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人说:不到喀什就不算到过新疆。感觉头上挨了一闷棍,难道我那宝贵的二十余年是在梦游戈壁滩?新疆有十六个地市州,各有特色,不到喀什只是不到十六分之一好不好。也常有人讲:二道桥才是原汁原味的乌鲁木齐。后背又被捅了一刀。还好,常抬脚就往那里跑,在汤汁里泡着长大。
怎样才算原汁原味?想看哪个民族、哪一年代的原汁原味?在有文字记载的两千年间,散布在大漠周边的众多小国或部族最多时有七十多个,后来减到几个。他们有少部分定居农耕,绝大多数都在游牧,互相之间打打杀杀、分分合合,争夺着有限的绿洲。西域最早住着月氏人、乌孙人、龟兹人、焉耆人、车师人、楼兰人、精绝人、于阗人,等等,从人种角度来说多是印欧人种的吐火罗人、塞种人,也有古羌人。他们大多有各自的语言,不过只有少数有文字,其余的仍以结绳记事。每当有更强大的外来游牧民族抢占地盘,他们或反抗致灭、或依附生存、或被同化消失。回鹘人在唐朝时从漠北迁来,渐渐同化了原来的土著,又与后来的蒙古人等融合,成为现代的维吾尔族。要想看两千年前的人长什么样,去帕米尔高原吧,虽然曾经被打败、同化过,也改了信仰,倔强的塔吉克人后来坚持不再与外族通婚,保留了自己的语言,他们算是最土生土长、原汁原味的原住民,凭借高山天险生存了下来,却也因此生活艰辛。在宋朝之前的一千多年里,西域的绿洲上遍布着佛寺,如今只剩少量遗址。从10世纪西边的喀什皈依伊斯兰教起,到16世纪东边的哈密也最终皈依,两大宗教经过长达六百年的血腥争斗,清真寺取代了佛堂。张骞走过的地方都已物非人亦非。
文学作品里常形容某座城是在废墟上建立起来的,乌鲁木齐九家湾一带也是如此。乌鲁木齐在汉朝时曾是十三国之地的一个组成,可惜仅有文献,遗址已经难以查考。离清朝的迪化城十几公里远的乌拉泊古城遗址被人们认为是唐朝时的轮台城,但后来弃为废墟,隐入茫茫荒野,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直到20世纪50年代修建水库时才又重新被发现。从宋朝到清初之间的七百年里,这一片大地上只有九家湾有过一座城堡,是明朝时期蒙古厄鲁特部的瓦剌国所在地,由于游牧民族不定居,城堡很小。清朝的大军在1755年打过来的时候,瓦剌城在战火中焚毁,清军在废墟上安营扎寨,并在平顶山上修建了一座红墙的关帝庙,叫作“红庙”,以关公作为军魂来鼓舞士气。当时这一带就叫“乌鲁木齐”,蒙古语中“优美的牧场”。
除红庙周围之外,属于现在乌鲁木齐的大片地区以前都是空旷的牧场,东、南、西三面环山,乌鲁木齐河从南至北穿过,夏季青草萋萋。在乾隆之前的几百年间,游牧的蒙古人在草绿时过来放羊,天冷了就拔起毡房,转场到暖和、避风的地区过冬,他们被满清大军清剿后,乌鲁木齐跟北疆大多数地方一样空无人烟。满军在九家湾驻扎下来,伊犁以西的哈萨克人开始骑着马往来于此,想用牲畜跟清军换得茶叶和布匹。为了方便做马匹交易,也为了便于屯兵和控制天山一带,乾隆决定在新疆空荡荡的中部建立一个战略支撑点,于是选中红庙东南20华里之外的一片水草地,这就有了迪化,属于清军在新疆的中营,而“乌鲁木齐”则成了新疆中部到东部包括吐鲁番、哈密、巴里坤在内广大地区的指代。严格来讲,最早的迪化城并没有建立在废墟上,但之后的二百多年里经历数次血洗,又数次在废墟上重建。
