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轩里很有几位翘楚才俊。当然,单一个‘有’字似乎还不能准确地表达时态,得加助词:现在也还有,但曾有过更多,那时济济。设想中是要搜罗出所有的好文章垒成一座山的,也已经垒了一角地基,不知以后还有多少时间和心情接着垒。本贴收录的这一篇实乃吉光片羽,岂可独享?不才将它从星空中请下凡,在我所期望的山上熠熠闪烁。朗读此篇写人、记事、叙画合一之精作着实是个挑战,有几处断句、重音把握不准,不知是否还有机会抓住作者请教一二。不过,即便有误,也是一段不得已的见证吧,权作史记。
新疆來的李老師
中间小谢
(iPad指書,難為長文,故以文言為之)
昔年吾未隨家去國,嘗課畫於市文化舘,同學皆十餘歲少年。授課者昔自新疆歸,年甚長,損一目,衣灰衣,枯瘦無出人表者,人皆敬謂 "李老師"。
李老師寡言,衆生習畫,李老師穿行其间而不語,見其敝者,則曰"唔得"(粵語"不可")。生搁筆,李老師則授之修正之法。间有善者,則曰"唔錯"(粵語"不錯"),解説一二,遂去。
一日,衆生赴李老師居,見一少婦,健於家務。吾語於同學曰:其女耶?同學笑對曰:其妻也。後吾嘗欲棄學習畫,李老師妻立諫曰"不可!必先畢業!''。其誠直人也。登其堂,左壁高懸一油畫,寫新疆雪山。吾初望之,神立為之奪,乃至今不忘:山引目力隨坡斜上而充天,承日光而分隂陽,其半没隂影之中。大妙者隂影中雪也,其色灰藍而透亮,輕淺而貭精。山之宏闊,雪之蓬鬆,日光之暖,雪氣之寒,其雪之融而未化,微妙者盡納之無间焉。然似以畫刀揮塑顔料而得,非賴毛筆慢寫,所謂以大刀阔斧而得針綫之妙者,非功深情致者不能為也。吾雖少年,珠玉前陳,亦非不能識也。所憾者彼時未尋问其法。其或以普藍之純而痛加鋅白之清而厚,再濟以粉紅或赭石之微豔耶?然畫之成敗决於人而不恃於法。
又一日,李老師陳其小幅寫生於教室中,皆寫新疆風物之美,使衆少年摹習之。李老師同儕有梁氏者,已中年得名,見之大喜而美之曰: 善哉!李老師之用色其妙出衆人,吾亦摹習之!遂取畫架,置身衆少年中,激揚其筆焉。世间人謂"文人相輕",吾未見之於故鄉人也。
吾今搜李老師其名於網上,為市油畫恊會主席,年八十餘矣。然其畫置網上者僅一二而已,且彩色去原件甚遠,可知李老師微著如故,名不甚出鄉里。然若其大名,則衆少年能承其下教於民间乎?得失之间,各有其宜。
今見雪蓮、丹兒憶寫新疆,運思其深,用情其真,吾大感之遂憶李老師,乃為一短文而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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