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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遥远的地方(七)--- 李江诗电影

(2020-09-16 16:03:09) 下一个

月光下的毡房外:

    银花给他一首接着一首唱着裕固簇民歌——

    洁白的帐篷扎草原,

    湖滩上撒满了牛羊。

    清澈的湖水碧波荡漾,

    牧歌声声飘向远方。

    哪里有这样好的地方?

    这是我美丽的家乡!

 

    他瞅视着银花:“接着唱,你的嗓子真好,我爱听。”

    银花望着他莞尔一笑,重开歌喉:  

   

    要吃酸奶莫作声,

    和你第一次见面时,你为什么脸红?

    要骑马驹莫要跑,

    和你第一次见面时,你为什么低头笑?

    要唱山歌莫要羞,

    和你第一次见面时,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夕阳下走来的是好哥哥,

    朝霞中归去的是好哥哥。

    露着白牙齿对我笑的是好哥哥,

    招一招手向我说:明天还会来看我的是好哥哥,

    这样的好哥哥怎么能忘了他。

 

    他聆听着银花的歌,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银花不唱了,问他:“你咋不吭声?我唱得好不好?”

 

    他不敢看银花的眼睛,眺望着远处月光下,象披着轻纱般朦胧的祁连雪峰,回答:“我在认真地听你唱呀。”

 

    “光听我一个人唱有啥意思。你也唱?”

 

    他笑笑,说,“我不会唱歌。”

 

    “你谦虚。我知道的,你们大城市的人,都会唱歌的。”

 

    他腼腆道:“真的,我真的不会唱歌。”

 

半天,银花姑娘打破尴尬,说:“说说你们的大城市,都有些啥?”

 

    他随口回答:“有啥好说它的,最大的特点就是空气污染。晚上看不到星星,冬天见不到雪花。你看看你们草原多美,空气水洗过的一般透明,这会儿咱们头顶的星星有多少?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回来一大把似的。”

 

    “大城市肯定有大城市的好,不然为啥人们都愿意往它那里挤?有谁愿意到我们草原上来的?前些年我们乡上分来两名大学生,还是学畜牧兽医什么的,听说,早都找门子调走了。”

 

     见他不吭声,银花又问:“我听王哥说你的家在南方,那你为什么要到大西北来工作?”

 

     他停了片刻,略有所思地道:“当年我爷爷是红四方面军的,后来听说就死在了祁连山里边。”

 

    沉默半晌,银花像想起了什么,说:“我也听我爷爷说,当年他见过红军,几个人藏在一个山洞里,他还给他们送过饭。后来,不知怎么让马家军知道了,追上来杀了他们。还是我爷爷的爸带着我爷爷晚上偷偷收的尸。墓就在前边的那个山包后。经常在清明节有县里和乡上的学生来扫墓。”

 

    他沉默,半天,说:“人世间,有一种冥冥之中宿命的东西,你信吗?”

    银花回答:“我不懂你说的。”

 

    他说:“你看,几十年前,你爷爷他们救过红军,也许那里边就有我爷爷。几十年后的今天,你又救了我!”

 

    银花若有所思。但还是一脸的不解。

 

    他说:“明天,带我去看看那个墓。”

 

    “好的。”    

 

    早晨的阳光下,两个人来到一个山包下,一个用水泥砌就的圆坟。坟头有些破败,上边缝隙里长出些衰草。  

 

    他将手中的一束事先采摘的马莲花,轻轻地放在坟前。静静地说:“也许,这里边就躺着我的爷爷。”又动情的对着坟头说:“爷爷,如果里边真的是你的话,你听着,几十年后的今天,又是一位美丽的裕固族姑娘,救了你的孙子。我发誓,一辈子记着她的救命之恩!”

 

    银花被感动了,低下头去。                     

 

    夜晚的草原上,静谧安详。银花的腿已经好了,不用拄拐。俩人并肩坐在草地上。一轮圆月高挂中天。

 

    他有些伤感,从地上摘起一朵马莲花来:“可能要不了几天,我就要走了。”

 

    银花似乎读懂了此时他的心情,默不作声。

 

    他继续着:“虽然我在这里受了伤,可是,这几天,我觉得是我二十年来,过得最愉快的时间。”

 

    银花半天,笑笑说:“如果让你长期呆在这里,你就会感到没意思了。”

 

    他感慨道:“也许吧。但是,我真的是不想离开这里。真的,没呆够。”       

 

    月光下的大草原,澄澈透明。花草在和煦的微风中荡漾。 

 

    他陪着银花姑娘放牧的情形。

 

    祁连山中优美的景色:碧日蓝天。蓝天中,有飞翔着的大雁,“啁啁”地鸣叫着,划过一道道的弧线。

 

    草原上,滚动着一群群的羊羔。羊群边上,黑子在撒着欢地来回乱蹦,追赶回离开群的羊只。

 

    他抱着相机,给银花照着各种骑在马背上的照片。

 

    他从包中掏出一个小型收录机来,按一下开关,从里边飞出一支曲子。

 

    歌声,一直在草原上飘向很远,在远处又遇到了祁连山峦,回声回来。

 

    银花好奇地看着它,说,“真神奇,还能从里边飞出歌来。”

 

    他回答:“这是报社发给作采访用的,平时没事,可以用磁带录些歌来听。”又问:“好听不好听?”

 

   “当然好听。”银花又说,“我爷爷以前有个收音机,当个宝似的。平日里,都很少让我碰,怕我弄坏它。后来还是坏了,请人带到外边修了好多次,最后还是坏了,爷爷好心痛。”

 

    他爽快道:“我走时,就把它留给你和爷爷。”

 

   银花惊讶地大张开嘴:“啊,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它要多贵呢!”

