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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孔乙己》
“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文大钱,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
读《孔乙己》,就这句,觉着被触动了。
因为“遵命”,《阿Q正传》《祥林嫂》《药》《狂人日记》《孔乙己》等,都是围着时代的立意,编出种种情节来衬托的文学——— 鲁迅称呐喊,其实说成在野的文宣也无不可。
自严复起至今,直到海外论坛,好像一旦捧起书,能在屏上划出“明天茶馆见”“Costco 明天花土打折”之外的话,诸如俄乌战争分析,上海疫情走向….. 都经意不经意间端起“启蒙者”的架子。
有个不小的疑惑。一面记得清楚十分“我们是一个有五千年文化传统文明的民族”,一面唬着脸“严重的问题在于教育农民”啦,其中不少唇上刚长毛。
鲁迅是“启蒙者”之一。读鲁迅,一面有被戳被刺的痛快;另一面有被安排被设计被戳被刺的小不舒服。而中国的启蒙者则似乎往往并入觉得。说“少年强则中国强”时,梁启超不以为他是在喊,而是在领喊,而且颇以为我不喊你们怎么知道?
但似乎也没法责怪得太多。严复是留洋的,而且外国语的程度能译赫胥黎的《天演论》;收集在鲁迅全集里的日文信,至今尚未见到过指出文法错误的。总之,这些个着实履历有别,知识有新的人,他们对中国的指戳,虽不舒服其姿态,但还是有听头的。
《孔乙己》就曲里拐弯地说着这听头:冷眼旁观中国,或曰第三只眼看中国。
《孔乙己》,很编。伙计那有那样干活的?那是“我们的理想在希望的田野上”的釆风。两次“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怎么看都不是小说笔,它是杂文笔。
作为小说,《孔乙己》,小瘪三得很,或曰“二”,连已经二的梁晓声《人世间》都不如。
离题话:鲁迅的小说,除了《伤逝》中有些感觉写得像小说,其余的就是生动的文宣。中国小说史中,稍微简略的,不提他,无大错。
回来:“原来他便是用手走来的”,很文学。这样的东西,在鲁迅小说里,很少见。说句不客气的话:鲁迅没有小说眼。
离题:《世说新语》中,不少记事很有小说眼;《史记》中写五帝,秦始皇,陈涉,项羽,,有小说眼。《三国演义》似有似无;西游记,是开故事会;水浒,是集体创作,太圆,太没得话说而像假的;红楼梦,太章回,太导演,像连续剧。
美感之于人世的发生,在中国,大约处于“编”的水平。小说的美感,没有西方文学的进入,在中国,只是零星于史书医书巫书等中。《中国小说史略》编得吃力不讨好,硬是要在原本没有线索可寻的地方生硬地扯出条件连线来。
既是编,心的加入能深到哪儿去?
回来:
“原来他便是用手走来的”,见到心。
这是自己读《孔乙己》的点。另外,觉得通篇里对弱者的同情,虽不深切,却也不使不舒服。
读到将孔乙己当回事分析原委的东西,都不大读的。已然是编的了,还要再山寨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