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蕙拍着自己身边的位置,语气温柔得象变了种,“凤,你别动了,让你姐姐妹妹去端菜,用了一天脑子,肯定累坏了。来,上妈这里来坐。”
除了周蕙本人和孙琳,包括孙凤在内的其他人都愣住了。要知道,平时那可是孙惕的位置,怎么今天孙凤不但不用布置碗筷,还能坐在二把手的位置,难道一家之主今天是中了邪?糊涂了?
见孙凤傻呆呆的不动,周蕙温和而亲昵地催促着,“来呀二丫头,愣着干啥?快过来坐妈边上。”
孙惕一脸警惕地看着周蕙,心中暗自揣测:我妈今天不会是把孙凤给卖了吧?
自孙凤从家乡回来的第一天起,周蕙对她的称呼无非是在兔崽子和孙凤之间转换,从来没有这样亲昵地叫过她。事出反常定有妖,因此孙凤的第一反应,就是先忐忑地在脑子里快速过一遍,看看自己今天干过什么周蕙眼中作奸犯科的事。
没有啊?如果躺在柜子上装死不算的话。
避祸是本能,谁愿意挨老虎太近?可接下来周蕙的声声呼唤,又附上了她半嗔的眼神,孙凤顿感压力倍增,只得如芒在背地坐在了周蕙的身边。但她的屁股仿佛长了两个尖儿,使她扭来扭去地不肯坐踏实。周蕙身体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让她心头一跳,肌肉一紧。宛如久经训练的猴子,主人只要一扬鞭子,它就感觉到了疼。
而孙琳则代替了孙凤,坐在了炕沿,担负今天的跑腿小工,直气得她把碗筷撂得砰砰响。
让暴躁的周蕙沉住气,那就好比让鱼在沙漠中生活一样不可思议。而今天的周蕙,竟然把一个天大的好事硬生生憋到现在,实在是超越现实,趋于魔幻。等所有人坐定后,周蕙的忍耐也已经到了必须爆发的极点,她再也掩藏不住激动,她的屁股也长了尖儿,以致于她也无法安坐,必须半跪着,脸上的紫红还没有完全退去,此时更有卷土重来的趋势,声音则因过度兴奋而出现了杂质,嘶嘶拉拉的非常刺耳,但她手舞足蹈说出的话却是中听的,“咱家今天有个天大的喜事,天大的喜事!天大的喜事!你们谁也想不到,今天就是我们孙家翻身的日子。”九十年代的周蕙就已经知道,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周蕙在除了孙琳之外的脸上看到自己制造出来并且极为乐见的效果,这使她更是心肌摇荡。
但大女儿孙琳却不想让她太得意,毫不客气地破了母亲用毕生忍功攒出来的局。就见她一脸的不耐烦,嘴角撇得各奔东西,“妈,你快说吧,咋那么多话,至于这么激动吗?不就是孙凤要嫁人了。谁家姑娘不嫁人,有什么稀奇!真是,还天大的喜事,有那么玄乎吗?切!”
孙惕的脑子轰的一下子,心想我妈果然把孙凤给卖了,她才十五岁,嫁什么人?
孙凤的脑子也轰的一下子,心中的悲哀如潮水一般冲了上来,看来到底是去不成江市一中念书了,她真得要被逼着嫁人了。她红着眼圈看向孙惕,把最后一点祈求给了哥哥,希望他能救自己。
孙惕见孙凤看他,心里猫抓一样难受,暗想自己这个妹妹真是命苦,从回到这里就没有过过一天顺心日子,如今不但大好前途被毁弃,小小年纪又被强行订婚,看样子她自己还一点儿也不知道。不过还是等母亲说完,如果婚事太不像话,我一定拼命为妹妹争上一争。
周蕙满脸的笑纹,灿烂而又和煦的如冬日的太阳,她握着孙凤的手,那珍视的样子,仿佛回到了这个女儿刚刚诞出自己身体的那一刻,“是这么回事 ,这次二丫头去县里体检,是人家镇长亲自开车送去的,结果二丫头一下子就被镇长相中了,要娶回家给儿子做媳妇儿!你们说这是不是天上掉下来个磨盘大的金疙瘩,咣叽就砸在咱们家房顶上了?你们说是不是?啊,你们说!”周蕙的声音越来越高。
孙梅懵懵懂懂,不知道是没有听见还是根本不关心,反正是毫无反应,照旧吧唧着嘴吃的欢实。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孙赞,他吃惊地把一双丹凤眼瞪成了猫头鹰,大声问道:“真的真的?不会是有人逗你玩儿吧?”
