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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天山(九) 记忆中的乌鲁木齐

(2021-04-20 14:48:03) 下一个

吐鲁番西三百六十华里是乌鲁木齐,不确定到底有多少个名叫阿拉木汗的姑娘。在乌鲁木齐,我不能算游客了,虽然很多地方都已变得陌生,以至于每次回去都在熟悉与陌生之间恍惚游弋,像是个边缘人。

现在是阳春三月。记忆中,乌鲁木齐的春天是恼人的,书上所有关于春天的美好描写,什么繁花似锦、春红柳绿、五月鲜花等等,读起来都那么不切实际,如同对牛弹琴:明明是夏天才有花开,四月还在化雪好不好。至于踏青,清明节学校组织郊游或去烈士陵园扫墓,踏的只是黄土和残雪,寒风瑟瑟中哪里有青草的影子,实在是不明觉历。好不容易等到白雪变黑,最后终于化完了,接连刮好多天大风,那些原先掩在雪下的纸片、塑料袋在风中被尘土卷着漫天飞舞,就到了中小学生们学雷锋大扫除的日子,帮环卫工人揽拉圾、给公交车擦车,家家户户也都开窗擦玻璃,忙完之后夏天就到了。所以读雪莱的名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我不以为然地理解为:化雪刮风了,夏天还会远吗?风过后,街道上的花盆开始整整齐齐地摆放出来,然后才有诧紫嫣红、繁花盛开,这座城市也随着美丽起来。

我其实不喜欢在街道上放花盆的做法:每年都有好多花盆破掉。直接种到地里不好吗,还是土质不合适?多种些草、间歇地插播些花卉,视觉效果应该更好吧。感觉就如我所愿似的,这些年草地越来越多了,街景的盆花也更有造型。

乌鲁木齐河滩快速路打造主题花堆扮靓城市_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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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那些刺玫,乌鲁木齐的市花,一开始就是种在地里的,风里雨里地长着,长时间地开着美丽的花,似乎把春天积攒的力气都用在了夏天,只是闻不到香味,所以书上关于“浓郁的玫瑰香”是另一个我读不懂的描写。

雪化后,各学校、单位都组织种树。从我父母那一代起、到我这一代,记不清在妖魔山(也叫雅玛里克山)、水磨沟、水塔山种了多少次的树,每次跟着一车人从车箱上被卸载下来,眼前的山坡都是光秃秃的, 搞不清楚是以前种的都死光了、得重新种,还是换了个地方,反正只见种树、不见树长,说好的”十年树木”呢?总之每天出门就见的妖魔山永远是一座秃山,看不到变绿的希望。直到离开很久后再回去一看,不禁揉了好几次眼:山上惊现一片一片的绿色!神奇啊。看来在这种干旱的荒地上种树,十年是远远不够的。又过了几年,满山全绿,绿化后的山坡被规划成森林公园及高级住宅小区,现在人们都亲切的把这座山简称为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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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磨沟倒是很早就成了公园,水塔山如今也是绿树覆盖的公园了,更令我欣慰的是水塔山上建起一座炮台,摆上了一门立过功的大炮。这门大炮是光绪年间,左宗堂率湘军西征,打败有着“中亚屠夫”之称的阿古柏留下的。当年左宗棠为了表示不收复新疆决不生还的决心,命人抬一口棺材随军出征,振作了士气,所向披靡。他的麾下刘锦棠、金顺带领先锋部队,把大炮架在六道湾的山梁上,仅放一炮,不可一世的阿古柏军队便闻声鼠窜。当年迪化(乌鲁木齐)军民为纪念这一胜利给这门大炮修建了炮台,骄傲地称之为“一炮成功”。历经多年风雨之后,炮台倒塌,本世纪初景区在水塔山的新址建了现在这座气势磅礴的炮台,把大炮从原址搬过来,重新架起,炮身斑驳的锈迹展现着历史的纷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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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台前立着左宗堂的雕像:不但平定叛乱,而且一路垦荒、兴修水利、造福当地,不愧为功垂千古的英雄。不过,我以为应该把刘锦棠、金顺的像也立上,又不缺地方,功臣都值得人们铭记。尤其是刘锦棠,不但是当年亲手点炮的人,后来在任新疆巡抚期间体恤民生、开垦农田,让新疆得以休养生息、欣欣向荣,离任时十万各族百姓沿途哭送,依依不舍。

