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退隐长明山
周子舒与温客行相依偎躺着,这六合神功果真神奇,本还觉得有些寒意的,如今竟不再觉得冷了,周子舒想,就让他与温客行这么依偎下去吧!漫漫长路少了相伴之人,如何走下去?
看着温客行逐渐泛白的嘴唇,周子舒温柔的问着他:「老温,你冷吗?」
温客行没有回答,依然静静的躺在那里,周子舒握住了温客行的手腕,将温客行拥入怀中,一如那一夜温客行喝醉了,紧紧抱着他一般。
突然,周子舒握着温客行的手感觉到一丝微弱的脉动,他带着疑惑坐起身,扣住了温客行的手腕,这……这不是他的错觉!温客行的脉搏虽然极其微弱,但还在跳动,周子舒俯身贴着温客行的胸膛细听,也听见了微乎其微的呼息声。
难道……
「六合心法,破而后立……所以需要二人同修此功……以真气助彼此共渡难关…」
周子舒想起了温客行曾对他说的话,他扶起了温客行,运掌将真气灌入他的体内,六合神功的真气狂烈所以需要有人炼化,既已炼化,便可进入双修的境界,以真气助彼此渡过难关是吧?
周子舒不管他是否误解了六合心法,总之有方法可试,那他便要试。
* * *
山中无历日,当叶白衣救出周子舒及温客行之后,据说已经过了一个旬日。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乘着马车在严寒中行进,直到来到了长明山,又是两个旬日过去。
长明山上有座洞府,那是叶白衣原先居住的地方。
「这洞府里有几处寝洞,你们自己挑吧!」
「我与老温共用一处就好。」周子舒说完,察觉到了景北渊耳根的红及成岭的羞窘,突然意会到,他们似乎都知道雪山之上发生什么事了,周子舒清了清嗓,做了解释:「老温还在昏迷,这样我比较好照顾他。」
张成岭好不容易知道了炉鼎的意思,还是他某个师弟告诉他的,他还因为问了师弟这样的问题而感到羞窘,幸好他没大喇喇的说:「师叔要去做师父的炉鼎,把他救回来,所以这炉鼎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白衣见周子舒这多余的解释,冷哼一声说了:「解释就是掩饰,你何必呢?」
周子舒难得有这么羞窘的情况,连出口的话都结巴了:「不、不是……我真是想、想照顾他……」
「好吧!别解释了,我们都知道。」叶白衣说完,转而对着景北渊:「景七,你们两个也挑一个寝洞。」
突然被点了名,景北渊及乌溪互望,没有说话,刚刚叶上仙说了「解释就是掩饰」。
倒是张成岭,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崩塌了,原来不只有师父及师叔,还有七爷及大巫……
叶白衣见张成岭这傻样,难得慈祥地拍了拍张成岭的肩:「至于秦怀章的小徒孙,就睡他师父师叔两个人的隔壁寝洞,万一夜里有事,弟子服其劳,随车仆役就在洞前扎营,快点,准备些吃的,我饿了。」
景北渊无奈,只得依着叶白衣的吩咐去办。
一切交待完毕,叶白衣又喊了乌溪:「乌溪,陪我去看看温客行那小子,怎么让周子舒给输了三旬日的真气还醒不过来,是不是救不回来了。」
「前辈……」周子舒听叶白衣又咒了温客行一次,忍不住喊了他,语气中带着求情。
「好好好,我真是欠了你们这些小辈一样。」
* * *
再过一个旬日,温客行终于醒了过来,可一醒过来看见周子舒及叶白衣,他双眸带着愤怒,有气无力的指着叶白衣。
「老妖怪!你不是说我的方法能救阿絮吗?为什么阿絮跟我们一起死了!」
叶白衣险些拿出他的龙背劈了这个不知感恩的小畜牲:「你死就死,为什么觉得我也死了?」
「你一头白发,不就是天人五衰要死了吗?」
「你也一头白发,你怎么没死?」
「我一头白发是因为我救了……」温客行后知后觉的听懂了叶白衣的话,只是他太惊讶了,又忍不住问了一次:「我……没死?」
周子舒看着温客行,对他露出了那个温客行最爱的笑容。
「阿絮,我真没死?」
「没死,你不是说了,我们以后要没完没了的一起活下去了。」
「我也练成了六合神功?」
叶白衣瞧这孩子傻的,好心做了解释:「真气已被你炼化,你们便可进入双修的境界,这段时日为了助你练成六合神功,周子舒消耗了不少真气,待你复原可别忘了再渡些回去。」
「这没问题,全给他都成。」
周子舒一听,用力的在他手臂上一掐,惹得温客行一声痛叫:「凹呜!阿絮!」
周子舒可没一点心疼:「你刚刚说什么?」
温客行很乖觉的摇头了:「不影响我性命的程度下,我全给你。」
