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妹

"Art is the depth, the passion, the desire,
the courage to be myself and myself
alone."
~ Pat Schne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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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1 高位瘫痪(上)做自己

(2021-02-05 13:50:07)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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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1 高位瘫痪(上)

魅羽就这样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歇了三天。这期间她可以被支撑着坐起来,能吞咽东西了,就是四肢还是酸软无力,也说不了话。听大夫说,是碰到了脑袋上管说话的某处,休息一些时日就会一切正常了。

这几天境初一直早出晚归,不是去军部开会就是同内阁大臣协商。之前的事件中死了三个平民和两个特种兵,伤了六十多人,震惊了整个空处天。民众在惊恐之余,对特种部队的未雨绸缪和随机应变也给予了一定的赞扬。魅羽和陇艮分别记一等功和二等功,境初也在不到一个月的间隔内又一次占据了媒体头条。

公爵府门口一开始自然是白天黑夜挤满了记者。有的问现在距离空处天被千面魔王统治还剩多少时间。有的问魅羽既然高位瘫痪了,会不会考虑试管婴儿。境初出不去门,忍无可忍,一个电话打去军部。一刻钟后驶来两辆军车,跳出个上半身挂满勋章的大胡子少将,咆哮着以“妨碍国家安全”的罪名把记者们吓唬了一通,才落得清净。

第四天下午,境初早早回来了。并非无事可做,而是再过一天就是皇帝的寿宴,他原本计划要把魅羽带去的。看她现在这副样子,理应让她继续躺在家里休息,可他又有些不甘心。在这种宴席上被带去的女眷,不是妻室也是关系很密切的女伴了。他宁可自己不去,也不想再被大家当做孤身一人,虽然之前的七八年他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晚饭时分,境初让人把自己那份饭菜也端到病房来,与魅羽在病床上架着的小桌上同吃。

“我知道你是个要强爱面子的人,”他喂了她一口汤,说。桌上的这壶汤还是祖母在家做好后让仆人开车送过来的。

“让你坐着轮椅去,全程不能说话、不能跳舞,自然是委屈你了。不过这次陛下承诺,会在宴会上亲自给你和陇艮颁发奖章,这可是罕有的荣耀。不去看看,会不会遗憾呢?”

她眨着眼睛望着他。

“要不这样,你要是想去,就眨两下眼睛,不想去就闭上眼,”说完,他期待地望着她的脸。

她眨了两下眼,没有闭眼。

他笑了。“那太好了,刚巧这几天我有个堂妹在祖母家做客,明天上午我叫她来帮你装扮一下。我这个堂妹读书一塌糊涂,吃喝玩乐倒是在行。”

一碗汤喝光后,境初又盛了一碗,这次魅羽却不再张口。

“我知道你平日喝这么多就饱了。不过目前正在休养阶段,过一段日子搞不好还要生孩子,嘿嘿。是不是应当提前储备一下?”

他把勺子靠近她嘴边,她没张口。二人僵持了一会儿。

“老七乖。”

不知为何,听他这么说,她就听话地张开嘴,把汤喝了。

******

饭后,仆人来把杯盘撤走。境初见时间尚早,就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取了过来,摆到她面前。

“之前差点忘了,千面人出现的时候我的衣服上是装着高清摄像的。你不是说想把高维生物的多面记录下来吗?刚好你那时候还在剧场里。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他一边放给她看,一边在琢磨另一个问题。其实这个疑问他在多维生物刚出现的时候就有了,不过那时候无暇多想。那就是,为什么高维生物和高维人的每一副面孔,同六道这个低维世界中的差不了多少呢?