水塔山公园里还修了一座白塔,是圆形的藏式佛塔,在蓝天下与白雪皑皑的博格达峰相应,显得宁静、安详。这座塔是九十年代修的,乾隆时期则在红山和妖魔山各修有一座宝塔。这两座山之间是雪山融水流经的河道,没有河堤,自古就常肆虐淹没大片土地。民间传说这里原先是一座山,有赤龙和青龙在这一带兴风作浪、祸害百姓,于是西王母从天池追到此处除妖,挥剑把大山斩成两截,把两条龙分别压在下边,压赤龙的就叫红山,而压青龙的那座山里还住着牛魔王,妖魔山由此得名,降妖的宝剑则变成了从两段山之间穿过的乌鲁木齐河。乾隆年间,这条河又泛滥成灾,人们以为压在山下的妖龙又作祟,就在两处断崖的山顶上各造了一座镇龙宝塔,青砖楼阁式的造型,以祈丰年。除了宝塔,红山上还修了大片的寺庙群,是当时人们祭拜灵山博格达峰之处,可惜在民国时期,夺得政权的盛世才为泄私愤一把火全部烧光,仅剩山脚下的山门。八十年代末,为了保护濒临倒塌的文物,人们把山门移到山顶,并修了座眺望楼,又重修了山下的大佛寺等几处景点,还将红山塔刷成赤红色,于是“塔映夕阳”更显靓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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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的下方矗立着林则徐的雕像,以纪念这位曾在新疆为民造福的功臣。

红山上有条通到山顶的石阶,记忆中这是以前唯一有石阶可登的山,我就是通过这条阶梯明白书中所写的“登山”是怎么回事,而其它的山都得手脚并用地爬,所以新疆人一般都说“爬山”。站在山顶悬崖之上,繁华的市中心一览眼底,小时候每次在这都赖着不肯下山,总想再多看一会儿。

位于红山斜对面的人民公园,因在当年迪化城的西面,人们通常都叫它“西公园”,是另一处小时候赖着不肯离开的好玩之处:那里有旋转木马,朝阳阁门口经常有表演,还有鉴湖可以划船。生活在干旱缺水的乌鲁木齐,鉴湖是帮我理解诗词中那些诗情画意的地方。

主播带你游公园——人民公园_乌鲁木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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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湖本是一处天然小湖,乾隆时期辟为官员休憩之地,后来刘锦棠因其平如镜面,称为“鉴湖”。清末民初时的新疆都督杨增新把鉴湖扩建成与民同乐的公园,修了众多的亭台楼阁,对公众开放,成为当时的省城一景,但如今仅剩丹凤朝阳阁、湖心亭得以保存下来。原在湖心亭旁边的龙王庙竟然是被大水冲毁的,难道龙王爷没认出是自家?

杨增新是个值得多用笔墨书写的人物。在没有朝廷粮饷供给的情况下,他施展浑身解数平衡当地各民族间的利益,紧缩开支,平定了包括革命党在内的各地起义与暴乱,还主持兴办羊毛纺织厂、开办电台、在独山子开采石油、委派下属包尔汉开办汽车公司,造出新疆第一辆汽车,使边塞经济在战乱中得以发展。对外,他抗击外蒙古与沙俄的进犯,并且在当地的蒙古、哈萨克人的支持下保住了阿勒泰地区,对袁世凯签订的割地条款他都断然拒绝承认,仍然派兵坚守疆土,护住了那一方美丽的宝地,否则现在去喀纳斯还得办理出境手续。在中央政权从大清易帜为北洋政府、南京民国政府的风云变幻中,作为新疆都督的杨增新本着维护国土统一的原则,不管谁在朝廷当政他都支持,在中央与地方各势力之间周旋,有原则地采取“塞外孤悬”的策略,让新疆远离军阀战火,保得边塞平安,还做到了轻徭薄赋,赢得各族百姓的爱戴,被尊称为“杨将军”。有意思的是,杨将军似乎很满意自己在新疆的功绩,豪不客气地在鉴湖边为自己修了雕像与置像亭,后来被盛世才拆毁。如今人们已经在重新审视历史,也应该为杨将军重立雕像了。

