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2021.7.20「『文立通訊』自2015.11.30始 總436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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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件者: Liao Liao <liao0619@gmail.com>
Date: 2021年7月20日 週二 下午7:11
Subject: Fwd: 人終歸塵土,書終將傳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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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轉發廖亦武:人終歸塵土,書終將傳世
《子彈鴉片—天安門大屠殺的生與死》終極版問世,這是2021年7月。100年前的7月,一幫匪徒成立了他們的黨,從此,人類的災難像雪球越滾越大,逐漸鋪天蓋地,看似不可收拾。終於,他們用烈性病毒挾持了全人類。
往事如雲湧上心頭。我想起2005年深秋,藝術家高氏兄弟向我引薦了第一個六四暴徒武文建,他的面部扭曲,憤怒、淚水和獰笑持續了幾個小時,他一口一個“你們他媽的”——“我們他媽的怎麽你了?”我反問——他答不上來。高氏兄弟代答:“他們他媽的憋壞了。”
我想起2003年丁子霖委託我探望被刺刀捅死在街頭的吳國鋒的父母。臨近告別,割掉了一個腎的吳國鋒的爸爸說:“千萬不要把我們家的情況告訴丁老師!我們倒下沒關係,她不能倒下。她倒下就沒人知道我們了。”
我想起出獄十幾年,每晚長跑五公里,王怡追問為什麼,我答怕死。於是王怡寫了《廖亦武的肉體意義》。
我想起跟武文建在茫茫都市尋訪暴徒,一次次被拒絕,猶如在深海中摸魚,只能眼睜睜盯著一個個無名的坦克人消逝。我想起出逃那年專程去北京看武文建,他那麽窮困潦倒,卻突然間賣掉一幅畫,他居然要取一萬塊給我,嚇死我了。
我還想起自己對台灣讀者的偏見和傲慢,如何不重視母語版。想起2012年首次到臺灣,廖志峰陪了我那麼多次,我還沒心沒肺地編排旅館門外有鷄,床上有陰毛的“底層故事”打擊他的自尊心。
我想起最後這次,修訂了好幾年。余志堅客死於病重,劉曉波困死於謀殺,與我通信數年的蔣培坤突發心臟病,他和丁子霖曾寫下《送別兒子》,多年後,不得不由丁子霖寫下《送別丈夫》。
還有劉賢斌又出獄了, 他那篇10前年的記錄《出獄100天》,恍若幾分鐘前寫的。
這是一場記憶戰爭,唯有在記憶戰爭中,我們的記憶才能與全世界的記憶交匯。唯有在記憶戰爭中,中國人、四川人、北京人、台灣人、猶太人、朝鮮人、新疆、西藏和香港人的記憶才能連接成一面阻擊政治謊言的哭墻,最後奪回我們自己的歷史和未來。
我相信他們完蛋之後,《子彈鴉片》將回到六四那夜反抗鎮壓的人們當中,它會像被猶太人傳遞的埃利 威塞爾的《夜》一樣,成為見證天安門大屠殺的受害者必讀書。
人終歸塵土,書終將傳世。
英文版序言:永遠的激勵---Ian Johnson(張彥)
德文版導讀:無聲者的聲音---Sabine Pamperrien
坦克人王維林
六四畫家武文建(反革命宣傳煽動罪,判刑7年)
街頭勇士王岩(縱火罪,無期徒刑)
行為藝術家余志堅(反革命破壞、宣傳煽動罪,無期徒刑,2017年在流亡中病逝)
死刑犯張茂盛(縱火罪,死緩)
死刑犯董盛坤(縱火罪,死緩)
六四父親吳定富(兒子吳國鋒被虐殺於北京街頭)
市民糾察隊長劉儀(反革命持械聚眾叛亂罪,兩次判刑,共14年)
黑豹敢死隊長胡中喜(反革命持械聚眾叛亂罪,判刑10年)
街頭勇士李紅旗(流氓、搶劫、奪取武器,數罪並罰,判刑20年)
街頭勇士王連會(反革命持械聚眾叛亂罪,無期徒刑)
良心犯李海(泄露国家机密罪,判刑9年)
最後的六四囚徒苗德順(縱火罪,死緩)
同案犯李齊(反革命宣傳煽動罪,坐牢7個月)
獄友蒲勇(反革命宣傳煽動罪,判刑10年,2002年病逝)
獄友許萬平(反革命組織罪,三次判刑坐牢,共23年)