周蕙亢奋得每个毛孔都发着光,她恨不得变成八爪鱼,每个爪上都有无数张嘴,这样就能把事情说明白了,“千真万确!一个字都不带有假的。人家镇长今天都派来了媒人到家里提亲,我是二话没说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这事不带耽搁的。”
听了周蕙的话,孙赞马上激动得满脸紫红,一脸猥琐的得意,“答应的好!答应的好!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嘿嘿,那我以后不就成了镇长亲家了?”
孙惕半信半疑,在心里暗自掂量着齐啸,觉得他不但人才出众,又是镇长儿子,说起来倒也真是门好亲事,遂不禁由怒转喜。
孙凤端坐着,却如遭飞来横祸,愣怔了好一会儿,突然颤抖着双唇,大声抗议:“我不答应!”
话音甫落,一家人仿佛全都被贴上了黄纸,着了定身符,一动不动,只拿一双双惊诧的大眼珠子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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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儿子这么坚定地说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一头雾水的齐母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急切与兴奋,插嘴说道:“到底是谁家孩子?他爸,儿子既然喜欢,咱就去提亲呗。”
齐赫叹口气,没理会妻子,继续对齐啸说:“按理说你看上谁,父母就应该顺你的心意去提亲,但这个姑娘不行。”
齐啸立刻变了脸,一屁股坐了下来,瞪大眼睛看着父亲,沉声问道:“为什么?”
齐赫略一沉吟,说道:“第一,那女孩儿年纪太小,还是个半大孩子,你得照顾并且等她三四年,你受得了,做得到吗?”
齐啸不等父亲说完,插嘴说道:“咱这里的女孩十五六订婚不是常有的事吗?别人都受得了做得到,怎么就我受不了做不到?”
齐赫垂下眼睛,叹口气,心说:就你这整天不着调的做派,还能照顾人?不过他没有说出来,也好,让他吃些苦头,就当成长中的代价了,说不定还因此成熟懂事起来,也未可知。“行,就算你能做到。那再说第二条,楚科长说,上了江市一中,就等于上了大学。孙凤将来上了大学,还能看得上你一个小镇上的高中生?等她大学毕业后,如果她既不跟你回镇上来生活工作,也不跟你结婚,到时候,你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都说是低娶高嫁,你这是反着来,除非她父母是傻子,否则人家根本不可能答应你。”
齐啸听毕,整个人立刻塌了一大块,脖子仿佛断了,头就那样无力地垂在胸前,不再说话。
见儿子这个样子,齐母很心疼,忙说:“他爸,帮儿子想想办法吧。咱儿子这么优秀,怎么就让你说的好像咱配不上呢?到底是哪家姑娘,我们仔细打听打听,说不定就有转机呢。”
齐啸听了,忙抬起头转向母亲,祈求的眼神看着她,“孙凤是灵水村的,妈,你帮我想想办法,妈!”
晚上,齐啸躺在炕上根本无法入睡。父亲的话,句句击中他的硬伤。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就是个肥皂泡泡,看着又大又圆又光亮,还五彩缤纷吸引眼球,可随便一戳,就只剩个寂寞。
齐母也睡不着,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替儿子想办法。她念叨着姑娘是灵水村人,便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一个熟人,齐啸喊她做刘婶。刘婶有个远房表妹在灵水村,何不请她去灵水村帮忙打听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齐母就去找了刘婶,跟她说了来意。刘婶家里没有电话,当即跟着齐母回家,用齐家的座机,把电话打到了灵水村村部。
几经辗转,终于找来了她表妹赵婶听电话,刘婶就问孙凤及她家里的情况。
就听赵婶在电话里扯着嗓子说:“那丫头别提多聪明了,咱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出息的孩子。在县城拿了个状元,听说还考上个什么大城市的重点高中,将来都能上大学,只可惜她那个妈眼皮子浅,不肯拿钱让孩子去上学。她家有三个闺女,只有一个儿子,所以四个孩子只有那个儿子受父母重视。”
刘婶问:“那女孩儿订过婚没?”
赵婶说:“那倒没听说过。姐,你是要给什么人牵线吗?我可告诉你,那丫头她妈可势力眼了,还特别难缠,你可别跟着掺和,到时候惹一身骚,可是不值当的。”
刘婶又问:“那倒真是奇怪,孩子考上重点高中,父母竟然不让上,难不成让孩子在家务农吗?”
