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一句话:“只长心眼了,把长没长眼这茬儿给忘了。”什么事儿?!
屏幕里演员靳东,不小的眼睛里,掩不住的不老实;李雪健的眼神,总有点躲和藏;陈丹青刚出镜时,眼睛尚有几分纽约爽,越到后来,像是眼帘不够用,瞳孔上加了好几块幕布似了。友人,拍电视的,到一个很不小的集会上抓拍几个人脸随机,愣是无功而返:“就是找不到一双能看得上的眼睛。”
毛泽东进城后,无论何时何地,他的眼神里都有被窝气,残留着刚出后宫的意思;周恩来的眼睛,在开国大典上已经没法看了,别说没一点男人味,连旧时的公公发脾气时的拧都没有。文化界里的,钱钟书的眼镜片后的眼神,像个装满精明的小水缸,向眼镜外漫出来;老舍的眼睛,和曹禺的有一比,都管也管不住地向着一个方向贴过去;夏衍周杨的眼神,就是个强忍着不东张西望。
到了文革毛主席八次接见的千千万万红卫兵,倒带看,就是友人的那句话“找不到一双能看得上的眼睛”。
回忆曾在一起种田的知青,周围的农民,有笑貌愁容苦相,就是没眼睛。
思想解放了,却遭遇了“思想解放了,却没有解放的思想”(语自钟惦斐)。改开了,国门打开了,才发现,这个民族的眼睛像被集体给扣掉了。外国友人说,要用第三只眼看中国。他们哪里知道,一九七八年七九年得到机会去欧美看看的人,是用肌肤感受,所谓“碰撞不上的痛苦”。直到很后来,出去的人多了,开始有点眼力了,却看出了个“好山好水好无聊,真脏真乱真舒服”的奇景。
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大陆人的眼睛,尤其是大陆男人的眼睛,你要当它们是个窗户,还希望通过它看到点什么,接近白瞎了。
回忆里,就崔永元的眼睛还有点看头。黄轩的眼睛也有看头。其他的,好像就没了。说句尺寸大点的话,大陆男人的眼睛,不是草稿,而是草,根本就还没成稿。齐白石不画人,这是他感觉比徐悲鸿蒋兆尖;蒋兆和的《流民图》的精彩也在于,只让人FOCUS人的体态,不会去看那些人的眼睛。因为,中华民族很久很久以来就只有眼睛没有眼神。“一样健壮的体格,一样麻木的神情”。
最近网红的一个视频:一个花样滑冰比赛的洋女孩子,失脚靠上了裁判台前,她就势来了个摆艳姿态,那眼神和体态的搭配,一下cool毙全球网。其实应该同时刷屏的还有那个女孩对面被她摆酷逗得直笑的女裁判,那眼神,把好几加仑的惊喜一股脑儿全泼出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眼神的族群,是人类如花的花展,是“千门万户曈曈日”照进“寻常百姓家”的五光十色。
当年润到欧美,在被“物质极大丰富”给震懵了之后,立即看到了想都想不到的各有各的景致的眼睛。大陆男同胞背地里都在议论碰到的“我最喜欢蓝眼睛”“那个女孩的眼睛长得像块浅颜色的玉”“都不敢和他那双眼睛对视,可他说话时就盯着你的眼睛”。忽然发现,自己对自己经历的记忆里,只有身影,声音,字迹,文采,“我认为”,几乎没有眼睛。对欧美社会的第一眼,是物质极大丰富”,第二眼就是,这里每个人都有眼睛,都有可以看一看,看二看,看三看的眼睛。
在英伦读了多年书的香蕉人,拿到了学位之外,也把眼神给变了。香蕉人到哪儿也不东张西望。看,很正经,没有知青到哪儿都在扎苗头找机会似的瞄,也不延安干部进城般的瞥和张,红卫兵式的时代和(huo一声),绝跡,总之,不撩,不惹;前后是谈了不少女朋友,但眼睛不花,和谁说话,都正正地看着对方的眼晴;笑得坦率却不一览无余;交谈时注意地看在座的各位,谁说话,就看着对方的眼睛。
许多香蕉人回大陆,他们过去的亲友同学都说“你们出去的人,都傻傻的”。“把你们卖了,你们还替人家数钱”。看过不少香蕉人回国后和亲友同学的合照,明明显显的,就香蕉人的眼睛亮,眼神干干净净。
好多年前,川普在北京和一肩挑一同站台阅兵。川普眼皮绉得凶,可仍能见到他的老神在在的眸;一肩挑,只看见眼缝,缝里是个黑洞。
中国什么样的代表团出国谈判的片子里,中国一边坐着的,只见人影,看不见眼睛,也想不到去注意他们眼睛。看过好几回《开国大典》,除了宋庆龄,就是记不清其他人的眼睛。
想到一句话:只长心眼了,把长没长眼这茬儿给忘了。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