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道人家

上海人,曾是资深联邦移民官,尽管在异域,仍辛勤在母国文学园地耕作,现是美国中文作家协会终身会员。著书立说百余万字。
正文

莱昂的这一蹄踩得不轻 (西班牙见闻,看斗牛之二十六)

(2022-03-13 19:20:02) 下一个

莱昂的这一蹄踩得不轻,花镖手躺在地上已爬不起来了。他嘴上淌着血,有人说这是牛的血,没关系。有人说,牛的血怎么可能飙得这么准,正好飙在他嘴上,那是他体内的血,他的内脏被踩破啦。很快场上来了一副担架,花镖手英勇负伤,观众可能忘了他的两支花镖都落空,場上嘘声没了,只有零星的鼓掌,算是对他英勇献身的赏识。

        花镖手与莱昂对攻的时候,玛丽亚双手一直捧在脸上不敢看。等到她听说花镖手被牛踩着时,她在中指和无名指中间嵌进了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她浅浅地望向场地中央,又立刻把手指并拢,她不是啬吝自己的目光,而是她没胆量往深处看。她蒙着眼问道,这个人还有救吗?阿赛利娅说,看来有救。因为莱昂蹄下留情,它没有用后蹄踩,如果用后蹄那不只是踩,还会蹍,牛的重心都在后蹄上,这一蹍,花镖手十有八九会一命呜呼。阿赛利娅看玛丽亚大多数时间手遮在脸上不敢露眼,她劝玛丽亚勇敢点,把手放下。她问玛丽亚你怕什么,来看斗牛,就不能怕见到血,就不能怕见到死。阿赛利娅给玛丽亚递去几张纸巾说,胆子大一些,好戏还在后面呢。你看,莱昂的背上只插了两支飞镖。现在对它来说,只是轻伤,战亊还未结束,精彩的还在后面。阿赛利娅叹口气,继续说,接下来,主斗牛士的麻烦大了。但那会更有看头。

玛丽娅惶然地放下手,泪眼婆娑。她的小姐妹伊赛贝拉一把抓住她的手,像是急于要把自己的勇敢通过手传给玛丽娅似地说,这有什么可怕的。玛丽亚获得了伊赛贝拉的加持,怯怯地再把目光伸向场地中央。这见,一群救护人员七手八脚正把受重伤的花镖手往外抬,莱昂被一位花白胡子的老汉牵着鼻子,乖乖地站在一边,垂着头,一声不响,有点像小学生犯了错,被老师罚站。

可以说,莱昂绝对不是好事者。它也不是肇事者。今天谁惹事,看台上一千多观众有目共睹。中国有句话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那花镖手被莱昂踩了,这能怪莱昂吗?想着想着,我堕进了一个没有是非黑白难辨的黑洞里。我是人,理应站在人这一边。但我又是一个正义感极强的人,我不能这样是非不分。我喘着粗气,艰难地从令人窒息的黑洞里爬出来,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竟然鬼始神差般地站在了莱昂一边。心里聚满愤慨,但眼睛又不敢望向同情受伤者的那群人,我恐怕眼神会把我出卖,引来众人的口诛或是开涮。我,最多加上如根和玛丽娅,怎么怼得过这么许多本地西班牙人。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西班牙人喝的水来自埃布罗河(西班牙的母亲河),我们的母亲河是黄河。不同的母亲养育出不一样的儿子。西班牙人把看斗牛当作娱乐,哪像中国人,什么事都要往对的或错的方面掰。生活有时不需要这么顶真。像西班牙人那样洒脱一点,开朗一些,对生活少计较了,生活就不会这么难。我心中的自己凛然地站出来,一串话,像机关枪那样把我打成了筛子。最后他斥责道,你算哪根葱?跑到人家国家来乱嚼舌头。他以最快的速度扑灭了我心中已经燃烧起来的愤怒。

        莱昂踩倒花镖手的伤人风暴很快平息。主斗牛士还没出场,好戏还没压台,伤一二个长矛手、花镖手或者助手之类,那简直就是小case,司空见惯。看台上大概只有玛丽亚花容失色,只有我和如根瞠目结舌。观众们在热切期待主斗牛士出场,收拾这伤人不轻的莱昂。在人类世界,人伤害动物,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可是动物伤害到人了,那可是大逆不道。美国的黄石国家公园野生着几千头牦牛。牦牛生性温和,在它们自己的土地上颐养天年。但每年五月中旬起,旅游季节到来,游客多了,一些男游客手脚痒了,一些女游客母性泛滥,总想拍拍摸摸牦牛,同牦牛亲热亲热,寻找感觉。结果牦牛与他们不来电,把他们伤了。牦牛伤到了人,舔到了人的血,这头牦牛的死期就到了。公园警察会通过各种方法逮到这头牦牛,就地正法。

       可是,今天的莱昂没事。它在西班牙,况且它不是牦牛是斗牛,该当别论。它如山岳般静静地站着,雄视着周围的一切。轻伤不下火线,莱昂的背脊插着两把镖,血在毛发间,在镖刃周围横流,它何止是一点轻伤?牛啊,牛的意志不知道要比人强多少倍。

不久,莱昂的眼眶里走进一位花里胡哨的人儿。前边几个与他斗过的人都带着帽盔,而他想死吗,头上尽然什么都不带跑出来。这个人头发高高盘起,在头顶处绕了个髻。再看他身上穿的衣服。衣服似红非红看不十分清楚 。(牛们大都色盲)衣服裤子的边上都镶着发光的条子,非常刺目。这人怎么还对着自已笑呢?我又不认识他,井水不犯河水,你跑这里来干什么?背上一阵疼痛,莱昂咬咬牙,埋下头,打算不搭理眼面前这位像吃饱饭没事干对着它舞着一块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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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nxueOp 回复 悄悄话 谢谢楼主续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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