1758年,清军先在现在的龙泉街与南门之间修建了一座小型的仓库式屯城,主要用以屯粮,之后发展成三十余个大小不一的城堡,添筑了四座城门,形成较有规模的屯城。好舞文弄墨的乾隆给屯城赐名“迪化”,意即“启迪开化”,赐城门为东惠孚、南肇阜、西丰庆、北憬惠,民间嫌名字拗口,只管简化叫作东、南、西、北门,西门外有关帝庙、龙王庙,东门有祭祀鲁班的三官庙。这是最早的迪化城。清政府安排哈萨克人到屯城的城边交易,双方以茶、丝绸换马,这条街便被称作“马市巷”。现今的龙泉街附近一开始是个驼场,由山西大同来的骆驼客季登魁开立,他为人厚道、义气,吸引了许多过往的驼队、马帮在这里落脚,生意兴隆,久而久之,驼场周围应运而生了饭馆、商铺、客栈,“山西驼场”带动了一条热闹的街巷,并由此得名“山西巷”。随着时间的推移,驼场附近形成了好几条类似的小巷,以至后来没人说得清到底哪条街是山西巷,这个街名也就成了地名,统指这一片区域。
清政府招募甘肃等地的人丁到屯城落户、屯田、经商,人口不断增长带动了手工业和商业迅速扩张,于是1763年又在旁边建了一座正规的新城,以十字大街为中心,四条大道分别向四个方向延伸,中间交错着数条小街,修了威风的新城门,并把老城的城名、城门名都换给了新城,老城就此改叫迪化旧城。清政府安排汉人生活在新、旧两城,所以迪化就叫“汉城”,也允许回族居住。迪化城的各个方位都有相应的庙宇:东街万寿宫、西门城隍庙、北门真武、文昌阁,瓮城内有财神庙,城外有新的关帝庙与娘娘庙、药王庙。据纪晓岚记载,早先人们在城内修了八蜡庙后田鼠就少了。城里还有文庙、武庙、各类祠堂、戏楼,吸引了一大批内地商人和手工业者,茶叶、绸缎、布匹、水烟、日用品等货物得以转运到此供应给周围的军民,北疆各地的牧民也都远道而来用牲畜换取所需,于是各种店铺云集,成为“繁华富庶,甲于关外”的一方。
如今的人民广场在当时的十字大街中心边上,北侧是衙门所在地,沿用为现在的自治区党委大院。当年这周围分门别类的商业街巷堪称繁华,有铜铺街、衣铺街,顾名思义地卖着相应的货品,还有尽是旅店的留仕巷。大十字一带灯红酒绿的商业气息一直延续至今,并继续人声鼎沸、华灯璀璨地引领着乌鲁木齐的时尚。
乾隆在迪化外围建起一系列驻军城堡,也都赐了名,城北的几处分别为宣仁、怀义、乐全等等,不过民间也直接忽略这些咬文嚼字的名号,只管叫头工(宫)、二工、三工,一直叫到现在。随着历史的推移,虽然驻军城堡的名字沿用了下来,但地盘慢慢都成民用,如今这一片有八楼车站、西北最大的体育馆、铁路局、中科院新疆分院等等,都是刀郎歌曲里的二路车经过的地方,飞机场也在三工附近。
在迪化新城往西八里处,今天的新疆农业大学、农科院、武警总医院一带,清政府还修建了一座比迪化再大一倍、规格更高的城作为军政中心,带四座城楼、四座敌楼、四座角楼,城内有一座鼓楼。乾隆将城命名为“巩宁”,取“巩固安宁”之意,是掌管天山一带的乌鲁木齐都统及大臣衙门、八旗军驻扎之地,住着满营官兵及家眷,俗称“满城”。厚实的土城墙里,衙门、官邸朱门石狮、富丽堂皇,就连六千五百多间营房也全都是砖壁石阶,雷雨风神庙、农坛与其他花样繁多的各种庙宇分布在全城的各处。巩宁城边曾圈养着清军的一万多匹战马,离现在农业大学西南角不远的一处公交车站叫“马料地”,是当年储藏马料之处。农大南侧门所处的街名叫“老满城街”,一进大门就能看到一截破败的土墙,便是满城残剩的城墙,紧挨着居民楼,每每看得我紧张,总担心有人往下倒水把墙给浇了——虽然并没有看到过,可狭窄的空间里居然有人种菜。当初是谁选的这个位置盖房?现在到底是拆居民楼还是拆城墙?
