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得星辰下九天——斯德哥尔摩群岛揽胜（上）

斯德哥尔摩群岛（Stockholms skärgård）是瑞典第一大、波罗的海第二大群岛，也是世界上最壮观的群岛之一，由大约三万个大小岛屿和岛礁组成。从斯京陆地向东延伸约80公里，群岛呈巨大的扇形分布在约近1700 公里的海域，是上天馈赠的一片星辰大海。群岛上最古老的人类活动痕迹可以追溯到大约五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直到公元九世纪的维京时代才开始呈现出今天的轮廓。斯德哥尔摩群岛具有丰富的自然和文化多样性，在瑞典人文历史中也占有一席之地，许多著名作家、艺术家和摄影师都曾在群岛获得灵感，最近被美国《国家地理》杂志评选为2025年全球25个旅游胜地之一。三十多年前我来瑞典留学，飞机在阿兰达机场降落前，最先看到的就是这一大片岛屿，好像镶嵌在蓝丝绸般的波罗的海海面上一颗颗璀璨的珍珠。

人们常说斯德哥尔摩有两个首都，一个是陆地上的首都——位于市中心的中世纪老城，另一个是水上之都——群岛的首府和门户Vaxholm，由70多个岛屿组成。16世纪瑞典王国的开国君主Gustav Vasa买下Vaxholm主岛上的大片农场，于1558年建镇，其早期的主要功能是防御来自波罗的海的外国袭击和作为引航站， Vaxholm要塞与附近岛屿组成了斯京的海上防线。1647 年，瑞典女王Kristina第一次授予Vaxholm城市特权，现在的市政厅建于19 世纪末，1920年代重修（左上图）。右上图的Gustav Adolf教堂是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单中殿教堂，于1803 年落成开堂，以取代17世纪的木制老教堂。Vaxholm有许多百年老屋，左下图是教堂旁的老消防站和教堂的木制钟楼，右下图是建于1923年的老水塔。探索斯德哥尔摩群岛，就从Vaxholm开始！

Kastell堡垒是被称为 “斯京之锁”的防卫系统Vaxholm要塞的第一座防御工事和重要组成部分，位于Vaxholm岛和Rindö岛之间的一个小岛上。堡垒始建于1548年，早年这里还是个荒岛，很多农民被强制移居此地，可以自由捕鱼并免交税费，作为回报需担任堡垒警卫，很长一段时间堡垒里的军人和家属自成一个小社会。18世纪初的大北方战争期间，俄国军队袭击瑞典东海岸，侵犯了海边和群岛上大量城镇和村庄。由于Kastell堡垒连同拦河坝和军舰封锁了通往斯德哥尔摩的水路，使得敌军无法占领首都。18世纪中期开始，堡垒成为关押重刑犯人的监狱，貌似斯京的 “秦城”。1808年爆发的芬兰战争再次提高了堡垒的战略重要性，因此于1833-1863年全面重建，呈现出当今的面貌。本世纪初驻军撤离，堡垒开放成为博物馆，在电影《长袜子皮皮》中Kastell被用作海盗城堡。

据称Vaxholm的名字源自古瑞典语 “vax”，可译为“茂盛的绿色植物”。 每年六月底的仲夏节之后是瑞典最美的季节，从19世纪末开始Vaxholm成为斯京地区极受欢迎的夏日小城，从这里有开往斯京中心水域和群岛北部各大岛屿的公交船。现在斯德哥尔摩群岛上大约有五万多间度假屋，母港位于群岛和海岸的休闲船只大约十万艘。左上图：从Kastell堡垒屋顶平台看毗邻的小岛Badholmen，岛上拥有两家高档餐厅，在那里举办婚宴是一件极浪漫的事情。右上图：从水上看建于 1903 年的新艺术风格Vaxholm酒店，享有堡垒和海港美景。1930 年几位瑞典最重要的建筑师在这里工作了一个星期，撰写了功能主义著作 “Acceptera”。左下图：北港Norrhamnen风景如画的临水小镇，是从前的小渔村。右下图：在海上运行的Vaxholm与周边岛屿之间的摆渡船。

公牛沟（Oxdjurpet）是斯德哥尔摩群岛中位于两个大岛Värmdö和Rindö间的一条狭长海峡，最窄处约180米宽，深度在17-38至1米之间。这是从波罗的海进入斯京海域的两个入口之一，以及各类船只进入斯京的必经之路，曾经具有巨大的军事战略价值，有军舰长年把守。早在1548年，Vasa老国王为防止外敌入侵，开始将巨石沉入海峡。1667 年起颁布法令，一旦有船只被击沉并且不值得修理，就被沉入公牛沟, 一直延续到1839年才停止。在俄罗斯袭击群岛后， Fredrik I于1723 年下令在公牛沟东侧的Värmdö岛上修建了Fredriksborg堡垒，由塔楼、堤坝和附属建筑组成，于1735年完工，据称是当时欧洲最先进的堡垒之一，现已改建成一家酒店和餐厅。

