这个医院领导十分重视的重点科室。H医生能说会道，刚开始很得ICU 主任的赏识（ICU主任的儿子是毕业于H 的物理奇才，不到三十就在Stanford 任教授，但英年早逝，以后有机会再讲他的故事）。 但是没过多久，他工作拈轻怕重，有时仗着聪明投机取巧（耍小聪明），喜欢背后八卦，和周围同事的关系也日驱紧张。我们科的术后病人大多要在ICU待几天，渡过危险期后再转回。我们的老主任每周要去ICU查房，H医生趁机和老主任套近乎，让老主任把他调进了我们科。当时护士长和科里的一些医生都反对，可是老主任不知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力排众议坚持引进他。ICU的同事们都长长松了口气，暗中窃喜。老主任很快到年龄退休了，H医生就成了我的手下， 但他的那些缺点丝毫未改。护士长和科里的其他医生常常到我那里来告状。他会攒电脑，经常去中关村买了配件帮人组装电脑，但对医术并不上心。有一天中午我在食堂吃完饭刚进家门准备午休，电话响了。是手术室的麻醉师打来的，让我赶快去手术室。H医生在台上主刀，其实就是一个小手术。病人因脑外伤在外院抢救，做了去颅骨减压手术。一年后来我们医院修补前期手术遗留的颅骨缺损，手术只要翻起头皮，植入蒴好型钛合金板就可以了，手术时间一小时左右。可是H医生花了将近三个小时还没有把头皮翻起来，手术区不停地出血，已经输血八百毫升（通常这类手术是不需要输血的），麻醉师要给我打电话他还不让。麻醉师一看实在不行，悄悄出来给我打了电话。我上台一看，出血来自皮下颞肌，我让他把颞肌提起来，用双极电凝一烧，血就止住了，不到一分钟解决问题。不久还是中午，手术室打电话让我马上去， H医生的病人在手术台上出事了。这也是一个非常小的手术。一位二十多岁的建筑工人，在工地受了伤，颅内出血形成了一慢性血肿。手术只要在颅骨上钻两个洞，用生理盐水把血肿冲洗干净就可以，通常也就是半小时左右， 可是病人术中突然瞳孔放大，形成脑疝，呼吸骤停。我赶紧洗手上台，开颅抢救。这时病人的大脑已经严重水肿，我做了双侧的开颅减压 还是没能找到原因，H医生解释说他手术中没做什么特别的操作，突然发生了异常。术后病人还是没有抢救过来。这个病例非常不寻常，我行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碰到，我们同病人家属谈话希望能做尸体解剖找出原因，为以后的病人提供借鉴之处。但病人的家属坚决拒绝尸检，最后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当时H医生带了一个进修医生做他的助手，到年底进修医生进修一年到期，临走前悄悄找到我，揭开了那天手术中发生的“谜团”。H医生用吸引器在盲视的情况下进颅骨洞内吸引，然后突发情况就出现了。这是一个杀人的操作，开颅手术一定要在直视、一清二楚的情况下使用吸引器，这是最基本的常识。H医生显然用强力的吸引器吸断了脑深部的重要血管，这种时候就回天乏术了，神仙也救不了命。这因该是一起医疗事故，可是已事过多日，没有做尸检，没有证据，H医生打死也不会承认的。再说我也是刚接手科室，这种丑闻也不利于科室发展，我也就不好深揪了。但是H医生还没消停，一位病人家属告状到院长办公室，说H医生手术前找病人索取红包。我们科室历来口碑很好，虽然肯定也有医生收取红包的现象，一般都是病人自愿的，绝对没人敢主动勒索的。此事十分恶劣，对科室的负面影响极大，导致很多人认为我们科的医生吃相很差，全科医生都为他背了黑锅。我不得不出手了，停止了H医生在病房接管病人上台做手术的权利，发配到门诊去了。年底一到，医院通知我让H医生转业离开医院，实际上就是开除了。其实我并没有不留退路，希望他能认识错误，痛改前非。但是H医生认为不是就他一个人收红包，其他医生也在收，他只是倒霉撞了枪口。在门诊也经常脱岗（可能是遛出去给人装电脑挣外快），实在是无可救药了。神经内科给他做过心理咨询的主任对我说，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来搪塞自己的过失，他在科里还会闹出更大的事，越早走越好！H医生认为我故意整他，从此对我耿耿于怀、恨之入骨，在外面到处编我的故事。有一次还找人冒充警察，给我打电话恐吓。一天我在院家属区看到H医生挽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女生，脑子????里第一时间闪出是这位娇小的女生能不能经得住暴打，真是为那位女生担忧。没过多久就听说H医生和娇小女生结婚了。
上期提到我回国和G医生等老同事聚餐，饭桌上G医生又提到了H医生。他离开医院后在一个私人的医疗器械公司任销售，还经常舔着脸找G医生他们推销产品，谢天谢地他终于不当医生了。
H医生和G医生的爱情故事截然不同，感觉丘比特对G医生太不公平了。但是仔细想想这两个悲剧的主角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就是幼年家庭分离，成长的过程中没有父亲的陪伴，导致性格形成有缺陷。尤其是男孩子，成长的过程中一定不能缺少父爱。希望父母们不要闷头奔事业而忽略了陪伴孩子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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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怕！
病人上了手术台，生命就交给医生。H医生或先天或后天做什么事都不严谨，也改不了，一发现就马上禁止上手术台，对病人，对医院都是最好。
依稀记得看过一个报道，美国外科医生到中国医院做示范手术，给中国医生带来最大文化冲击并不是他医术怎样高明，而是对程序一丝不苟的执行，说十步就一定走十步。美国医生这样做也许是医德，也许是避免诉讼。
过去我曾在欧洲安装一条生产线。一个非洲来的工人干活老出错。他还说他的理想是以后当一名工程师。和我一起去的同事小声跟我说：“千万别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