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符》
二月初的海津市,寒风凛冽,小雨淋漓,刘老蔫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打着雨伞,穿着破旧厚重的军大衣,顶着寒风,在中山公园内漫无目的地随着人群走着。他们齐声高唱《团结就是力量》,《国际歌》等革命歌曲。
不明事理的人从远远看去,还以为是什么广场舞大爷大妈的特别活动呢。可是四周围严阵以待的安保人员,随时待命的大巴车,好像在预示着事情不是想象的那样。
刘小蔫突然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一把拽住老蔫,说:“爸,别折腾了,没用的,回去吧。有可靠消息,一会就要运动了。”
老蔫:“儿子,我这辈子经历的运动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次,学过你高尔基高大爷的《海燕》吗?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小蔫:” 我知道您是老革命,吃过见过的主儿。可是现在您不是在生病吗?子曰:好死不如赖活。 您还是先跟我去看病吧,我都卦好号了。 说罢,小蔫搀扶着老蔫慢慢地从人群中离开,朝着医院走去了。
晚上,到了家的老蔫还在不停地咳嗽。婆娘拿着水过来,轻轻地拍着老蔫的后背,然后拿起医生开的药,帮助老蔫服下。小蔫说:“这医保是怎么了,不是说改革后人民群众占了大便宜吗?怎么今天挂号,看专家门诊,排了半天的队,拿点药就节省了1.7元。早知道就去门口大药房直接买药了,快去快回,也就没有这么累了。”
老蔫说:“你知道什么叫黄宗羲定律吗?就是这改革啊,每改一次,税负就加重一份。说直白了,就是越改革老百姓越倒霉,当官的越幸福。”
“可不能瞎说,爸,您说的是旧社会的变法改革,和咱们新中国不一样。”
老蔫说:“ 那为什么这次医保改革,这么多老头老太太都去抗议啦?还不是越改自己钱越少吗?”
“政府说了,你们都被境外势力洗脑了,和小品一样,都是忽悠瘸了。”
“拉倒吧,这些老头老太太都精明着呢,大政方针说不明白,可是自己这口袋里的钱,那叫锱铢必较。隔壁刘姥姥能为了省一毛钱的菜钱,坐公交车10站地,去郊县菜市场买菜。这次改革,钱多了,还是钱少了,她能不知道?”
“刘姥姥人家也是因为公交卡是老年卡,不花钱,才去远地方买菜呢。可是这公交卡可是政府的新政策吧,老百姓还是得利了啊。”
“行了,不说这个了,你就说说这个药,对我这炎症管用吗?怎么吃了一个星期了,也不见好呢?”
婆娘凑过来说:“ 谁叫你没事就吃药玩呢,一点点不好受,就玩命地吃消炎药。这金木水火土各种霉素都让你吃遍了。肯定有抗药性了呗。这回好了,连挂点滴都不灵了。”
小蔫说:“爸,我觉得妈说的在理。您就是太惜命!药不能当饭吃,要多运动,健康饮食。要不,我看咱们还是去看中医吧。”
转天,小蔫高兴地跑过来,和老蔫说:”爸,我从网上查到了一名老中医,绝对的神医。诊金不便宜,但是绝对药到病除。我给您约好了,咱们下午去看病。
到了下午,父子儿子来到了悬壶济世堂。只见一间不大的门脸儿内,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襟危坐,堂前看病的人排到了小巷门口。父子俩对看了一眼,觉得这家靠谱。二人刚刚排好队,就看到一名护士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说:“别排队了,今天就诊的名额满了,就到这位大爷这结束了。”说完用手指了指老蔫。后面的人一看,都悻悻地离开了。而留下来的刘老蔫则庆幸不已。
等了大半天,终于轮到了刘老蔫。坐好后,大夫给老蔫诊脉,然后皱着眉头,说:“ 不好啊,不好,你这是痨病。先天禀赋不强,后天奢欲无节,食药过度,忧思劳倦,久病体衰,正气亏损,此为内因也。外受风寒,痨虫并扰,阴邪乘虚而入,而致发病。难办啊!”
“大夫救我!”老蔫一听这大夫口若悬河,说的头头是道,从心里就觉得一定是一位神医。所以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一沓钱塞到了大夫的手中,并强调治愈后必有重谢。
大夫说:“你这重病当用猛药。我给你开一个方子,以毒攻毒,或许还能有救。” 说完,刷刷点点开了方子。老蔫父子接了方子,再三感谢之后,转身出了大门。突然大夫追了出了,说:“留步,你这次病重,煎服汤药的时候,里面加一块一钱重的锡,有特效。”
“什么,加锡?”老蔫皱起了眉头。“锡是重金属,吃了不等于吞金自杀吗?”
“莫要胡言乱语,这可是古方。” 说完,大夫从怀里拿出一本竖版的古书,指着上面的字,继续说:“你看,这不写这了吗?这古方要加锡(饧)!”
“这字念饧,不念锡,是糯米所煎的糖!” 老蔫气呼呼地把大夫开的方子仍在地上,抢回诊金,带着小蔫走了。
又过了三天,小蔫又兴高采烈地跑回家。然后神秘兮兮地说:“爸,要是西医、中医都不管用,咱们索性去求符吧。在涅槃山麓,有一棵大桃树,旁边山洞,里面住着一白发道士,据说是神荼、郁垒转世。他手持桃木剑,能在宣纸上画符咒。符咒写好后,吞服,包治百病,而且只治有缘人。今天我出门去医院给您拿药,正好遇到道士的小童子。他慧眼识人,说您就是有缘人,这才给我开了一张看病的度牒,让我带您去求符。”
转天,二人费劲千幸万苦终于见到了白发道士。可是即便看到了小童子开的度牒,道士死活就说老蔫不是有缘人。直到小蔫把带来的钱都捐了香火钱,道士才说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是否是有缘人,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的试一下了。话毕,道士真的拿起了桃木剑,在宣纸上比划了起来。一招一式,一板一眼,都是武侠电影里一般无二。不一会,一些看不懂的符号竟然出现在了宣纸上。道士一看符咒写完,也就收了功力,把符咒递给了老蔫,让他连服三天,能否药到病除,皆是天意。
三天后,老蔫的病神奇地好了。他的同事又约他去中山公园重唱《国际歌》。老蔫说:“ 我现在就信求符了,中西医药都不管用,还是咱们老祖宗的山海经靈。”
一个月后,小蔫在家看电视,突然被一则新闻报道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报道称,今日市公安局打掉了一个封建迷信诈骗团伙。谎称自己是神仙转世,然后用高价售卖自己的符咒给人治病。经调查取证后确定,所谓符咒,就是用兽用消炎药混合墨汁写成的。而这墨汁就藏在桃木剑里,并通过剑柄上的摁钮控制喷撒的流量和时间。看完这则新闻的小蔫,后背发亮,头晕脑胀,不知道一会该如何和正在跳广场舞的老蔫解释这件离奇的事。
(故事完)
《朝闻道》根据bbc news 中文报道,??2月8日和15日,中国湖北省武汉市两次爆发退休老人为主的抗议活动。起因是武汉开展的医保改革,使参保人的个人医保账户每月到账的钱从两百多元下降到80多元,退休老人认为此举损害了自身利益,因此上街抗议,要求当局把政策调回改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