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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谁家(2) -- 聚会风波

(2015-07-27 08:21:01) 下一个

(2) 聚会风波

三年前何为来到Z大,李蓉蓉随即陪读出国。何为从大学起学习就出类拔萃,到了Z大开始跟着戈登教授学习天体物理。李蓉蓉到美国不久也进入物理系学习。

以李蓉蓉柔顺的性情,结了婚后就是尽职的主妇,有了孩子就更会是贤妻良母。这些年李蓉蓉的生活也越来越归于平淡。为着生小孩的缘故,她休学了一个学期。在家的日子过得懒懒散散,蓬头垢面中日子过得更潦草了。有时候看见镜中的自己,会吃了一惊,只觉得大学里那个风采照人的李蓉蓉是上辈子的事情一般,就是连这种吃惊也很快淡却。日子平静地重复着,然而一件事打破了这种沉静。

程立峰来了。

程立峰进入了物理系学习。何为每天回家,说些系里的事,偶尔也说些程立峰的事,大多是程立峰初到美国出的洋相。这一天,他和李蓉蓉两个人正吃着饭,何为又鄙夷地笑着说:“程立峰今天被尼教授叫起来回答问题,站在哪儿说半天,尼教授愣听不懂他的英语。”

李蓉蓉听了,半饷不语。何为对她和程立峰的关系,一直很敏感,所以她对这个话题比较小心。她咽了口饭,抬起头来还是说了一句:“毕竟大家是同学,我们先来了几年,能帮还是应该帮一下吧。”

何为听了,看了李蓉蓉一眼,也没说什么。

过了几天,是一个周末。何为对蓉蓉说:“系里有几个同学说要上我们家来坐坐,这个周日我们请他们来包饺子吧。”

“好。”李蓉蓉欣然应允。

何为又补充一句:“程立峰也会来。”说完,他的眼睛在李蓉蓉的脸上审视。

“好。”李蓉蓉还是那句话,不动声色。

周日的早晨,何为出去采购,李蓉蓉就开始在镜子前打扮自己。她和何为还只是拿助学金的学生,经济并不宽裕,现在又要增加一个孩子,所以钱得精打细算地花。上个学期她的肚子还不显,随便找些宽松的衣服就遮掩过去了。这个学期因为休学在家,她更是蓬头垢面,胡乱穿衣。可是程立峰要来了,七个月的身孕该怎么打扮?

李蓉蓉埋在衣橱里翻了一阵。她找出一件何为的棉白衬衫。何为和李蓉蓉身高差不多,但要壮实些,他的衣服大大的正好遮住李蓉蓉挺着的肚子。接着李蓉蓉又找出自己以前的一条松紧带的裤子,把裤腰放松了,穿着倒也合适。她把蓬乱的头发梳理了一些,在脑后束起一个高高的马尾巴,人即刻看上去清爽许多。然后她又往脸上扑了些粉,描了眉毛,用唇笔勾勒了唇线,抹上口红。这般仔细收拾了,镜子前的李蓉蓉仍是个美丽的女人。

何为回来了,买了些肉末、韭菜、饺子皮。他看了一眼李蓉蓉,酸溜溜地说了一句:“精心打扮了啊。”

李蓉蓉芜尔一笑:“有客人来,总得收拾一下。也没件像样的孕妇装,只好这样将就了。”

一会儿,门铃声起,物理系的另外四位中国留学生到了。高高瘦瘦皮肤白净的沈新,中等身材爱说爱笑的张亮,是跟蓉蓉差不多时期来的物理系的留学生,蓉蓉和他们相熟。接着她看见一位苗条秀丽的女孩,简单一身白衬杉蓝色牛仔裤,看上去青春夺目。李蓉蓉听何为说起过,那个女孩是系里新来的留学生,叫孙宁。据说一到就在留学生圈里引起轰动。海外留学生男多女少,来了个长相俏丽的未婚女子,男生们争先恐后地献殷勤。最后一个走进来的是程立峰。

