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馅饼变陷阱
小县城的街上几乎没有人,也没有什么车,安静的像是没有人烟。
李坚强迈着轻快的步子,心里得意,嘴里便唱了起来:“锵锵锵,咚锵,大英雄为报仇独下山岗,山遥遥路曲曲甚是凄凉。”
李坚强哼着盗御马,打着鼓点,穿过几条小巷子,晃到一个带院子的平房。他进了院子后朝耳房走去,那里便是他的家。说是家,其实就是借住了程奶奶家的一个柴草屋,而且要和大黄同居。
大黄是程奶奶家的大黄狗,平时住在跟主房相连的小耳房里。这种小耳房,是跟主房共用一面墙的一间小房,没有窗,间架比主房要矮一些,一般用来放些杂物,柴草什么的。
自从五年前李坚强把父母留给他的两间四处漏风的祖屋卖了换酒喝之后,他就像个流浪汉一样无处安身。后来,程奶奶见他可怜,又因为跟李坚强父母有过一点儿交情,就让他跟家里的大黄一起住在耳房里。
这就是李坚强的家。
李坚强家里面只有些柴草,没有任何家具,没有任何取暖设备。他有两床被子,在柴草上铺一床,身上盖一床。冬天的时候,李坚强就把大黄当暖炉,抱在怀里睡,大黄也很愿意,从不拒绝。
李坚强开门进屋,也不脱衣服,摸着黑儿钻进被子里。他拧开酒瓶子咕嘟咕嘟连喝了几大口,嗞着牙说了一句:“真是她妈的好东西!”然后把酒瓶子放在枕头边,喊了声:“大黄,睡觉!”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子就蹿了过来。李坚强掀开被子,等大黄趴下,再把被子盖好,然后眼睛一闭,很快就鼾声如雷。
李坚强刚一离开,赵仁义与裴灿二人就从后堂走了出来。赵仁义今年四十五岁,和倪大宝是从小长到大的朋友,在稻棋县城开了一家杂货店,店名叫小凤仙杂货店。裴灿不到四十,是倪大宝店里的常客,后来两人慢慢变成朋友,现在在保险公司做保险推销员。
倪大宝把店门从里面锁好,吴明则拿了一壶酒和四个小酒盅,又端了两盘下酒小菜,然后四人围坐在一个方桌旁。
“签了?”赵仁义瞪着一双三角眼,耸着高高的颧骨问道。
倪大宝得意地一笑,“签了,大功告成。”
裴灿的一张脸像是刚出锅的发面馒头,瓷白细嫩,没有一点儿棱角,他向倪大宝伸出胖乎乎的手:“拿过来我看看。”
倪大宝把一叠钉在一起的纸递过去,三人热辣辣的目光便整齐地盯住裴灿。
裴灿眯着眼,把几张纸哗啦啦翻了几遍,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签名和手印,舌头舔了舔厚重的嘴唇,说道:“成!”
见裴灿说成,另外三人的眼神一瞬间全都散开了去,彼此扫视一眼,踏实地笑了。
吴明闪着一双秀气的桃花眼,问倪大宝:“小舅,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还用老法子?”
倪大宝把粗壮的身子靠在椅背上,不屑地看了吴明一眼,说:“到底是毛孩子,咋沉不住气?就李坚强这样的,咱啥也不用干,就是可劲给他供酒,没几天他就得喝死。”
赵仁义的三角眼精光闪闪,“这主意好,咱能不干违法的事就不干违法的事,这样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怎么也找不到咱们头上。整个稻棋县都知道他李坚强好酒,这也叫死得其所。哈哈哈。”
裴灿与吴明也都朝倪大宝投去敬佩的目光,一致认为他实在是高明。
四人商量完大事,便放松下来,开始吆五喝六地吃吃喝喝。
第二天一大早,吴明刚开了店门,李坚强就一身寒气地走了进来。
“李叔来了。”吴明笑着打招呼。
李坚强捡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中气十足的朝吴明喊道:“大宝没来呢?他跟你说没说我可以在这里随便吃喝?”
吴明笑眯眯地回应:“李叔,我小舅已经跟我说了。你放心,酒管够。但你先帮我把地打扫一下。等一会儿我小舅来了,你再帮着卸货,之后今天就没啥事了。”
李坚强忙又站起来,去后堂拿了笤帚,扫起地来。正扫着,倪大宝走了进来,说:“李坚强,来,把小菜儿和酒搬进去。”
李坚强忙把笤帚放到一边,跟着倪大宝走到店外,从蓝色小货车上往下搬东西。小货车是台柴油车,车身两侧都用红漆喷写上‘大宝酒馆’四个大字。
李坚强进进出出四五趟,才把酒和小菜搬完。
他接着扫完地后,刚走到桌边,吴明就端上一个大号酒壶,和一叠小炸鱼,热情地说道:“李叔,来,先给你来一壶。”
李坚强立刻心花怒放,脸上的皱纹一层层绽放开来,宛若一朵大墨菊,“哎呀呀,这回可是过瘾了,嘿!还有小炸鱼,我这都一年没吃过了,啧啧,真香!。”
平时,李坚强每天只敢要两块钱的小壶东烧子,象面前这种十块钱的大酒壶,对他来说只有眼馋的份,根本喝不起。
“吴明,盯着点儿你李叔的酒壶,空了就赶紧给添上,听到没?”倪大宝嘱咐吴明道。
“知道了,放心吧,绝对不让我李叔空了酒壶。”吴明欢快地答应着。
李坚强顾不得客气,上前端起酒壶,直接对着嘴喝了一大口,闭着眼睛让热乎乎的酒慢慢淌过喉咙,细细品味那从里往外的舒坦,然后才一屁股坐下,开始细斟慢饮。
这回的酒,虽然还是最便宜的本地东烧子,却是没掺一丁点儿水,所以李坚强喝的爽,喝得痛快,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中了六合彩,到了人生巅峰。
倪大宝与吴明,生怕李坚强喝得不爽,几种下酒小菜轮番上桌,酒也烫得热热的,好言好语伺候着。倪大宝脸上笑着,却在心里暗骂,妈的,都没这么伺候过我亲爹。
倪大宝悄悄告诉吴明:“他吃了啥,喝了啥,全记上帐,到时候要先从总数里扣除给我,不能让我一人花钱。”
李坚强一直喝到大宝酒馆打烊,才迷迷叨叨往家里飘去。几年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喝得透亮过。
“锵锵锵,咚!锵锵锵,我与众贤弟叙一叙衷肠。窦尔敦在绿林谁不尊仰,河间府为寨主除暴安良。”
安静的街道上,李坚强迈着醉步,念着鼓点儿,唱着盗御马,歪歪斜斜找回了家。
“大黄,睡觉啊!呀呀呀!锵!”
一个黑影蹿了过去,李坚强将大黄搂在怀里,盖好被子,呼噜声立刻响起。
大宝酒馆的后堂里,吴明把帐拿给倪大宝看,“小舅,李坚强今天的帐在这儿,大壶十一个,小菜七碟,一共一百三十一块钱,真他妈能喝!加上原来赊的,总共三百一十七块。”
“别心疼,这都是是小钱,他挺不了一个星期,就得酒精中毒歇了菜。咱是做大事的,要看大处,明白不?”倪大宝歪着粗脖子教训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