汉城与满城之间隔着乌鲁木齐河,由于没有堤坝,这条狂野的河就在旷野中肆意流淌,每到冰雪融化的汛期就有人、财损失。早先,蒙古人在河东边的红山顶上堆筑石块作为敖包以祭祀祈福,笃信山神的清政府在河两边的山崖上分别建了镇山降妖的九层六边形青砖宝塔,红山上的那座二百多年来依旧坚固,一直是乌鲁木齐的象征,20世纪80年代时刷成红色,塔映夕阳。当年,为了控制这里及以西、以北的地区,清政府规定在乌鲁木齐屯田的屯民不得随意离境,并在号称“红山嘴”的悬崖下设有卡伦,一边是山一边是河,方便严查从北边来的过客。乾隆还下令在红山脚下修了大佛寺、地藏庙,并在山上修了玉皇庙,人们把这座庙也叫红庙,官方和民间都用来祭拜玉皇大帝和灵山博格达峰,并逐步形成盛大的庙会,有耍猴、卖药、打把式卖艺的,有热闹的说唱民歌、新疆曲子戏,有各地小吃,还有蒙古、哈萨克人赛走马,也有令官吏头疼的聚众赌博、打架斗殴。塞外庙会的盛况一直持续到20世纪30年代,被刚刚抢得新疆大权的盛世才一把火烧光,连带拆除了山下庞大的大佛寺等庙群。现在的大佛寺是80年代重修的,同时在山上新修了远眺楼供人们登高望远。
河另一边的妖魔山在蒙古语里叫雅玛里克,山上与红山塔遥相呼应的那座原装宝塔已不见了,曾经有过的文昌庙、八蜡祠也都没了踪影。以前光秃秃的山体没什么好看的,山头却是人们观测天气的土法宝:一大早起来,要是山头上有团黑雾,十有八九会下雨,得备好雨衣、雨伞,否则就阳光普照。这个说法还算灵验,所以小时候真以为里边住着呼风唤雨的妖怪。经过市民前后三、四十年的绿化,秃山已经郁郁葱葱,令人欣喜。不过,两山之间的乌鲁木齐河也没了踪影,变成宽阔的河滩快速公路,每天都车水马龙地......堵车。
迪化城东有条水磨河,乾隆时清军在水边修筑了城堡,架起水磨盘生产军粮,民间管这一带叫六道湾。这里有几座小山,自古就有天然喷泉与温泉,自然少不了佛寺、道观,当年的庙会盛况与红山不相上下,“笙歌正沸红山嘴,士女如云水磨沟”,可惜都在战火中毁坏,80年代时重修了清泉寺,规划成水磨沟风景区,如今还有高尔夫球场、滑雪场。景区里水塔山公园的山上有座炮台,架着一门英雄的大炮:1876年,左宗棠的大军仅一炮就打败了从中亚一路杀过来侵占迪化的阿古柏军队,令几近被杀绝的迪化百姓欢欣鼓舞,把这一精彩的历史瞬间称为“一炮成功”,旁边的居民小区也以此命名。在附近,1958年兴建的苇湖梁煤矿是新疆第一座大型煤矿,苇湖梁发电厂是新疆第一座发电厂,曾经的七一纺织厂是新疆第一个棉纺厂。
迪化城南门外叫南关,跟迪化旧城、山西巷相连,有盛名的陕西大寺,由最早建于乾隆年间的北梁寺延伸而来,因在光绪年间受妥明回乱牵连另建到现今的位置,古香古色、雕梁画栋,是乌鲁木齐市最大的清真寺,可同时容纳上千人做礼拜。靠近路口的汗腾格里清真寺原为同治年间所建,清军同阿古柏大军作战时从喀什等南疆地区征兵,带来一部分维吾尔族教众,所以以前叫“喀什寺”,按地点也叫“南关寺”,80年代重修成阿拉伯风格,由四角的尖塔簇拥着中间的圆顶,典雅庄重,并改为以山峰命名的现用名。位于明德路口的大银行最早叫新疆省银行,竣工于1943年,建筑材料都是从苏联进口的,雕花图案与门廊的六根大柱子很气派。离它只隔一个街区的人民剧场也采用类似的柱子,欧亚结合的风格非常契合这一带的环境。