赵婶说:“具体情况我知道的也不是特别细致,只是听说她妈逼着她明年再考幼师,说省钱,将来还能转成城镇户口,然后留在镇上帮衬家里。你知道吗,那孩子妈是外地来的,原本是城镇户口,年轻时着了她当家的道,一辈子被误在山沟子里。所以她一直想跳出灵水村,到镇上去。”
两人又说了几句,刘婶挂了电话,然后把详情告诉了齐母,并问:“怎么,这是给你儿子齐啸张罗的?”
齐母轻叹口气:“是啊,前些天我儿子送那姑娘去了趟县城,便惦记上了,回来就跟生了大病一样,蔫头耷脑的啥也提不起精神来。这不昨天扛不住了,让我们去人家提亲。所以我这不就琢磨着找你帮忙打听一下。”
刘婶说:“以咱齐啸的条件,找媳妇儿那还不是皇太子选妃,随便挑吗。谁要是被挑中,那就要烧高香,拜祖庙了,怎么你倒是发愁呢?”
齐母说:“他刘婶,可不要这么说,什么皇太子不皇太子的,让人听了以为我们家仗势欺人呢。我们家他爸,担心女孩条件太好,看不上我家齐啸。”
刘婶说:“听我妹那意思,孩子妈是个势利的,这不就好办了吗,只要许了她想要的,肯定高高兴兴把女儿给了你家齐啸。”
齐母面带忧色,“她妈同意了,那要是人家姑娘不愿意呢?”
“我妹刚才不是说了吗,她妈不让她去读重点高中,你们家如果能供她念书,她自己肯定就愿意了。何况齐啸这十里八乡的大帅哥,哪个小姑娘见了不喜欢?”
齐母对儿子的身材相貌十分自信,听了刘婶的话,觉得说的在理,心便放下了些,于是跟刘婶商量:“他刘婶,晚上我跟他们爷俩商量一下,如果行,到时候可能得求你下去跑一趟,给做个媒。 ”
刘婶忙一口答应下来:“那还有啥说的?啥时候定下来,啥时候告诉我一声就行。”
同时,孙凤是小学究,不识人间烟火,虽说15岁应该情窦初开,她可能在这方面晚熟,镇长局长的对她没太大吸引力,她就想继续读书。-------------分析的合情合理,正是我想的。握手。
中学升大学,若是她上了大学,与齐啸两地,她会觉得对不起齐啸,所以不同意。----我闭口不言,微笑地看着你。
整个故事可能是孙凤一直不同意与齐啸订婚,结果,孙齐百年和好了,欢喜大结局。--------大结局还没有落地,正在抓耳挠腮中。
整个故事可能是孙凤一直不同意与齐啸订婚,结果,孙齐百年和好了,欢喜大结局。
关于你提出的问题,应该是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姑且胡乱交流一二。首先我注意到你的绝大多数文章都得到了文城编辑和一众读者的认可,这一点从你的文章上精选的频率及浏览量可以得到佐证。相反的,很多我认识的别的同样才华横溢的博友,并没有如此际遇。
第二点,我的浏览量并不高,但这不是我的关注点。我的工作非常繁忙,每周只有周日有些大块的时间可以写作,但我并不想放弃。因为开了头,就像签了合同,要有个结尾。更因为受到一帮朋友包括你的抬爱,耻于半途而弃。《玻璃缸里的孙凤》是我和你们的一个私密交流通道,能够在这里交些知己,荣幸之至,这是一种网缘。问好。
沫沫厉害,把这么远的事都想到了。赞!问好。
孙凤的志向高远,目前他对齐啸并没有什么感情,她本能上第一反应拒绝这提亲,应该是怕被捆绑在这小镇上,很难再飞出去了,后面应该是周惠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阿芒分析的非常合情合理,赞你!
我上周猜到孙凤不答应,但回贴没提,怕苏苏生气。------------千万别这么想,我绝对不会生气,网友们肯跟读,就是对我莫大的鼓励和认可。而且真心希望读友们畅所欲言。
让读者猜中,会让作者烦。------不会不会,被猜中很正常,都是吃一样米喝一样水长大的,文化背景又相同,一个人猜不中,两个人猜不中,上千人都猜不中是不可能的。
问好干干。
还是苏苏记忆好,满脑子都是词。是东北银吧?东北人会讲故事。谢谢干干鼓励,我是河北人,但在东北读大学。
读者们也有趣。齐啸刚出场,苏苏细描几笔,网友就炸了,猜这猜那的。这不,猜中了!还是痴心郎呢。-----是啊,文学城卧虎藏龙,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当年的户口制度,从出生就把人分了等级,而且固化下来。如果能破了壁垒跳出来,可不是不亚于鲤鱼跳龙门?
