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有什么旋律能瞬间将人带入半梦半真的境地,肖斯塔科维奇(Dmitri Shostakovich ) 的《第二圆舞曲》便是这样的存在。它从不过分张扬,却像一盏舍不得熄灭的灯,在记忆的尽头,为你留着一抹温存的光。
这首创作于1955年的作品,原本是作曲家为电影谱写的配乐,后来却成了《第二爵士组曲》中最打动人心的一段。常常觉得,很难用简单的悲喜来界定它——那更像是一种站在岁月门槛上的状态,左脚还留在往昔的余韵里,右脚却已随着三拍子的节奏轻轻摇曳。
直到某天看到安德烈(André Rieu) 的演绎,这支承载着俄罗斯风雪的作品忽然有了地中海的温度。他的琴弓仿佛不是在拉弦,而是在撩开一层层时光的薄纱。铜管乐像冬日里呵出的白气,木管声部则似耳畔的呢喃,整个乐队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克制,如同永远不会停下的旋转木马。镜头扫过观众席,那些闭目微颤的眼睑、随节拍轻晃的肩膀,都像是被同一种无形的力量温柔地牵引着。
我越来越觉得这首曲子有着奇妙的双重生命。在历史的长河中,它承载着一代人的集体记忆;而在每个聆听者的心上,它又化作极其私人的情感印记。或许你从中听见的是青春未竟的遗憾,我感受到的却是某个秋日黄昏的释然。
特别打动人的是安德烈对中段萨克斯风的处理。那旋律响起时,不像在演奏,倒像一位老友将手轻轻搭在你肩上。随后弦乐渐次加入,往事便如潮水般层层漫上心头。这已不是在复刻原谱,而是在与另一个时代的灵魂促膝长谈。
记得有位乐评人说过,这首圆舞曲恰似人生的缩影:开端带着青涩的试探,中段铺陈开纷繁的际遇,而尾声处那个渐弱的乐句,不是曲终人散,而是向所有经历深情地欠身致意。
视频演出的尾声,观众们不约而同地起身鼓掌。如潮的掌声里,舞台中央的安德烈只是微微颔首。此刻突然明白,这首曲子早已超越音乐的范畴——它成了一种生活态度的宣言:即便深知生命充满缺憾,我们依然可以在心灵的舞池里,为自己跳完这支独舞。
也许音乐给予我们最大的馈赠,就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让我们学会与不够完美的自己温柔和解。
旋律终将止息,舞步也会停歇,但总有些东西会在时间里继续生长。那些被音乐点亮的瞬间,会在记忆里慢慢沉淀成生命的厚度;那些被旋律触动的心弦,会在人与人之间传递着温暖的共鸣。在这个充斥着各种声音的世界里,还能保持倾听的耐心,或许就是我们能给自己最珍贵的礼物。
至于那些从未学会聆听的人,那些用喧哗掩饰不安、靠贬低他人来确认自身存在的人,我偶尔会为他们感到些许遗憾。当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消散,他们不得不回到那个不曾被美滋养过的内心世界。就像一口从未映照过星月的深井,永远不知道夜空可以如此深邃动人。他们把刺耳当作力量,将浮躁误认热情,殊不知真正的价值从来不需要通过否定他人来确立。
当音乐的余韵最终飘向远方,时间自会分辨哪些是值得留存的心灵印记,哪些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嘈杂声响。
一起来欣赏安德烈与乐团演绎的这首《The Second Waltz 》(音乐来源:网络)。

(图片来自网络)
——
【乐韵拾文】系列
拾一段旋律,落于字间静听。
轻弹慢语,不言深意,只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