Oscar II亲政的1867-1877年间，从 Rindö 岛的农民手中购买征用了土地，在公牛沟西侧建造了Oscar-Fredriksborg堡垒，与Fredriksborg堡垒对面相望。1879 年公牛沟被重新疏浚用于航运，20世纪初Rindö大部分地区成为军营。军事重镇Rindö岛中部的防御堡垒和军营，连同Vaxholm周边一系列工事要塞，形成了斯京北大门的一张天罗海网。斯德哥尔摩海域看上去风平浪静，但有很多暗礁浅滩，还铺设了不少水下机关。1925年瑞典国防部通过了关于裁军的决定，Vaxholm的内部防线被从战争组织中删除，Kastell堡垒、Fredriksborg堡垒、Oscar-Fredriksborg堡垒等防御工事都失去了原有的功能。1980年代以后，这一带的驻军全部撤离，堡垒要塞也都废弃或改作他用了。

从波罗的海进入斯京北大门的通道，除了公牛沟海峡之外，另一条是在Resarö岛与其他几个小岛嶕之间的母牛沟（Kodjupet，左上图）海峡，仅适合较小的船只。Resarö有公路桥与陆地连接，从前岛上都是夏季度假屋，近二十年来增加了许多永久住宅。岛上景色优美，别有洞天。右上图是建于1905年的日式木制别墅，是岛上最老的房子及当地居民节假日的传统聚会场所。由于20世纪初瑞典的宿敌俄罗斯在日俄战争中败北，当时这种样式的别墅在瑞典很流行。Resarö岛最著名的地方是东部小村庄Ytterby的一个老矿（左下图），18世纪末在这里发现了首个稀土矿石。科学家在这个小矿场先后分离出九种稀土元素，成为世界上发现化学元素最多的地方。美国金属学会ASM将伊特比老矿列为1990年度 “历史地标”，2018年还荣获欧洲化学学会首届 “历史地标奖” （右下图）。

Bogesund是斯德哥尔摩群岛中的一个半岛，与Vaxholm的Kastell堡垒隔水相望。大约一万年前冰河消退时留下了冰碛，一千多年前的维京时代就有人居住。左上图半岛上最醒目的Bogesund城堡始建于1640年代，并于19世纪重建，成为一座带有塔楼和哥特式窗户的骑士城堡。1960年代中期政府原计划在Bogesund兴建住宅和高速公路，但后来被叫停，2015年几乎整个半岛及周边水域成为自然保护区，只有东南部一个狭长的地带有私人住宅。Bogesund半岛上遍布森林、原野、湿地，动植物物种极为丰富，森林中有300多年老的椴树，还有100多种鸟类。每逢节假日，人们到这里远足、骑马、扬帆、垂钓、游泳、采蘑茹、打高尔夫球，放飞心情，各得其乐。特别是会遇到不少七八十岁的退休老人家，秋意也会是盎然的。

Grinda岛距斯京市中心和Vaxholm都不远，自己驾驶帆船当天就可来回，还有便利的公交航线，因此是斯德哥尔摩群岛最受欢迎的旅游目的地之一。Grinda自从16世纪以来就有人居住，右上图是建于1905年的新运动风格Wärdshus酒店，酒店旁有一棵瑞典国树达拉桦。Grinda是一座丘陵岛屿，由两条山脊组成，北部悬崖陡峭地插入水中，中部和南部有农耕景观。1998年Grinda及周边岛屿成为自然保护区，岛上几乎没有私家住宅，来跳岛的人们可租住小木屋或搭帐蓬露营，每年仲夏夜很多人来岛上庆贺狂欢。从左下图的码头乘船，可到达附近的小岛Viggsö，1970年代瑞典著名的四人音乐组合ABBA成员在岛上用作创意工作室的一间度假屋里创作了多首热门歌曲，例如ABBA 唯一的一首在美国排名第一的单曲《舞蹈皇后》。