境初在六道中去过的地方不算多,但可以明确的是,各个天界乃至人鬼道中,“人”的样子都是大同小异的。从进化的角度来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所有生命起源于六道中的同一个地方,之后慢慢迁移至其他世界。

第二种可能是,早在六道产生之前,里面的人和生物就已经在别处存在了,他们是后来被“放”进去的。按照佛经里的说法,众生在无始劫前本来是佛。后来因为迷失自性,“以假为真”,才堕入轮回。也就是说,佛经里认可的是第二种可能。

那么高维生物呢?不同维度里的生物,还有可能是同源的吗?可惜魅羽眼下无法和人交流,他很想听听她的看法。

漫无边际地想了一会儿,低头去看她。哎呀!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面色苍白,眼神中满是恐惧。不应该啊,之前她和千面人交手的时候可是一点惧意也没有,最后不还是她把他打跑的吗?难道在这些不同的面孔中,她看出了什么诡异的地方?

他把笔记本合上,收走。“你没事吧?怪我,目前你应当专心休养,别想那么多。等你好了我们再讨论。”

他把床放平,让她躺好,盖上被子。审视了一下床的大小,又躬下身,冲她低声说:“你现在也不用绑绷带插管了,不如今晚我在你旁边挤一挤如何?这样也好照顾你。同意的话就眨一下眼睛,不同意的话就打套拳。”

她盯着他,没有眨眼。

“你想啊,万一害怕了呢?做噩梦了呢?半夜想叫人又叫不出声。”

这时见她平躺着的身躯向空中浮了起来,离床有好几寸高。

他傻眼了。“不是真的要起来打套拳吧?”

她停在空中,像是考虑了一下,又慢慢落回床上。

“好险,”他舒了口气,今天真是幸运的一天。

“下次把选项改为唱歌。”

******

第二天上午,境初的堂妹昭禾带着两个女仆赶来。昭禾比魅羽还小一两岁的样子,小嘴总是有意无意地嘟着,笑起来有两个梨涡。皮肤白皙,像只小白兔。天热,穿着件吊带连衣裙,肩上不知为何露出好多条带带。

“姐姐放心,都交给我了,”她冲躺在床上的魅羽说,“一定把你打扮成境初哥哥喜欢的样子。”

昭禾看完魅羽的身高胖瘦就离开了,估计是去买衣服。到了午后才回来,跟在身后的两个女仆大包小包地提着很多袋子。魅羽被移到轮椅上推出病房,乘电梯下到一楼,来到一间专门供女眷们参加舞会前换衣服、梳妆打扮的房间里。屋里除了各种美妆用具,还挂着些女人常用的披肩、配饰、舞会面具等。

在一面大镜子前坐好后,昭禾指挥着女仆给魅羽脱掉睡衣,随后给她套上一件酒红色晚礼服裙。上身紧凑华丽,上有古铜色钉珠和深红色蕾丝花式。下摆很大,由三层长短不一的红纱裙组成。

穿好后,昭禾不可置信地打量了她一会儿。“起先境初哥哥吩咐要买红色,我还有些犹豫。这个颜色、这个款式,可不是谁都能撑得起的。姐姐你穿着还真是恰到好处、无可挑剔呢。”

套上鞋子,又戴上耳环,两个女仆便开始给魅羽做头发——挽了一个花式发髻在头顶,插上几根珠簪。再等化好妆,离出发时间已经近了。三个女人围着她啧啧称赞了一会儿,还一起拍了照,就出去了。

魅羽就这么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审视着对面镜中的自己。虽然她很少做华贵装扮,但目前的样子也似乎没什么不妥。甚至可以说,应当不会亚于今晚一同出场的其他女人吧?假如魅羽是个单纯善良的女人,也许就会心满意足地等着出发了。然而她的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想来想去,是昭禾刚见面时说的那句话——把你打扮成境初哥哥喜欢的样子。

为什么不是“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呢?

