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Q遗言
从那时起,我没有祖国,有很多个祖国,那一马平川的国土,由天边飘来一抹抹橘红色晚霞,日子越来越遥远,清晨,我回来,我离开,海面上的家是一道光。
每一个瞬间,脚趾跟随着华北平原的故乡,九级台阶通往楼梯上的家,门前,生锈的铁栏杆,地毯上无数双鞋子,窗户的玻璃碎了,电烤箱一只流浪的鸡,灯绳断了,用脚打开天花板,每天晚上面对大海细数夜空中的星星,这就是流浪,这就是流浪中的祖国,摸着黑攀爬楼梯,背后是沉重的水泥。一层楼是好像一首诗,一栋别墅仿若一部史诗。
从一条街逃到另一条街之后,来到这座城市,光怪陆离的阁楼,邻近河边,河上有一头狮子,每时每刻,不停地醉酒,偶尔醒来,抬起眼皮望见你,它混沌的目光使我想起一个男孩的名字,我不知道那个孩子是谁,桥上,两个醉汉不停地角斗,酒瓶摔碎的声音,似乎在呐喊,在异国他乡,这是另一个祖国。
四十岁,在阳台听够了谎言,天黑了,沉默只能是大地唯一的主题,我想对地球大声疾呼,我的语言都死了,我还能继续写散文、继续写诗吗?
我不是诗人,平平静静的街道不需要诗人,洗手间水箱里的净水与诗擦肩而过,透过墙上字画我突然读不懂《 汉书》、 《 春秋》……, 也许,诗人只想说出一句话:普天之下全都是故乡,天高云淡、五湖四海全都不是故乡,坐在没有人的房间,一次次忘记,我是谁。 昨天的语言连篇累牍,老房间结成网的蜘蛛把阳光裁剪成一行行公文。
嘴唇紫了,没有人喜欢盯着大红大紫的嘴唇。
2023–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