杨增新在鉴湖附近还修了一排长廊平房,以纪念被贬至此的纪晓岚,称为“岚园”。不过以前这排房子常年锁着维修,我一直没机会进去过,据说现在已经修好开放了。动物园曾经在岚园附近,后来迁到了地盘更大的南公园,再之后又迁到范围更广阔的达阪城,上次跟亲戚一起去时,惊奇地见到了企鹅跟鸵鸟,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物种都称得上是土豪版。

离南公园不远的三屯碑水库建有水上乐园,巨大的魔天轮很受孩子们欢迎。那一处公交车站的站名原为”三甬碑”,但人们都念作“三屯碑“——汉唐时期,”甬”字的发音是“屯”,这是新疆汉语方言中保留下来的一个古音。就这样,说新疆土话的人读”屯”,说标准普通话的人读”甬”,各发各的音,后来有关部门干脆把站名改成“三屯碑“,统一了发音,”三甬碑”的牌子永远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再往南到燕窝景区有工人疗养院和干部疗养院,风景宜人,附近的乌拉泊水库一带在唐朝时称为轮台(不同于巴州的轮台县),归北庭都护府管辖,名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便诞生于此,水库南侧存留了古城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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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地方都是夏天的好去处。夏天是最令乌鲁木齐人享受的时光,各种户外活动你追我赶地涌现在街头、小区、操场,太阳下了山还到处都是人们的身影,直到彻底黑下来。

童年时最喜欢看星星,跟姐姐买回来看图识星座一类的书,在夏夜凉风习习中,没有蚊子的困扰,毫无顾虑地打着手电筒,用肉眼找寻北斗、牛郎织女等等,可惜头顶上能看见的星座寥寥无几,从来都没有过银河:天山太高了,挡住了大部分的星星,所以对银河的描述也上过我那个迷之困惑的名单。

对星星的渴望后来在五一市场的星光夜市得到了满足。在自治区中医院旁边的五一路上,一到天黑,规模庞大的夜市笼罩在一大片璀灿闪耀的点点繁灯之下,各类美食、商品琳琅满目,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边感受着天空所没有的”星”光,一边品尝难以抗拒的羊肉串,堪称丝绸之路上的盛况。这个在乌鲁木齐人心里占据绝对分量的夜市,却因暴乱而关停了八年。这几年治安好了,据说星光夜市又重新闪耀了,这个消息令我激动不已:一切真地在变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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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五一市场也是人山人海的地方,老字号的抓饭馆总是排队、客满,要想大快朵颐可真不容易。前几年跟着姐姐另去了一家叫“福豆来”的抓饭馆,在南昌路与哈密路交叉口的引桥旁,门面虽不起眼,一旦去过、念念不忘,怎一个香字了得:一人一大长截带拐的羊腿,肉嫩、味足、米香,过瘾!从此每次回去都催着家人再去。不过路边停车不容易,通常都是妹妹把我们放在门口就不知道去哪找车位了,然后她自己再顶着炎炎烈日走过来。

乌鲁木齐很少下雨,更不打雷,在外地第一次经历那震耳欲聋、似乎就在脚边突然炸开的一击时,着实被吓了一大跳,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平地一声惊雷”。由于雨水少,市区街道的排水功能没受重视,一旦下大雨,街边就变成两条小河,很是心疼脚上的那双鞋。

整个一夏天,乌鲁木齐街头的盆花都争奇斗艳地开着,即便凋零也是落在盆里或地上,激不起流水落花之伤感,更何况诧紫嫣红开遍之后,就有香甜的瓜果了呀,所以那些忧郁伤春的诗句也令我困惑了很久。

悲秋倒是有点儿。瓜果还沒吃完,秋天早早就到了,路旁的白杨树叶子开始变得枯黄,落在街旁经常沒水的小渠沟里。听着环卫工人扫树叶的声音,倒是能体会出些许暮秋之意,但心情并不太沉重,毕竟只有那么稀稀落落的两行树,本不成林,也就少了意境。鲤鱼山公园的红叶倒是美得不像话,还有众多的硅化木做点缀,倒是赏秋的好去处。