这几天终日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她已用探视法把公爵府里的房间挨个儿巡视了一遍。一楼角落里有个房间是专门用来堆放东西的,有很多箱子,有梳妆台,有巨大的油彩画。当她看清当中的一幅上画着境初和一个女人后,就把神识退了出来。

那是他用来存放艾祖遗物的房间,她认为自己不该多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她的心里不也一直保留着陌岩的回忆吗?即便境初是他的转世,还是有所区别的。然而此刻,权衡利弊之下她认为应当再进去看一看。于是双目微闭,将神识慢慢延伸至角落那间屋子。当她再次看到那副油画,第一反应是——那时候的境初多么年轻啊!

接着看他身边的前妻。果然,艾祖身上穿的晚礼服虽然颜色是白色,质地也有所不同,可样式同魅羽此刻所穿的红色礼服几乎一模一样。头上的发髻也如出一辙。

魅羽呼了口气,睁开眼睛。境初和艾祖在一起的时候,昭禾应该还是个小女孩。为何要照着艾祖的样子来装扮她,是善意还是恶意?也许昭禾认为这样做会让境初更欢喜,还是故意要勾起他对前妻的思念?当然,也不排除就是巧合。

无论原因是什么,眼下无暇多想,当务之急得改变这套装扮。对,在没有人帮忙,而自己连手指头都无法动一动的情况下,给自己变装。

******

瞅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二十来分钟了。首先将旁边一张桌子上用来卷发的电热棒插上电,预热。之前在天庭的时候,魅羽已经能调动天地之气来操控酒壶。对准插座的难度要大些,不过还是可行的。

既然是专门用作穿戴的房间,屋里自然少不了剪刀。她将剪刀慢慢调来腿边后,又犹豫了。假如就是将裙摆直直地剪短一些,以自己目前的控制水平,很难剪齐整,那样就很丑了。想了想,好像在购物中心里见过一种时髦的款式,下摆边缘很尖很碎,参差不齐,跟乞丐身上穿的破烂一样。

打定主意,她就将身体向上浮起,离开轮椅两尺左右。先用剪刀将裙摆沿着膝盖剪短,然后刀尖冲上,一下又一下地将裙边打碎。由于裙摆有三层,剪起来颇为费力。但剪完之后的效果却很好,三层叠加让这种零碎感显得更加错落有致了。

处理完裙摆,现在轮到上半身。上衣包括袖子都是紧身的,用剪刀容易伤到自己。想了想,不是只能“减”,还可以“加”。一旁的桌子上有个银色大圆盘,里面堆着些零散的首饰。估计都不怎么值钱,是给前来做客的女眷们临时搭配用的。

魅羽从中挑了件很长的珠链,在脖子上绕了一圈、两圈、三圈、四圈。虽然只是多了件首饰,整个上身的格调却不一样了。再配上有短碎边缘的蓬松热裙,顷刻由高贵公主变身为性感小猫。

现在就剩头发了,估计电热棒已经加热得差不多了。先从桌上取了把细长的梳子,用尖尖的梳子柄将头顶的发髻挑散,使长发全部披散下来。接着又一次离开轮椅,在空中转了半圈,头下脚上停住,使发梢刚好触到地面。然后将电棒移过来,夹住一束头发的末梢向上卷起。卷到头顶时,停一会儿,散开,再换一束头发。等满头直发都变成大波浪后,重回轮椅上坐好。才喘了口气,就听到开门的声音。

灵识中见境初走了进来,步伐显得有些沉重。进屋后转身将门关好,却没有立即走过来,手依旧搁在门把手上。魅羽见他这幅样子,就知道昭禾给他看过照片了。

“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

他终于离开门口,朝她走过来。“你别怪昭禾,她是好心。她不了解你,不知道你宁可做自己而不被任何人喜欢,也不会为了……”

他目瞪口呆地站在她身后,眼睛望望她,又望望满地的碎布。“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如何做到的?”

他绕着她走了一圈。又揪起她的一缕卷发,上面应当还留着电热棒的余温。

“不可思议,”他望着她的表情中有赞叹,有无奈,还有一点沉醉。

“真是每天都让人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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