李蓉蓉的眼落在了程立峰的脸上。三年不见了,程立峰几乎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么英气逼人。李蓉蓉感觉到程立峰的眉眼间多了些玩世不恭的沧桑,而这似乎更增添了他作为男人的魅力。

程立峰也在看着李蓉蓉。他的眼睛深邃而专注,唇角似笑非笑微微地向上勾了勾。李蓉蓉在他的目光中,不知怎的竟然一下红了脸。

李蓉蓉为了掩饰自己,便转过脸和孙宁打招呼:“你就是孙宁吧?真是年轻漂亮。”

“你才漂亮呢。”孙宁笑着说:“听说你一到美国,全体留学生都上你家去看美人。”

“我这大腹便便的,哪里还会漂亮。”李蓉蓉看着自己的肚子说,接着她又抬起头问孙宁和程立峰:“你们刚到美国,都还习惯吧?”

孙宁绽开一脸的笑容:“这儿的人真热情,什么事都有好多人来帮忙,还挺适应的。”

程立峰也淡淡地笑了笑,说了声:“还好,正在适应呢。”

李蓉蓉招呼着大家进客厅坐下,何为陪着大家说话,她一个人在厨房准备饺子馅。她隐隐地感觉到程立峰的目光一直往厨房这边望过来,她低着头,切着韭菜,韭菜的辛辣味直冲鼻端。

忙活了一阵,饺子馅做好了,李蓉蓉端了出来放在饭桌上。桌子是园形的,李蓉蓉铺了白色浅花的桌布,看着也十分雅致。大家团团围坐,一面包饺子,一面聊天。

“这尼教授是不是太厉害了,他布置的作业也实在太难了,我都怀疑是不是没有解法。”孙宁最为活跃,她噘个小嘴抱怨道。

“那些题目确实是难一些,但还是有解法的。”何为答道。

“这尼教授还确实是系里最聪明的一位教授,博闻强记,知识渊博,我很崇拜他。”张亮说道,接着又讨好地对孙宁说:“他的课我去年选过,你要是做作业有困难,我可以帮你。”

“这就太好了。”孙宁冲着张亮嫣然而笑。

“我也学过,以前的作业本都留着呢,我可以给你。”沈新也急不可耐地对孙宁说。

“好,那更好了。”孙宁又冲沈新盈盈一笑。

张亮不高兴地瞥了沈新一眼。他之所以不说有作业本,就是希望和孙宁有更多的机会在一起,让沈新这么一插,好事又泡汤了。

李蓉蓉看着,暗暗地笑了笑。那时她读大学的时候,也常常被男生这样地宠着,而她却总是只给程立峰机会。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一眼程立峰,却见程立峰也正在看着她,她的脸又微微一红,便把目光闪开了。

“既然尼教授这么聪明,这么会还是个副教授呢?”孙宁又问。

“眼高手低啊。他论文太少。一般的论文不屑写,总想写出能得诺贝尔奖的论文。”李蓉蓉答道。

“能拿诺贝尔奖的有几个。他这样的人做老师,也苦了学生。出这样刁钻古怪的题目,花上老半天的精力去做,真不知会有什么用?”程立峰抱怨道。

何为居高临下地斜睇了程立峰一眼,盛气凌人地讥讽道:“Z大物理学在美国很有名气,学生都是一流尖子,象你这样的水平,恐怕是很难混下去的。”

何为的话音刚落,只见程立峰脸色瞬时变得铁青,他腾地站了起来,锋锐的眉梢扬起,眸子冷若寒星,他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何为,你等着瞧,还不知是谁混得好,你别得意得太早!”

李蓉蓉仿佛又听见三年前程立峰的话,你看着吧,我也会出国,而且我会在任何方面都超过何为!