这个季节更多的是感到冷了,到了穿毛衣的时候,天山毛纺厂(即天山毛纺织股份有限公司)的“天山“、“金天山“等名牌就开始抢手了。每次听到内蒙古鄂尔多斯“温暖全世界”的广告,心里就泛酸:羊绒的英语读音是克什米尔呀!除了成衣,大街小巷都能见到地产毛线专卖店,都是纯羊毛、羊绒的,于是各式手工编织的围巾、毛衣也都成了街头亮丽的风景线。懒得自己织的,就去找毛衣加工点,有式样大全之类的杂志,自己挑选款式,等上几天成品就能上身。一进十月,暖气陆续开通,躲在家里享受温暖,心里盼着寒冷却童话般的冬天。

白雪覆盖的鉴湖是最美的,月宫般的的琼楼玉宇,长廊拱桥也都银装素裹、玉砌一般,沿湖有玉树琼枝相伴,这块天地就像是用和田白玉雕琢出来的,一片静谧,似乎与俗世无缘。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却不知踏雪何处可寻梅。

乌鲁木齐的冬天- 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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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久冰灯就闪亮登场,形态各异的冰雕及五彩缤纷的冰灯围着湖满是的,处处流光溢彩、晶莹剔透,恨不得它们永远不要融化。也有灯谜,很多人围着猜,兴高采烈的。我倒是不喜欢在谜语上费脑子,只管赏景:挂着谜语的各式宫灯更令我着迷。

冬天是玩髀石的最好季节,在屋里随便一小块平整的桌面、几个羊拐骨就行了,是丝绸之路沿途常见的一种游戏。扑克牌、麻将也热闹,不过我倒不会,小时候被父母管着没敢学,其实我自己兴趣也不大,兴趣大的就悄悄地干了,比如溜到鉴湖上去滑冰。冬天湖水冻住后成了天然冰场,吸引了很多人,我偷偷摸摸地也跑去,没教练也没章法,就只管支楞着胳膊往前冲,正冲得兴奋,旁边一个人忽然猛地摔趴在冰上,被他后边来不及停下的速滑冰刀伤到了手,这才感到害怕,立刻打住。

另一件事就更危险了,不过当时没觉得,就是扒车。从家里到学校有一截笔直的马路,下完雪,来往的车辆把雪压成了冰,路面非常滑,车速都比较慢。等有卡车路过,伸手扒住车后厢就被带着滑到学校了,很攒劲。虽然老师们天天强调不准扒车,上学快迟到的时候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了,直到一个小孩出事,学校为此停课训话,司机们也被告知一旦发现有人扒车就立刻停下来,从此就再也没车可“搭”了。

有冰的路面本身就很危险,不但汽车事故频发,人也会滑倒。为此市政府出台了一项规定:只要雪一停,全城禁车,每所中学、每个单位都要立刻停课、停工,清理自己门前的雪。于是街上就出现了浩浩荡荡的铲雪大军,到处都是铁锨、剁冰铲的声音,混杂着年轻人趁机打闹的嘻笑声。铲出的冰雪都堆在路边,街道便显得窄了。有一阵人们讨论引进铲雪车或着直接撒盐,但面对严重的盐碱化问题,哪个领导都不敢拍板,于是人工铲雪还是年复一年地持续着。前几年听家人说开始用铲雪车、也撒盐了,我就纳闷,难道盐碱化不再是个问题了吗?

乌鲁木齐在蒙古语里意为“优美的牧场“,在乾隆开发立城之前,除乌拉泊一带那座当时无人知晓的唐朝古城废墟外,在九家湾还有座很小的蒙古人城堡,其余就都是空旷的牧场。其实在乌鲁木齐这块土地上,清政府曾划分出三个区域:西北部的巩宁城住的都是满族人,所以民间称为“老满城“,有完整的城墙、四个城门,设有钟鼓楼,有八旗驻兵,商旅也繁茂,还有众多辉煌的庙宇祠堂,面积比迪化城还大一倍,是当时的军政中心;位于中间的迪化城是汉城,在南门、北门、东门和大小西门内,曾各有门楼,满清政府把听话的“良民”汉人安排在这里,另外南门外还有一座年代再早一点的旧屯城,也属于汉城;回族、维族则被限定在南门以南到山西巷、二道桥一带汉城之外的区域。这是造成乌鲁木齐人口按民族分布的历史原因。其实从五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各族混居已经很好了,但之后、尤其是零九年的七五暴乱以后又不得已分化,至今还在一点点地恢复中。