Roslagen地区包括Stockholm省北部、Uppland平原东部的波罗的海海岸线及群岛，其历史可追溯到13世纪末。Norrtälje是群岛北部的中心城镇，又称为 “Roslagen之都”。Gustav II Adolf大帝于1620年代创建了Norrtälje并建立了枪械工厂，为欧洲30 年战争提供武器，在很长时间里枪械工厂曾是该地最大最重要的工作场所。在1719年的大北方战争中，Norrtälje全城及其枪械工厂遭到俄罗斯桨帆船舰队的袭击并被烧毁。左上图是1742 年重建的工厂——现在是Roslagen博物馆，右上图是1792年重建的老市政厅。十九世纪中叶，Norrtälje是波罗的海最受欢迎的海水浴胜地之一。Norrtälje河穿城而过流入海湾，如果足够幸运的话，还会看到河中迴游的鲑鱼。Norrtälje和Värmdö是全瑞典拥有岛屿最多的自治市，各自拥有大约11000个岛。

瑞典全国从北到南，迄今共有30个国家公园，Ängsö nationalpark是斯德哥尔摩群岛上唯一的国家公园。1909年，因Ängsö岛上鲜花盛开的环境及田园诗般的人文景观被选为瑞典第一批九个国家公园之一，也是欧洲最老的国家公园之一。该岛位于Roslagen的中心地带，国家公园占地195公顷，由草甸、牧场、森林、耕地和芦苇区组成，完好保存了19 世纪的农耕景观。这里四季风景秀丽，植物和鸟类资源丰富，完全自然原生态，不能带走一花一草。Ängsö东部是鸟类的栖息地，但二至八月岸边不能停船。岛上没有任何商业化设施，只能在指定区域露营过夜，必须自带吃喝，因为连小卖部都没有。在一个五月的春日里上岛环游，享受似乎未受现代文明影响的宁静自然。同船的多是成帮结伙的退休大妈们，还有一位带娃的奶爸，大概宝妈去上班了。

五月末的Ängsö nationalpark国家公园正是春花怒放的时候，很多野花都被列入瑞典植物保护名录。图一是名为“亚当和夏娃”（Adam & Eva）的蝴蝶兰，两种颜色的花通常以相同数量出现，但看上去紫红色的“夏娃”多于浅黄色的“亚当”。这种花最早是Carl von Linne在18世纪描述的，在芬兰已列入濒危植物红色名单。图二&三是两种报春花：鸟眼睛报春花（Majviva）黄花九轮草（Gullviva），图四&五分别为石蒜科的熊葱或野韮（Ramslök）及牻牛儿苗科的仲夏花（Midsommarblomster）。图六是百合科的蛇头贝母或花格贝母（Kungsängslilja），有记载是Uppsala大学医学教授和植物学家Olof Rudbeck于17世纪从荷兰引入并在大学植物园栽培成功的，但在植物园里的花朵比野生的要大许多，这种花是Uppland的省花。

Furusund岛是前往奥兰海的天然良港，几个世纪以来因向东航行的水道而闻名，岛上的建筑富有历史感。早在1473年，卡尔马联盟君主、丹麦国王Kristian I率领一支舰队驶向芬兰图尔库与俄罗斯作战，曾在Furusund停靠。他们在当年的海滩岩石上雕刻了一个24格罗盘（左上图），其中王冠指向正北，还有两面皇族盾徽，这是北欧最古老的拥有王冠的此类雕刻。17世纪末，Carl Bonde伯爵在岛上建造了一座庄园，然而1719 年俄罗斯军队入侵时被烧毁，几年后重建，岛上现存最古老的建筑是一架风车（右上图，1722）以及名为Romanov别墅的一栋 “红楼”（左下图，1726–1729）。19世纪初在右下图的地点建了一栋海关大楼，现在改建成一家四星酒店Furusunds Värdshus，每天前往芬兰的邮轮都会经过这家酒店。

1882年，富有的挪威-瑞典宫廷珠宝商Hammer买下Furusund，将其逐步打造成为独特的海滨度假胜地和新艺术风格的夏日天堂，所有房屋和道路都用听起来浪漫的名字重新命名，最好是意大利范儿的。August Strindberg、Astrid Lindgren等瑞典著名作家和艺术家都曾在岛上拥有夏日别墅，并获得创作灵感，民谣歌手Evert Taube的歌曲《Furusund的华尔兹》使这个地方永垂不朽。左上图是在Monte Bello露台观景，Strindberg在日记中写道： “这是一个可爱的早晨，当我再次站在那里，看到了我的群岛和海湾，我找到了自己”。另外三图是在海边小山上远眺奥兰湾出海口，今秋来岛上追超级中秋月，巧遇邮轮与明月同框。一船的星光、一湾的彩霞，令人想起范仲淹的千古名句：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未完待续）

ABBA的单曲《舞蹈皇后》

Evert Taube的歌曲《Furusund的华尔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