谢谢弄弄来访,问好。
我上周猜到孙凤不答应,但回贴没提,怕苏苏生气。
让读者猜中,会让作者烦。
还是苏苏记忆好,满脑子都是词。是东北银吧?东北人会讲故事。
读者们也有趣。齐啸刚出场,苏苏细描几笔,网友就炸了,猜这猜那的。这不,猜中了!还是痴心郎呢。
不是孙凤的命运,苏苏给孙凤定名为《玻璃缸里的孙凤》,用意深远。
期待苏苏的描绘的玻璃缸。
玻璃缸是复合玻璃,多种成分。谢谢丹哥,问好。
嘿嘿,下集一定解谜。多谢蘑菇关注,新周快乐。
不是孙凤的命运,苏苏给孙凤定名为《玻璃缸里的孙凤》,用意深远。
期待苏苏的描绘的玻璃缸。
问好。
苇絮解析的非常正确。的确如此,大多数农村女孩对这样的婚事求之不得,但孙凤的关注点不同。
谢谢苇絮,问好。
谢谢京妞,读的很细。能够解决孙惕的工作和户口,是个关键,会造成严重倾斜。问好。
也问候京妞,并祝旅途愉快。
尽管孙凤说不,但感觉要是告诉她可以上学,她就一定会答应吧。-----我沉默给你看。
谢谢聪慧的蘑菇来访,问好。
只好等下一章了。
孙凤此时只有十五岁,这个年纪的女孩还没有对婚姻的向往,何况孙凤一门心思要跳出家庭羁绊去外地上学。谢谢亦缘来访,问好。
是的,这一对夫妻是一丘之貉。谢谢蝉衣,周末愉快。
在孙凤这个年纪,婚姻还是狠遥远的事。她现在只关注飞出大山上学的事。谢谢蝉衣来访,问好。
先跟老大报告一下楞字的问题,现在改不了,但俺记下了,再谢。
关于如何处置二人,我有一个比较完整的故事文案,但暂时不能剧透哈。谢谢老大,安全第一。
- 苏苏写得生动风趣,心理描写非常到位。
只好等下一章了。
所以我认为孙凤最后答应了。然后呢?要不大学爱上别人,但是,也有可能————后来还真的和齐啸产生了感情,这个是我比较喜欢看到的结局。老大冰雪聪明,俺不扶墙就服你。膝盖拿去。
“孙凤将来上了大学,还能看得上你一个小镇上的高中生?” 这个更加是百分之百正确的!并不是瞧不起,是很容易就和别人好了。-----圈子不同了。
愣住了,不是楞。----谢谢老大指正,作揖。旅途中注意安全,吃好玩好。
所以我认为孙凤最后答应了。然后呢?要不大学爱上别人,但是,也有可能————后来还真的和齐啸产生了感情,这个是我比较喜欢看到的结局。
“孙凤将来上了大学,还能看得上你一个小镇上的高中生?” 这个更加是百分之百正确的!并不是瞧不起,是很容易就和别人好了。
愣住了,不是楞。
可可,你觉得孙凤会答应吗?
的确是有点儿快了,着急出去打球,偷懒了,被可可抓住了,嘿嘿。
谢谢菲儿的问候,你一直是个温暖的朋友。问好菲儿并祝周末愉快。
苏苏的描写活灵活现。周蕙憋着消息在晚餐桌上宣布的描写,真是把一个势利小人描绘得惟妙惟肖,
谢谢松松的鼓励,问好并祝一切都好。
谢谢十九,问好,周末愉快。
采心一语中的。每个人的选择受限于他的见识于视野。好人无好报,大多归因于此。
我准备写几个不同类型的妈妈。什么样的妈妈,造就什么样的孩子。谢谢采心。
苏苏的描写活灵活现。周蕙憋着消息在晚餐桌上宣布的描写,真是把一个势利小人描绘得惟妙惟肖,谢谢好分享:)
孙惕半信半疑,在心里暗自掂量着齐啸,觉得他不但人才出众,又是镇长儿子,说起来倒也真是门好亲事,遂不禁由怒转喜。————孙惕的转变让俺担心,看来小凤以后在这个家就是个孤军奋战了。不过孙惕的转变符合人设,他只想让妹妹好,而他的“好”的标准,终究逾越不了环境带给他的局限:))
呱呱开始多头并进、急管繁弦了。这齐母倒相反,看来是极宠孩子的,这样就让齐母 VS 凤妈更有看头。
期待期待:))
艾玛!采心今天是个飞毛腿,把我堵家里了。赶紧上好茶。
艾玛,飒一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