乌鲁木齐历史上有过几次大的毁灭性屠城。第一次是从1864年开始,先有陕甘回族妥明攻占迪化、巩宁,屠杀汉、满,紧接着阿古柏带领人马又来抢占,大肆地连回带汉见人就杀,光儿童就有近万名惨死在阿古柏的屠刀之下。当时清军屡战屡败,小民只能靠自己团结起来保卫家园。有位姓延的老父亲带领三个儿子报名参战,负责招兵的人员只同意接收两人,劝他带一个儿子在后方供应粮草,以留根。当第一个儿子战死后,老父亲立刻上去顶替,也战死,最后连供应粮草的儿子也补上去战亡,延家绝后。迪化收复后,活下来的人们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延家,让英雄姓氏延续香火。
这场长达12年的战争让巩宁城内彻底成为平地,只剩城墙和城门;迪化城内所有的庙宇和大部分民居毁成废墟,城墙也倒塌了一部分。平定阿古柏之后,清政府在迪化城重修了一部分毁于战火的佛寺、道观与文庙,在紧挨着迪化城的东面建了新满城,与迪化合为一城,增添了驻疆部队,重新从内地调人丁来疆补充屯田、经商。天津杨柳青人在这些商人中占很大比例,取代了山西骆驼客在新疆的商务地位。1884年清政府把新疆的事务从甘肃脱离出来,独立建省,迪化成为新疆省省会,取代了伊犁惠远城的地位,成为全疆的政治中心与商业中心,设有津、京、晋、陕、甘、湘、鄂、豫、川等地的商会。
战后,迪化城中留存的回族也在繁华的大十字附近修了凤翔清真寺,采用内地风格的砖木结构。与其他一些回族寺一样,凤翔寺在20世纪80年代推倒重修,从中式风格改为圆顶月牙的阿拉伯风格,在这片区域中显得独树一帜。由于阿古柏对回族的屠杀,以及因妥明回乱引起清政府对回族的限制,迪化城里的回族在战后大多迁居到南门外,与先前就居住在这里的同族抱团,因而南关至山西巷一带有许多回族清真寺,比如南大寺、老坊寺、青海寺等等,都是中式建筑。善于经商的回族人把山西巷经营得比以前还热闹,也吸引了从南疆随军或逃难而来的维吾尔族人,这一带变得小巷密布。那时有条小河从这里流过,在南梢门外马市巷附近的大湾处曾有座桥,叫头道桥。
左宗棠收复新疆后的1881年,中俄签订《伊犁条约》,沙俄获得了在天山南北两路各城贸易的暂不纳税权,1895年清政府准许俄国在迪化设立商贸区,1896年签订《划定乌鲁木齐领署及贸易地址条约》,现今延安路一带的空地成为俄商免税贸易区,后来其他一些国家也参与进来,形成沙俄、中亚人集中的小区,建有东正教堂、塔塔尔清真寺。沙俄人划出洋行街,在贸易区北边靠近山西巷的小河上修了一座小拱桥,称为二道桥。桥边聚集了俄、中亚等国商人的店铺,成为洋货市场。由于紧挨着热闹的山西巷,并且免税商品价格也低,洋货市场生意兴隆,但按条约规定,只有外商才有资格在这一外贸圈成为店主。俄国十月革命后,贸易圈逐渐放开了限制,变得松散,本地商人也被允许在此摆摊营业了,于是维吾尔人的社区开始形成。到20世纪40年代盛世才反苏以后,苏联与其他国家的商人撤走,二道桥一带的众多商铺空了出来,更多的维吾尔人陆续来到迪化,大都居住在这附近,以做小生意为生,二道桥的民族风开始变浓。新中国成立后,大批维吾尔族人迁过来,成为这一带的主要民族,也有很多分散到乌鲁木齐各地。21世纪初打造国际大巴扎时,原来位于二道桥与山西巷之间的吐鲁番清真寺被移到了二道桥,让这一带从建筑上就更显出浓浓的民族风。
民国时期的迪化有过两次大规模的毁城之战。第一次是1933年春,南京政府一边表示认可新疆都督杨增新遇刺后上台的金树仁的合法地位,一边密令由回军改编的第三十六师师长马仲英前来攻打。马仲英派部下逼近迪化,双方在迪化城门激战,迪化守军联合由金树仁收编的白俄归化军击败马军,但马军继续围城,一直到盛世才率领的省军在哈密一带与马仲英鏖战结束后回师赶到才解围。在这一战中,双方大约有6,000名士兵在战斗中身亡。因马军一度攻占了红山、北门与小校场的无线电台,并抢了仪器躲入西门一带的居民区,省军为了夺回仪器,竟将这里以汉族居民为主的民房付之一炬,倒是逼得马军败退,但大火过后伏尸遍野,仅当地慈善机构就运出平民尸体千余具。