巩宁城跟迪化城在同治年间曾毁于妥明、阿古柏及白彦虎之乱,当时两城的满、汉人口连被杀带逃亡地仅剩十几人,左宗棠平乱后,光绪(西太后)抽调大批满汉过来补充,在迪化城东又建了新满城,并把原立于伊犁惠远城的政治中心东迁,以迪化城为省会,此后历任行政长官都对迪化有所扩建。盛世才统治时期曾在老满城设立师范学校,之后为国军驻地,后来成为八一农学院(现农业大学)的校址。

老满城的城墙在农业大学的院子里还留了一截残垣断壁,紧挨着居民楼,看起来更像是半塌的院墙,旁边立有一块碑,提醒着人们这段墙的历史。是该劳民伤财地拆了居民楼,以保护这珍贵的二百多年前的一点残存,还是任由人类行为继续加剧古迹的风化消失?实在是两难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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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迪化城的城墙、城门在五十年代改造的时候被拆得无影无踪了,从三十年代及更早的老照片上能看出城墙、城楼、街道及建筑的布局与内地城市基本相同。现在的乌鲁木齐与内地的相似程度反倒不如以前,高楼林立中出现了许多圆顶的清真寺。很多游客以为在乌鲁木齐能看到更多的民族特色,其实是不了解乌鲁木齐的历史,有些想当然了。

位于南门的汗腾格里清真寺原为同治年间所建,八十年代重修成由四角的尖塔簇拥着中间的圆顶,正面镶有蓝色玻璃,阿拉伯式建筑中带有现代风格,素雅中透着华丽。这是我当年很喜欢的一个清真寺,因为它的下面一层是热闹的商铺,有各种稀奇的特色物件,包括中东和独联体国家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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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二道桥清真寺紧挨着国际大巴扎,是地标建筑,也是这附近的维吾尔人做礼拜的地方。

2020乌鲁木齐旅游攻略,4月乌鲁木齐自助游/周边自驾/出游/自由行/游玩攻略【携程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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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扎另一边的塔塔尔寺是二十世纪初苏联塔塔尔人所建。从南门一带一直到大巴扎,密密麻麻地分布着许多清真寺,有圆顶阿拉伯风格的,也有中式风格的回民寺。陕西老坊寺与陕西大寺是乌鲁木齐最古老的清真寺,当年乾隆平定蒙古准噶尔之乱后,由西迁来疆卫国戍边的陕西回民所建,古香古色,保留着中式楼阁风。

烏魯木齊陝西大寺- 維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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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夏日的微风中传来毛拉或是阿訇唱经的声音,是清唱的,歌声悠扬,虽然听不懂,仍然感到仿佛有只温柔的手安抚着自己,让人忘记委屈与不快,变得沉静、平和下来。后来换成了高音喇叭,虽然分贝高了,却不再感到悠扬。有时候周围的几个喇叭同时响,让人无处可躲:多么留恋以前清唱的悠远绵长……

作为满汉占人口主体的乌鲁木齐一带,从乾隆时起修建了很多文庙、学宫、佛堂与道观,全都在历次暴乱中被毁。光绪平乱后在北门附近又重修的文庙是历任地方长官带领众人祭拜孔子的地方,有幸得以留存完整,后来成为博物馆。

乌鲁木齐文庙-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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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九家湾平顶山上的红墙关帝庙也叫红庙,不但保佑过清军的军魂,也是民间的寄托,曾经兴盛一时,文革时被毁,八十年代重修,母亲和姨去过,说人不多,没什么香火。

作为地处中亚、连接东西方的一个经济与文化中心,尤其是抗战期间抗日物资从欧洲陆运到前线的中转站,乌鲁木齐还有东正教、天主教、基督教的教堂,以前还曾设过俄国、英国、美国的领事馆。