大家一时都愣住了,紧张的空气瞬间在屋子里泻开。

何为正待说什么,李蓉蓉先按住了他,她看着程立峰温和地说:“立峰,我一直都相信你会做得很好。我也希望我们所有的人都能混得好。”

程立峰听了,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些,坐了下来。

李蓉蓉站了起来,又圆场地冲何为笑着说:“我先去烧一锅饺子,看看做得怎么样。你帮我把那个大锅子从上面的架子上拿下来。”

何为也没再说什么,站起来去厨房拿锅子。李蓉蓉也站了起来,把盘子里的饺子一个挨着一个排整齐了,便拿了一盘往厨房里去。程立峰看见李蓉蓉挺着大肚子端盘子,便接了过来说道:“我帮你拿吧。”

厨房很小。何为和程立峰站在一起,何为要比程立峰矮半个头。李蓉蓉站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俩,一个高大挺拔,一个矮小壮实,她的眼睛不自觉地看了一眼门口的鞋柜。自从和何为结婚后,她就没再穿过高跟鞋。

何为和程立峰退了出去,又加入了其他的同学。李蓉蓉在厨房里看着一个个饺子在沸水里沉浮翻滚。她侧耳听外面的说话声,程立峰似乎变得沉默。她转过头望客厅看了一眼,她看见程立峰一直神色凝重地望着窗外的秋色在沉思。

饺子煮好了,李蓉蓉尝了尝,味道很不错。她端出去,大家都尝了,韭菜肉末的馅儿,加了虾仁,还带着汤汁,鲜嫩美味,大家都说馅子做得好。每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程立峰吃得不多,他尝了一口,也赞许地对蓉蓉竖起竖大拇指。

大家纷纷赞美主人,李蓉蓉漂亮贤惠又能干,何为真是好福气。在美国的留学生流行“五子登科”,是妻子、儿子、车子、帽子(学位)、房子。何为现在是妻子、车子都有了,儿子马上要有了,帽子也快了,而他们其他的人除了沈新、张亮有二手车,都还什么没有呢。何为听着,笑得春风满面,一双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闪烁着踌躇满志的光芒。

程立峰满脸黯然,笔挺的身板难掩落寞,他沉默着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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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womaninhome 回复 悄悄话 好幽默,自从和何为结婚,她己没有穿过高跟鞋子,看了不由地大笑。你写得很好。
水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cicila' 的评论 : 谢谢桐儿阅读,谢谢温柔鼓励,周末愉快!
水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SnowFallingOnWater' 的评论 : 谢谢雪花美女阅读,周末愉快!
cicila 回复 悄悄话 typo: 一定有好多精彩好戏。
cicila 回复 悄悄话 非常自然的推进,脉脉写的一如既往的好啊,赞!
蓉蓉好柔顺。
一下有好多精彩好戏。
我先办事去~~~~
SnowFallingOnWater 回复 悄悄话 何为不够大气,留不住蓉蓉的,期待看下部
水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tea_fan' 的评论 : 茶饭MM说话总是很生动~~~
tea_fan 回复 悄悄话 好象已经闻到何为同学的醋瓶子味儿了.
水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多伦多橄榄树' 的评论 : 是,我读你的小说,也有相识的感觉~~~
水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cicila' 的评论 : 见到美桐儿很高兴,问候!
多伦多橄榄树 回复 悄悄话 从你的小说看,我和你的生活圈子比较接近~~
cicila 回复 悄悄话 一定非常非常好看。。。
mark下
水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江南雨巷' 的评论 : 多谢雨巷鼓励。我的文字功底和编故事的能力还是不够,要继续努力,主要还是having some fun:)
江南雨巷 回复 悄悄话 谢谢水沫和菲儿的鼓励!水沫的话让我毛塞顿开,提壶灌顶,你说的对。

赞同菲儿,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不过蓉蓉处理地还不错,大方得体,避免了一场风波。但看的出她的内心是向着立锋的,也许是潜意识,也许是同情当时处于弱势的立锋。