獄友楊偉(反革命宣傳煽動罪,判刑3年)
獄友雷鳳雲(反革命宣傳煽動罪,判刑12年)
獄友侯多蜀(反革命宣傳煽動罪,判刑8年)
馴獸師陳雲飛(尋釁滋事罪,判刑4年)
良心犯佘萬寶(反革命宣傳煽動罪,兩次判刑,共16年)
詩人李必豐(反革命宣傳煽動罪,三次判刑坐牢,共22年)
詩人廖亦武(反革命宣传煽动罪,判刑4年)
劉曉波的最後時刻
瓦茨拉夫•哈維爾圖書基金會“打破沉默”作家獎頒獎辭
爲台灣民主基金會“紀念劉曉波”的活動致辭
——美國國家民主基金會主席 卡爾.格什曼(Carl Gershman)
205位大屠殺死難者名單--天安門母親群體蒐集
49位大屠殺傷殘者名單-----天安門母親群體蒐集
真相說明書---------丁子霖 蔣培坤
歲末尋訪-----------丁子霖 蔣培坤
蔣捷連蒙難記------丁子霖 蔣培坤
送別兒子----丁子霖 蔣培坤
送別丈夫-----丁子霖
2011:六四抗暴者還在獄中------孫立勇
出獄一百天-----劉賢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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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立回忆“六四惨案”及案后被杀害的邻居“嘎子(或許叫「小來子」、「嘎子是另一人的小名——徐注)”
我也特别想借今天的机会,回忆我当时知道的一个人的故事。
每当“六四”到来的时候,在我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出一个年轻人的形象,他的小名叫“嘎子”(也可能叫“小來子”),当时他跟我住在同一个院,是原来宣武区的白广路二条四号院,这里是五机部和铁路局的家属宿舍。我认识“嘎子”时他大概有十几岁,他喜欢留长发、穿喇叭裤和弹吉他,居然被当时的“小脚侦缉队”当作是流氓看待,后来有一件事情让我对他刮目相看。1980年底我们院里一个家属家里着火后,我去拉水管子准备救火时,这个孩子却机警地跑到失火人的家里抱出了一个当时很罕见的大电视机。大家全都逃下楼堵在院落的楼门口,他下来的时候就叫:“失火了,你们家这样的东西都不要了?”然后就把电视机交给了那家人。可是还是有人诬蔑他是来偷电视机的。但是试想他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偷盗一个当时很罕见的大电视机呢?他上去的时候,楼门口就占满了人啊!
这个事情发生在1980年底,81年初我就被捕了,被判处15年徒刑,四年剥权,是“民主墙案”判得最重的。1993年我被假释回家后,从我太太那儿得知“嘎子”被枪毙了,当时我就很震惊,这么有礼貌的孩子怎么会被枪毙了呢?
后来才知道,1989年6月3号下午在六部口,“嘎子”和一些人截住了一辆公交车,车里暗藏着武器和弹药,可能是要运往中南海,车被截住后围了几千人,“嘎子”在车上拿着武器说:“这些都是枪啊,要杀人的!”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他在6月5号凌晨就被逮捕了。被捕到审判整个过程只有16天,随后就把他枪杀了,罪名是反革命暴乱罪。
共产党是一个非常邪恶的政权,1949年夺取了政权后,以“地富反坏右”的名义居然枪杀了上百万、甚至上千万无辜的人;到了“六四”,镇压和屠城之后,还把“嘎子”这样的八个人在同一天执行了枪决。因为他们都是市民,所以我认为共产党政权不但邪恶,而且很势利,知道国际舆论对学生们的保护,他们就拿市民开刀。北京枪杀了八个人,带头做这件事情的是江泽民和朱镕基领导下的上海,率先杀了三个工人市民。当然现在知道江泽民当时已经到了北京。
所以这个政权的邪恶和势利是一贯的。
为什么到了今天我才把这个故事讲出来呢?三十年已经过去了,如果嘎子活到今天也是55、56岁的人了,他的父母失去这个孩子后非常悲痛,但是我担心影响到他们的家庭,所以一直不敢把事情讲出来。但是三十年后,也许他的父母已经不健在了,所以我一定要把这个故事讲给大家听,同时纪念“嘎子”,为他鸣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