 

    他没带思索地接口道:“多贵也没你对我的恩情贵!”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它是公家的呀!”

 

   “公家的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说丢了。要让我赔,就从我的工资里扣好了。”

 

   “那哪行?这根本不可能。我不要,我爷爷也不会要的!”

 

    他劝道:“听我说,留下它来,你以后放牧时,就可以带上它,就不寂寞了。晚上,你们一家就可以用它来听新闻,可以了解外边好多好多的新鲜事。”

 

    银花仍然坚决地摇头,“不行,我不要,我爷爷也不会要。”

 

    他笑笑,说,“好的好的,我们说些别的。”

 

    银花向四周张望,说:“只顾了说话,羊跑远了。”转身打一个呼哨,拄着拐去追羊羔。

 

    他身后叫:“有狗看着呢。”但也随银花追去。

 

    半道上,银花扭了一下,摔倒了身子,他忙从后边上前去,要挽银花起来。可是,银花呻吟着。

 

    他伏下身去,说,“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银花不让。

 

    他伏上前去,“让我看看。”

 

    银花拦着他:“别看,别看。”

 

    银花越拦,反而更加坚定了他要看一下的决心。“不行,我今天非要看一下。”

 

    银花无奈,只好稍稍撸起后腰。

 

    他“啊”了一声,大惊失色:“咬得那么厉害?”就要上前去看个仔细。但银花却死护紧了,不让他看。

 

    半天,无奈,他只好起身来,看着银花,深情地说:“你为我,付出得太大了。让我今生怎么报答!”

 

   “什么报答不报答的。遇到谁,都得那么做,没办法的事。”

 

    羊群来到了上次银花牵马驮着他趟过的那条宽宽的河流。羊羔们纷纷扑上前去低下头汲水。他说:“真想下去洗个澡。身上都粘得赶毡了。我小时候,基本上是在长江里玩着水长大的。”

 

    银花道:“那你就下去吧,我把羊群赶远点。”

 

   他道:“你留着呀,不妨的。“

 

   银花羞喃道:我们草原上的女的,男的在河里洗澡时,都要躲远了的。”

 

    半天,他道:“行吧。我实在是太想太想洗个澡了。”

 

    银花道:”那就洗吧。我赶着羊到那个山头后边去。”

 

    说着,银花就赶着羊离开,拐过一个山头,到另一处山坡去放羊。

 

   他去到旁边的那丛沙枣林里,脱了衣服,跳进河水中。他打了个颤悸,自语:”哟,这水,咋这么凉。”一边说着,一边钻进河水中去,尽情地游动着。

 

   洗完游完,他上岸,去到沙枣林里,穿衣服。穿好了衣服,他想抄近道,从山丘上的一条羊肠小道上翻过找银花。

 

    翻过山头,来到山涧,却不见银花和羊群。他重上另一个面前的山丘,翻过去,仍旧不见银花。他有些纳闷,喝了两嗓子“银花——银花——”,又四处转悠了一圈,仍旧不见。他有些着急,扯开嗓子喊。仍旧不见银花和羊群。他继续转悠,有点儿迷路,想返回去。可是,绕来绕去,上山下山,累得直喘气,找不到了归路。最后,他喃喃道:“她不会走这么远吧?是不是回去找我去了。”

 

    他彻底地迷路了,急出了一头的汗。

 

    太阳已经西沉,他恐怖地看一眼西天的落霞,瘫坐在沙瘠上。

 

    渐渐,他发现了一个黑点,全身一激灵,大声喊:“黑子——黑子!”

 

    黑子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大,最后,扑向他来。他一把抱住了黑子。

 

    黑子带着他,绕来绕去,绕出了好几个山涧。

 

   他看到了草滩上的羊羔,心里一阵惊喜,远远地喊:“银花——银花——”

 

   可是,只有羊羔的几声单调的“咩——咩——”声回应他。

 

   他既纳闷,又隐约感到有点不好,便急追过去,来到羊群边。终于,他看到了远处那条大河!只是羊群边不见了银花。他似乎明白过来了什么,急速地向河边狂奔而去。快来到河边时,他隐隐约约看到河水中央,站着一个人。更近点,他看清了,那是银花!并且他听清了从河面飘来的银花带着哭腔的呼喊:“喂,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他急速地一边向河边靠近,一边回应,“银花——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银花似听见了他的回应,在水中央转过了身子,试图向岸边迎他走来。可是,就在此刻,他发现,银花似乎脚下被跘了一下,挣扎两下,身子趔趄地倒在了水中,挣扎两下,就消失在水面。

 

   他吓坏了,一边脱上衣,一边急速冲到岸边,跃入水中,向银花游去。

    镜头中的他,奋力向前。可是,等他抬起头来,仍然在水面上看不到银花的身影,他声音颤抖地呼喊:“银花——银花——”

 

    突然,他发现,在远处的水面上,露出了银花的黑发,他猛然向它游去。他终于拽着了银花的衣服,拼劲死力,迎着排浪,将其拖拉上岸。

 

   可是,银花躺在河滩上,半天,不见其睁开眼睛。他吓得六神无主,搂抱着银花的身子,声厮力竭地呼唤:“银花——银花——”渐渐,就嚎啕起来。

 

   突然,他发现,银花的胸脯有了动静,他反应过来,银花嘴角开始吐河水出来,他紧忙将她头朝下放在自个腿上,又用另一只手去拍她的后背。渐渐,银花终于吐出了更多的河水,哇地一声,苏醒过来。他强烈地狂喜,重将银花搂进自个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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