水沫看好你,加油!写出步步惊心和最美时光的桐华据说曾是加州做计算机的。但她写的是穿越或国内的事。留美学生的故事等着水沫填补空白。
水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菲儿天地' 的评论 : 特别喜欢看菲儿在看我小说时忆往事~~~

这个聚会,在这篇小说中很重要,今后他们还会有聚会,但角色不断地转换。。。
菲儿天地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水沫' 的评论 : 我也觉得雨巷有潜力,可以从小小说写起。我也不喜欢何为胜当众羞辱人,但李立峰血气方刚的回应可能也不是我的菜,觉得他们都不太有风度,当然他们年轻,又是情敌也难免争战哈。

这让我想起二十几岁时有次我和一个同事在西餐馆商量事情,碰到原来公司里的一堆同事,其中一个人他以为我和这个同事在谈恋爱,马上冷言冷语很不正常起来,然后和他一起来的对他有意思的女同事又不高兴起来,总之那天是一片混乱,其实我和他们没一个人有关系。:)



觉得水沫写起这些来得心应手,把当时留学生的生活和情感都把握得非常准确。

"海外留学生男多女少,来了个长相俏丽的未婚女子,男生们争先恐后地献殷勤" 这也确实是当时的写照,估计水沫就是那个女子,哈哈。
水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南山松' 的评论 : 谢谢松松鼓励!又是新周,祝愉快!
水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whim_开心09' 的评论 : 谢谢开心!
水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婉妮' 的评论 : 谢谢婉妮 !我一般都是写生活小说,有时看上去像言情小说:)
水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50后的姥姥' 的评论 : 谢谢50姐!
水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晓青' 的评论 : 谢谢晓青!
水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江南雨巷' 的评论 : 其实写小说这种事,众口难调,写自己想表达的就是了,虽然有时压力也蛮大的,但是归根结底,我手写我心,这样别人说什么就不是很重要了。世界之大,什么都有可能,所以任何一种发展都符合情理~~~
南山松 回复 悄悄话 情敌相遇, 气氛紧张啊:)
谢谢水沫分享好文, 新周快乐!
whim_开心09 回复 悄悄话 这何为看样是一个挑事的人,李蓉蓉可能要受委屈,投奔程立峰了。期待续。
婉妮 回复 悄悄话 写得挺生活化的,可读性强。期待下篇。
江南雨巷 回复 悄悄话 谢谢水沫鼓励。我高中时爱读张爱玲的小说三毛的游记。曾幻想做个爱情小说作家,但我写东西慢,恨不得字斟句酌。我一想要靠写字为生,肯定养不活自己,哈哈。后来读了商科,来美已多年不写中文了,但总是在文学城上看,对中文文字里的优美,如同乡愁一般地爱着。

是你那部《漂泊的心》勾起了我对当年留学生活的回忆。在水沫的鼓励下,开始写身边的故事。但小说目前还是不敢挑战。因为小说里,一个人面对选择或命运可以有无数个走法,我会很纠结哪种做法会更情理。也许哪天写个小短篇。水沫的鼓励永远激励我前行。谢谢水沫。祝一周愉快!

50后的姥姥 回复 悄悄话 丈夫何为,聚会中当众羞辱程立峰,李蓉蓉今后会容忍自己的丈夫吗?两人的以后的日子会平安无事吗?期待续。
晓青 回复 悄悄话 好看!
水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江南雨巷' 的评论 : 多谢雨巷MM的鼓励!你的文字很好,对生活的见解也很好,如果写小说一定也很棒。
江南雨巷 回复 悄悄话 水沫mm好!写的挺真实。中国留学生聚会的明争暗斗。不喜欢何为胜气凌人没有风度当众羞辱人。李立峰有志气。人世间的感情就是这样阴差阳错。赞水沫眼光独到,娓娓到来,越来越好看。好在蓉蓉随遇而安,爱不爱她老公对她不重要,这样也好,比漂泊的心的那个前女友性格可爱。期待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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