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僔2: 失踪

 

这不是普通的失踪，内控部一定嗅到了什么。拉里是金僔特殊项目部的二号人物，资深项目经理兼合伙人，入职十几年，和他还是旧识。刚进金僔特殊项目部时，他就在拉里手下做事，领教过对方的手段。

像拉里这种人物，操作的项目动辄天文数字，往来都是各国权贵政要，和秃鹫国要害部门、大型名企合作密切。此人不仅负责枣椰国的石油项目，还主管特殊项目部日常工作，是出了名的工作狂。除了一大票部下外，个人配有军用级别的通讯设备，卫星加密连线，就算被扔到月球，技术上也不存在沟通问题，绝无可能48小时杳无音信。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陆修远飞快的邮件、电话了几条管道，很快便拼凑出了事件的大致情况：48小时前，拉里应枣椰国王子卡里姆邀请去王宫做客，陪同人员有司机和一名保镖。此后，下属就无法与其取得联系。根据金僔内部规定，拉里的直接下级将此事汇报给部门主管汉利，汉利则第一时间联系了内控部。枣椰分公司和王宫进行了沟通，对方表示拉里在晚宴后就已离开。金僔在当地合作的第三方机构已开始调查，暂无实质性进展。

从内控部的邮件看，事情是真的没有头绪。不然，无需惊扰各位友军，内控部自己就可以漂亮的了结此事。不但如此，其他分公司首代可能面临同样的风险，陆修远不由得暗自心惊。特殊项目部是做什么的，他心里明白。这里面的水太深，随便爆点料出来就是各大媒体头条。而且，金僔从不是孤军作战，一直都和台面上下的实力搭档过从甚密，就连他这个项目操盘手，也不见得清楚交易里所有的细节。

在这些搭档中，以秃鹫国情报局为代表的各国情报机构并不是什么秘密。每个项目介入之前，目标国家的权力架构，人物排位，利益关系等重要信息总是可以事先得到，之后也会发现这些信息基本准确，鲜有谬误。项目难以推进时，只要上报老板，一定会有不知名的力量在台面下斡旋，化阻力于无形。

由于秃鹫国现行的全行星反腐败法案，所有金僔海外分公司都会通过当地机构与执政部门沟通。此时，总部则“推荐”得力的第三方给陆修远这样的分公司首代，而这些第三方无一不是神通广大，可以在当地打通任何金僔需要的关节。据他所知，这种机构通常都是本地实权人物的洗钱渠道，不但手脚通天，还有情报机关参与其中，可谓无往而不利。比如陆修远在魅蓝国的合作方，普通调查一般不出72小时就会有结果。

不唯如此，每位首代也防范到了牙齿：智能监控宅邸，防弹轿车，定位系统，军方背景的专业人士如司机，保镖等，不管是日常起居还是商务出行，都有事先规划。包括每位首代本人，也受过相关培训。所以，像拉里这样的人，失踪前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失踪后又暂时查不出原因，只有一种可能：对手的量级毫不逊色甚至高过一筹。以此类推，对手也知道内控部门和情报机构的存在，这次行动必然招来调查和反击。

那么，对手是谁？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截至目前，没有人声称对事件负责，也没有人提出任何诉求。陆修远第一时间排除了枣椰国王室，对各国元首来说，金僔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是可遇不可求的大金主，在很多时候，也是行星头号强国秃鹫国的代言人。做掉金僔的首代？除非枣椰国那些国王、王子精神失常，就算他们窝里斗得鸡犬不留，这座雷池也只能远处看看而已。

没有了拉里，最大的受益者是谁？想来想去，部门老大汉利颇有嫌疑。拉里和汉利几乎同时进入金僔，明争暗斗多年，早已水火不容。但是，内斗玩到失踪这个地步，一定是已经没有半点谈判的余地了。是什么让汉利痛下杀手？做掉拉里，汉利一家独大对老板而言是好消息吗？内控部艾薇的邮件是煞有介事还是确有其事？

如果是煞有介事，那么特殊项目部这条船只剩船长而没有大副，汉利可以伙同党羽沆瀣一气，甚至可以自立门户，这是金僔大老板们不希望看到的局面。作为汉利亲手招进来的老人，这些年陆修远没少抱老板的大腿，内部斗争早已轻车熟路。但是，以他的经验判断，汉利可能有这个野心，却没有这个能力独占鳌头。

金僔之所以强大，绝不是靠某个个人，而是靠与一众外部搭档，乃至秃鹫国国家机器捆绑售卖的综合实力。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各路人马荣辱与共的利益共同体。如果有人为了一己之私做掉公司器重的干将，其下场可想而知。所以，汉利虽有嫌疑，但应该不敢越界，除非背后有更高级别的老板指使。那样的话，此事就还没完，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如果是确有其事，逻辑上是说得通的。既然拉里可以失踪，其他人也可以失踪。在金僔这些年，来自内控部的邮件不过寥寥，且每一封都事关重大。现在形势凶险，对手在暗处，动机不明，陆修远等人不得不小心防范。尽管如此，他并不怎么害怕。太多太多的经历让他足够自信，自信以金僔的江湖地位和手段，整个行星还没有任何机构和个人有实力与之一战。只要查明苦主，此事很快就会是桥下之水。

心念至此，陆修远开始猜测可能的假想敌。在过去的十几年，除了枣椰国，拉里负责的项目几乎遍布行星的每个角落，一定直接或间接损害了各种各样势力的利益。太多可能，太多迷局，他一个外人根本无从梳理。反复尝试之后不过徒劳，他决定根据更新的信息再做判断。

三万英尺高空，飞机继续前进。虽然巡航速度不下五百迈每小时，身在其中却有如原地徘徊。舷窗之外，黑沉沉的云海后射出些许日光。

罗汉，这个挥之不去的梦魇，再一次浮现脑海。拉里失踪，生死未卜。陆修远不由得在心里苦笑一声，也许这就是每个罗汉的宿命吧。

 

窗外，太阳依旧升起，陆修远却暗暗打了个冷战。一个熟悉之极的对白在耳边响起：上了船，就一辈子在船上。下船只有一个结果：葬身鱼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