第二次迪化之战是1933年12月—1934年1月,盛世才已经执政。远在伊犁的省军汉族将领张培元当时本有望夺得新疆大权,却被盛世才近水楼台抢了先,令他嫉恨。南京政府因盛世才与苏联关系紧密,秘密鼓动张培元和马仲英联手夺权。盛世才指挥的东北义勇军旧部和归化军被张、马的汉回联军打得溃不成军,连忙求助于苏联,招致苏军大举入疆,马仲英在头屯河战败后撤军。这一战又是大片伤亡和废墟。
执政新疆的盛世才重视办学却反感宗教,他撤除了迪化城内所有的佛寺与道观,把地方腾给学校、讲习所,把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土地公公、佛祖、菩萨等雕像一股脑地搬到了城外平顶山上的红庙,于是关帝多了各路大仙做伴,城里的人也就纷纷大老远跑过去赶庙会,兴旺一时,可惜没过几年就遭遇火灾,在战乱的年代没能重修,到“文革”时期干脆连残墟也给拆得差不多了,直到20世纪80年代按原样重建。如今的高铁火车站就建在附近。
日本陆军学校毕业的盛世才比较注重科学技术与专业人才,支持农业技术人员开办机械化示范农场、农牧讲习所,还与苏联合作开办汽车厂与飞机制造厂。因此,陈云、滕代远得以在今青年路一带开设了一处培养特种技术兵的基地,安置抵达迪化的红西路军四百余名幸存战士在这里学习技术,称作“新兵营”。除了中共的教员,苏联也派来军事专家授课,还送了许多医药和教学器材,实际操作课上使用的教练车是从盛世才督办公署借来的两辆苏式汽车,为八路军培养了一批汽车驾驶、装甲车和坦克、炮兵、无线电、航空技术与医务人员。新中国成立后,新兵营的原址改建成兵团总医院、兵团汽车运输总站和兵团第二中学。兵二中也叫乌鲁木齐市第二十七中学,与位于北门的市一中一起列入全国百强高中榜。
今光明路与民主路之间的大片区域曾经是盛世才庞大的监狱群,经常人满为患,枪决、下毒、绳勒、肢解都是他下令使用的手段,只要对他有异议就逃不了关监狱、丢命的下场,包括从九一八事变就开始抗日、后经苏联辗转到迪化的东北义勇军,甚至连他自己的亲朋好友都不例外。从早先的亲苏、亲共变成反苏、反共后还杀了一大批中共人员,其中有陈潭秋、林基路、毛泽民,而后又因不满国军进驻新疆,又捕杀了一批国民党人。主政新疆十二年间,盛世才造成的非战争死亡高达好几万人,民间称他“十年督办,十万人头”。
1949年,主管新疆的陶峙岳、包尔汉与张治中决定把新疆和平地交给中共,使百姓免遭涂炭。1954年,出于对少数民族的尊重,迪化城名改回蒙古语“乌鲁木齐”。1955年新疆省改置维吾尔自治区,下设其他少数民族的自治州、自治县、民族乡。1987年,新疆伊斯兰教经学院由世界伊斯兰发展银行和中国政府共同投资开办,是一所用维吾尔语授课的宗教高等学院,位于风景优美的延安路上,2010年又扩建,并在乌鲁木齐经济开发区以及伊犁、昌吉等几个地州开设了分校。
经历了这么多变迁,有过这么多故事,二百多年的时间,这片土地从一片杳无人烟的牧场成长为一座拥有四百万人口的都市,下辖七区一县。朋友啊,二道桥是光绪之后的热闹,大十字则是乾隆以来的繁华,若要看原汁原味的迪化,抱歉,乌鲁木齐不是您想象的被汉化,而是更加多元。当年的汉城早已今世认不出前生,当年的城墙在七十多年前的城市改造中全部没入云烟,只剩几个有名无实的城门名还印刷在公交车的站牌上,当年大道旁的中式飞檐变成阿拉伯式圆顶是20世纪80年代以后的风景线,当年的满城只剩下几截破落不堪的断壁残垣。位于西北路上的自治区博物馆展现着西域几千年,红光山路上的国际会展中心有包括亚欧博览会、乌鲁木齐“七五”暴乱在内的各类主题展。朋友,到乌鲁木齐的时候,除了猎奇异域风光,也请看看曾经的苦难、多艰的民生以及来之不易的街巷。
