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与清明
我在故乡生活的24年中, 清明节不过,只看作是一个节气,要过另一个和清明节相邻的节日---寒食节,而且比较盼望。之所以盼望是因为寒食节要做一种食物:寒鸡鸡。制做寒鸡鸡的大致步骤是:白面发酵,兑碱揉匀,揪成约一两重的面剂,每一个面剂捏成一个和燕子形状大小一样的鸟儿,蒸熟,点上红点装饰,这就叫寒鸡鸡了。寒鸡鸡好吃又好看。母亲做的寒鸡鸡维妙维肖,制做时娴熟自然,胸有成竹,有条不紊,表情虔静微悦,这是母亲一如既往的做事风格。平日里的粗茶淡饭,母亲也会做得精致可口,粗衣旧裤也总是浆洗的合体整洁,就是补个补丁,也让人看着美观大方,匠心独具,有艺术品位。至于家里的布置,也是别出心裁,高人一筹。看着母亲做事,好像是在看一个高超的大师在表演,感叹天底下竟然会有如此聪慧巧雅圣灵的女人。
每年都要做不少的寒鸡鸡,做好寒鸡鸡后,父亲要去野外採一枝杚针回来。杚针,植物名叫沙棘,有很多用途,故乡杚针。我的故乡满山遍野到处都生长着杚针,灌木,果实我们叫它醋溜溜。寒食节时的杚针还没有发芽,每一个银灰色的枝条上都有不少根刺,如火柴梗那么长,尖且硬,像锥子,尖头褐红。每一个刺上落一只寒鸡鸡,挂起来,就像树枝上落了一群鸟儿,叽叽喳喳的在唱着歌儿,给家里增添了生机。
这些小鸟儿要在杚针枝上栖息好长时间,时不时的父亲母亲会摘几个给我们小孩解馋,只要有寒鸡鸡停留在枝头,我们就有盼头,感觉生活是那么的美好。
十几岁的时候,有一年春节后我去岢岚姥姥家,姥姥让我拿下挂在房梁上的一个篮子,里边放着好几只鸟儿,是姥姥特意留给我的好吃的--寒鸡鸡。那时的我只知高兴,不懂得感恩。是的,那个时候,不,是一直以来,我不懂得感恩,如今思想起来愧疚幽幽,留下无尽的感伤。
我在故乡生活的24年中,对于清明节印象模糊,隐约感到是一个不怎么好的日子,乡亲们也不上坟祭祖(也许有,只是我不知道吧。)。故乡的人们都是正月初二到坟上烧香烧纸上贡磕头,祭奠祖先的。不过,只要是在坟地上动土就必须要在清明节,否则会给家庭或个人带来灾祸。这是一个忌讳,大家都严格遵守。是不是真的,不得而知。
清明节也不宜出门。我高中毕业在生产队务农,有一年春,生产队的耕牛缺了草料,派了我等六人去大山深处打野草。说起来有点意思,这六个人是三对弟兄,我的七爷爷王福科、八爷爷王福来是一对亲弟兄,王红宽、王广宽是一对亲弟兄,李春良是我的奶哥哥,和我也是一对弟兄。出发的那一天,细雨蒙蒙,母亲有些急促不安,脸上挂着愁云,自言自语:“大清明节的......”。
云卷云舒,斗转星移,春秋数十载。当初的青涩小青年,如今已然银发白髯,可母亲为我忧心的那句话语难以忘记,每每忆起,都引发我思念父亲母亲的悠悠情思。
2022年4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