周子舒算是满意了这个回答,饶了他。
温客行想了想,怒气又起:「老怪物,那你为什么说要救阿絮要用我的性命来换?是故意吓我的?」
「我说过,修练六合心法每个人的情况皆有不同,我也没太多例子可参考,我只知道自为炉鼎的情况很多,可能输出真气就死了,可能经脉尽毁救不回来终生成为活死人,有的人是救回来了也会武功尽废,你这情况算是最好的情况,两人都修练成了六合神功,说用性命相换也不为过。」
「看来是上天都觉得前半生苛待了老温,这才给了他重生的机会。」周子舒握住了温客行的手,脸上尽是藏不住的欣慰。
「我就信你老怪物一次,信你不是故意吓我,你自己练成神功那回呢?那个人的下场呢?」
叶白衣没有回答,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不愿去触碰那件往事……
张成岭例行来问安时,看见温客行已醒,更是开心得扑在了温客行的身上哭,还被周子舒喝斥了一声,说他已是四季山庄的庄主了,怎可随意就哭。
张成岭立刻坐直身子,抹去眼泪。
温客行听他们的解释才知道,张成岭已经决定在长明山下重建四季山庄,景北渊会让平安商号倾全力协助,他与乌溪也会在山庄竣工之后才返回南疆。
温客行听着他们师徒说着愿景,说到时他们十九个师兄弟,就日日上山让师父传授武功,天资差的,就让师叔传授医术。
好美的愿景,温客行鼻头一酸,十分感动。
* * *
景北渊他们带着张成岭下山了,山上便只剩下了周子舒、温客行及叶白衣,那一夜,叶白衣准备不告而别,出了洞府,却看见周子舒已经等在了外头。
「前辈要走?」
「嗯!」
「前辈的身子看来……何不留下,让我们陪你到最后。」周子舒看着叶白衣再无一丝墨色的发,知道他时日已然无多。
「我在这山上住了几十年,过腻了,我要下山去,死在任何其他的地方都好。」
「助前辈练成神功的,是容长青容前辈吧!」
叶白衣的神色看不出一丝波动,但周子舒明白他没有猜错。
「他救回来了,娶了容夫人、生了容炫,你们一起在这洞府生活了几十年。」周子舒说的话不带一丝疑问的语气,虽然是他的猜测,但他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他修练六合神功走火入魔,他的妻子那时还不是他的妻子,背着他上长明山向我求救,我营救无功决定牺牲自己,将长青身上狂烈的真气引向自身,怎料反而让我练成了六合神功,这才知道真气需先炼化,天人之境是他一生的追求,我本愿与他双修,可惜,他没有温客行那小子幸运,经脉是接回来了,但全身武功尽废。」
「竟是这样的结果……」
「后来,长青决定报答他的两个恩人,他娶了爱着他的那位女子,知道我终生得居住在极寒之地,又带着妻子陪我住在了长明山上,可惜他不知道她的妻子并不想住在这个冷冰冰的鬼地方陪着另一个冷冰冰的男人过一辈子。」
周子舒能看得出来叶白衣在诉说往事时的怅然,语气平淡的说了:「容前辈也不知道,你……并不想他娶容夫人。」
叶白衣转头看着周子舒,露出了笑容:「周子舒,瞎打听什么?我可是前辈。」
周子舒很明白他并没有猜错,因为叶白衣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也没再反驳叶白衣。
叶白衣并没有改变主意,他还是决意要走:「既然让你遇上了,我便交代一下,我寝洞比较大、物什也齐全,我走后,你们搬进去吧!其他的寝洞让那些孩子上来时可住。」
「是。」
「阴阳册在毁了武库之前我带出来了,你交给温客行,他父母虽被赶出了神医谷,但终究算得上传人的也只剩下他了,阴阳册就放在我的寝洞里,要毁要留,你交给他决定,另外,我还多带出了几本武学秘笈,虽然我都看不上眼,但算是武库里比较上得了台面的,你们有空可以修习,至于六合心法,我已经毁了,这样的武功,不该再留存于世了。」
「前辈不是说了,学别人的武功是别人有两个脑袋还是自己没有脑袋?怎要我及老温去学?」
叶白衣一副我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还长的老先觉样,笑了:「时间还很长,你们会需要打发时间的东西。」
周子舒明白,对叶白衣一揖,叶白衣露出他惯常的带着些许睥睨世事的笑,飞渡而去。
「后会无期……」
周子舒躬身一送,看见那抹白影慢慢的消逝在一片雪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