在母亲走后、父亲仍在世的几年里,每次回去最想做的事就是陪他在附近的街上闲逛。他喜欢去超市,每回都要买米买面,非说我带孩子回来吃得多,听得我使劲拿眼翻他:谁有那么大的饭量!可又不敢让他拎沉甸甸的袋子,只好我扛着。最悲催的是每次都要买西瓜,也以我爱吃的名义。嗯,我是爱吃,可也沉呀!走路逛菜市场,多久才锻炼这么一次,老爸肯定没意识到我也老胳膊老腿了。在五金门市部里,他饶有兴致地挨个儿看那些水龙头、水管子,其实没什么可买的,他只是看着舒畅,估计就跟我看橱窗里的时装一样。
经过路旁的书摊肯定会驻足一会儿。在母亲严加盘查的那些年里,他变魔术般地买全了金庸的书,梁羽生、古龙的也有好多本,变着法地混在报纸、包装纸、广告传单中,藏在菜兜子里,瞒天过海的手段看得我们直称奇。后来我猜其实母亲没那么严,不过是为了打发他去买菜,除偶尔敲打一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还真以为自己有跳出如来佛手掌的本事。等扛着瓜、米什么的一大堆东西回到家,他乐呵呵地看我们狼吞虎咽地吃他一向骄傲的拿手饭菜、陪他看咿咿呀呀慢节奏的戏曲、跟着他评头论足那些五花八门的电视剧、早上哼哼唧唧地朝他耍赖不想起床,不管我们什么样的举动他都看得心满意足,尤其宠溺地护着孙辈们的调皮捣蛋,还按下心里的不舍,催我们别窝在家里,让我们出去看新疆的大好河山。
寻常人家市井的生活、家常的日子,在迪化建城的时候就这样。最早的马市巷、山西巷、大十字,以及年轻的二道桥,曾经人欢马叫,现在依旧熙熙攘攘。伴随着飘浮在空气中的瓜果香、烤馕香、肉串香,平平常常的普通百姓在如今多元的城里盼着日日年年都祥和、安康,不再原汁原味的城传承着原汁原味的希望。
2022年3月26日
谨以本文与《梦里天山(九) 记忆中的乌鲁木齐 》、《情系天山(十四)一路走过的时光》共三篇乌鲁木齐专题,献给养育我二十余年的城。
附 (感谢老乡提供的链接):
红庙子 图片来自 https://new.qq.com/omn/20200312/20200312A0BGZZ00.html
迪化武庙1907年 图片来自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1045657
红山庙宇群1909年 图片来自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1045657
2021年11月小雪后的红山
迪化东门1910年? 图片来自 https://m.sohu.com/a/255655356_275005/?pvid=000115_3w_a
迪化南门街道1910年 图片来自 https://m.sohu.com/a/255655356_275005/?pvid=000115_3w_a
现在南门街道 图片来自http://cq.wenming.cn/ybwmw/cqybwmwzt/2015zt/2015jdhhdjl/ymhs/201509/t20150922_2873211.htm
巩宁城(老满城)遗址(红框中的土墙) 图片来自 https://www.wikiwand.com/zh-cn/%E9%9E%8F%E5%AF%A7%E5%9F%8E