位于南门的人民剧场建于五十年代,是乌鲁木齐比较早的地标建筑,曾经用作大会堂,直到八十年代在友好路上建了新的大会堂。剧场的设计采用欧亚合璧的风格,并融入了维吾尔元素,显得宏伟堂皇,门口的两尊雕像与里面的浮雕总令我目不转睛,每次都是被拽开才不得已去看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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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南路上的自治区图书馆,曾随着姐姐常去,坐在那些宽大的桌子前,感觉视野都开阔了许多。她上大学后,我也就不去了。曾位于人民电影院附近的乌鲁木齐市图书馆,只去过一、两次,狭小的空间里黑咕隆咚的,全没有窗明几净的样子,在周围繁华的影剧院、娱乐城衬托下,甚是落魄。后来这座图书馆拆迁到了南湖一带,听说新馆高大上了许多,只是还没去过。感觉图书馆还是太少了,应该像电影院一样的密度,供居民们使用。设想一下,假如人们都习惯时不时地去图书馆读书借书、小组讨论,这样的社会就是真正的小康了。很久以来我一直幻想着这样的画面,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悠闲地坐在窗前或树下,一个人、一杯茶、一本书、一段静静的时光。可惜生活永远是忙碌琐碎的,亦或是惰性,总之心境不在,这样的画面竟没能实现过。

曾经让乌鲁木齐成为牧场的乌鲁木齐河早已变成地下河,看不见了。小时候小伙伴在里面游泳,水流挺急,曾有被水冲走的。沿岸的居民有时偷着往河里、河边倒脏水、扔垃圾,屡禁不止,再加上水分蒸发严重,为了安全并保证下游的水量和水质,政府把它封了起来,在上面修了路或绿化地,既美观又实用,规划的比以前好多了。只是见不到河的乌鲁木齐,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所以我对伊宁、库尔勒这些有河的地方很是羡慕,好在有鉴湖与水上乐园做补偿。沿着河道从西公园往南走,分别排列着几座桥,依次是西大桥、中桥、三桥、四桥、五桥等,简单、清晰、好记,一如清朝时得名的那十道湾。1984年位于人民路上的中桥重修成一座现代化的立交桥,气派的样子很受市民们喜欢,中桥也从此改名为人民路立交桥。再后来剩下的几座桥也陆续重建,有的却改成了赞助商的名字,什么广汇桥之类的,从此我便弄不清回家的路。在桥边立块碑、刻上赞助商的大名不好吗?为了不走丢,我坚持用三桥、四桥、五桥的称呼,而父亲则更固执地继续叫着中桥。

父亲是个倔脾气,至今都不肯接受简化字。我也以为简化字是一大失误:汉字是极特别的文字,字形构造不仅表意,更具有独特的心里暗示功能,简化之后,形声字受影响不太大,但会意、象形、指事这几部分便被切割了,显得字不达意,断了传承。我们在埋怨中医退化的时候,也该理解:文字的载体已经不给力了。不仅是字意,文字所暗含的价值观也变得淡漠,所以跪了几百年的秦桧都能站起来了。

应该说现在的乌鲁木齐比记忆中更有魅力,单是日益增多的绿地就足以令人欣慰,而太阳仍像记忆中一样,每天都从博格达峰上升起,只是以前抬头就见的冰封雪岭,如今在高楼林立中需要找块空旷的地段才能看见。从三千年前周穆王祭山起,这座灵山就一直注视着脚下的这块土地,无论她是优美的牧场、沧桑的战场、还是繁华的城市,也无论雪雨风霜。

2021年3月13日

 

注: 本篇所有图片均来自网络

 

附:

男声小合唱《乌鲁木齐我的家》,词曲:艾尼瓦尔江 https://youtu.be/CZqZeUQyfOY

 

乌鲁木齐航拍 https://youtu.be/EDvYK-WUz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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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snowandlotus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兵团农工' 的评论 : 老乡啊,谢谢!我没上到妖魔山上,也忘记防空洞这一茬了。水库还在,也挺美:)放心吧,现在比以前好多了,虽然还有些烦人的事。
兵团农工 回复 悄悄话 赞新疆人的实在,文字虽多,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妖魔山比以前的秃山漂亮多了,呵呵
妖魔山上的防空洞还在吗?
三甬碑水库还在吗?
snowandlotus 回复 悄悄话 谢谢老乡美言!儿时的记忆是抹不去的,更欣慰的是越来越好了 :)
秦风汉魂 回复 悄悄话 文字优美,很多儿时的记忆浮现在眼前,谢谢您老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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