二道桥 图片来自 https://zhuanlan.zhihu.com/p/40119338
塔塔尔清真寺(洋行寺)寺 图片来自 https://www.mafengwo.cn/poi/41547.html
延安路东正教堂 图片来自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901511
视频,你见过这么美的乌鲁木齐吗
参考:
90岁老者袁正祥:半生探寻老满城历史https://new.qq.com/omn/20191009/20191009A0GVFR00.html?ADTAG=liebaobrowser&pgv_ref=liebaobrowser&name=liebaobrowser
清代前期乌鲁木齐庙宇的神圣与世俗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1045657
乌鲁木齐陕西大寺
走进乌鲁木齐洋行清真寺
https://www.chinanews.com.cn/m/tp/hd/2017/0513/101559.shtml
乌鲁木齐的二道桥子山西巷,如今怎么样
https://read01.com/oAMa4BJ.html#.Yh7E3uhBw2x
新疆维吾族尔自治区清真寺
http://www.zjislam.org/show.aspx?cid=65&id=29
飞将军”刘锦堂 收复新疆两万里
http://www.hunantoday.cn/article/201601/201601091112436138.html
民国时期乌鲁木齐城市的社会空间结构
http://html.rhhz.net/ZGKXYDXXB/20180611.htm
清末民国时期新疆民族人口与分布格局
http://www.shehui.pku.edu.cn/upload/editor/file/20180829/20180829164730_3042.pdf
民国时期新疆汉族移民探析
http://www.ims.sdu.edu.cn/__local/3/3B/3F/9E40FB4517629A070BCB69D28F3_D731E2B5_5F8ED.pdf
迪化之战 (1933年)
https://zh.unionpedia.org/%E8%BF%AA%E5%8C%96%E4%B9%8B%E6%88%98_(1933%E5%B9%B4)
迪化之战 (1933-1934年)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8%BF%AA%E5%8C%96%E4%B9%8B%E6%88%98_(1933-1934%E5%B9%B4)
戰時國民政府勢力進入新疆始末(1942-1944)
https://www.drnh.gov.tw/var/file/3/1003/img/10/855080418.pdf
乾隆真是为新疆费力操心,功不可没。
也赞同刘兄所说“如今新疆的局面是许多平民百姓与志士仁人一起多年奋斗努力的结果”,这也是我努想表达的,不管身份地位,每个人都是那里的建设者,每一滴汗水都值得记住!
读这篇文章教人大开眼界,由此知道新疆省会千百年来的发展历史, 之道乾隆皇帝对乌鲁木齐和新疆的发胀费力多少心力,如今新疆的局面是许多平民百姓与志士仁人一起多年奋斗努力的结果。
这篇出色的文章一定会在历史上留名,与乌鲁木齐一样长存于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