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1996年夏)
1. 缘分
回到纽约的第二天路生立即重新开始找工,“奔达”的陈先生也热情地给他推荐了几份工,可基本上都是去做前台。鉴于佛罗里达的挫折,路生有点怕了,他想自己即使去餐馆,也最好从最基础的做起,哪怕帮厨,送餐,收入低一点也接受。
一连两天,他又联系了其他几家职介所,有一家介绍他去干洗衣店,路生觉得这个工作很新鲜,技术要求不高,只是收入低,月薪才1000美元,可包住宿,自己做饭。正待他答应前去试工,对方又来电话说,晚了一步,已经有人应聘了,只好作罢。
还有几家职介所可介绍去制衣厂,冷库叉车司机等工作,路生以自己不会而谢绝。找来找去,还是“奔达”的陈先生比较靠谱。他来电话称,他愿介绍路生去一家朋友的餐馆学习半个月,然后再做前台。当然了,学习期间是没有工钱的,问路生愿不愿去?
路生觉得这个建议合理,先培训再上岗,比较适合自己。陈先生还许愿说,如果他去那里工作上一年,明年的时候他要去南方开一家餐馆,可以带着路生去。他还说,很看好路生的憨厚和学历,愿意跟他交个朋友。呵!路生没想到找工未成,倒结识了一位朋友。
路生放下电话,立即赶往百老汇的中国城。见面后陈先生对佛州的事表示十分抱歉,并全额退回了预先交付的60元介绍费。陈先生的诚恳让路生很感动,都不好意思要那钱了,可眼下的经济状况又让他充不得好汉,还是覥着脸皮收下了。
正在谈话当中,走进来一位姓王的餐馆老板,跟陈先生打招呼后,得知路生正在求职,便仔细地询问了他的情况。可巧王老板这次来就是要委托陈先生请人的,于是问路生愿不愿意先去北卡莱罗纳州,到他姐姐的一个餐馆帮半个月的忙,月薪1300美元,然后返回纽约,跟他去滨州开一家新开张的自助餐店? 如路生愿去的话,他愿意先出150美元车费。这真是天上掉馅饼的事,让路生喜出望外!他想这个工作条件不错,至少争取到了一个学习的机会,对自己进入这一行业会有很大帮助,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王老板交代好了路生去北卡州的相关事项,留下了车费就匆匆离去了。陈先生跟路生解释说,这位王老板是他的好朋友,向来做事干脆豪爽,值得信任,这次放心地去,不会出差错的。陈先生还这样跟路生说,在美国开中餐馆的多是广东和福建人,从业者多数都没有文化,很少见象路生这样有文化的年轻人。因此,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与熟悉,很快就能成为那里的业务骨干。佛州他外甥托尼目光短浅,慢待了路生,有眼光的人绝不会像他那样,都会欢迎路生这样诚实、有知识的人去他们那里做工的。陈先生希望他不要泄气,一定会有出头之日的。
这下路生有点理解为什么张彦和刘雪梅等大陆留学生喜欢到餐馆打工的原因了。只要给他们机会,熟悉了餐馆业务,不仅可以解决经济上的问题,还能受到一定的尊重。如今自己又步了他们的后尘,虽是无奈之举,也是捷径一条。
突然,陈先生说要替路生看看手相?路生感到新奇,于是想试试。陈先生拿起路生的手端详了半天,认真地说:“我看你很有财运,也能挣钱,但是,你挣得钱又会无缘无故地没了。因此,我给你一句劝告:绝对不可以进赌场,绝对不可以买彩票。只要你听从了我的话,虽然发不了大财,却也衣食无忧。”
陈先生的话虽然让路生觉得怪怪的,却很温暖。一位萍水相逢的他乡人,给他这样的忠告,足够他受益终生的。 他欲付给陈先生工作介绍费,可陈先生执意不收,说是路生自己争取到的机会,只希望路生下次回纽约的时候不要忘了来坐坐,大家来日方长。
路生谢过了陈先生,立即赶往曼哈顿42街中央车站,购买了当晚前往北卡莱罗纳州的长途车票,他相信这次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2. 万花筒
纽约的中央车站位于中城42街第8大道拐角处。大楼最底层是巴士站,中层是地铁站,最上层是大街。在这里上下车、换车十分方便,南来北往的乘客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路生注意到大楼一层的出口处有一台造型很奇特的机器;一台设计独具匠心,运行复杂有趣的大型观赏玩具机器。
这台玩具由一些铁丝焊成的滚道,升降机构,杠杆,响声器具,滚球等组成。当链条转动起来,链条上的托钩把滚球升高到预定位置时,滚球便依靠自身的重力,沿着设计好的滚道迂回曲折滚动,沿途会冲撞其他的小球,造成一些杠杆的不平衡,并撞响一些响铃,响板或弹簧响盘,然后回到原处,开始下一轮循环。由于这台机器庞大,可以同时看到好多个小球在滚道上滚动,七上八下,左冲右突,叮叮当当,令人目不暇接,赏心悦目,看得让人忘记了时间。
纽约真不愧是一个五花八门的万花筒,这奇形怪状的玩具不也是这个大都市的缩影吗?还有不远处的帝国大厦,时代广场,世界贸易大厦,来纽约两次了,路生都没有时间去看一眼。他想下次吧,他要尽快赶回住处,晚上十点钟还要返回这里乘车。
在去法拉盛的地铁上,车厢里走来一个白人男孩和几个黑人男孩,他们一边走一边喊叫,路生也听不清他们在喊些什么?突然,他们就在车门前的空档处边唱边舞起来。尽管路生不懂这是什么舞蹈,可从这些孩子的舞姿上可以看出他们没有经过什么专门训练,无非就是使劲扭动各自的肢体和腰胯而已。紧接着,一个大一点的黑人男孩仰面躺在了地板上,另一个白人男孩坐在了他的肚子上,将自己的短袖衫套在黑人男孩的双腿上,于是从前面看,像是一个短腿的小矮人在舞之蹈之,样子十分滑稽。
随后,他们就开始要钱了。天哪!路生正站在他们前面,躲是躲不过去了。当黑孩子那脏兮兮的小手伸到路生面前时,他心里一阵酸疼!他们还是些未成年的孩子呢,是什么迫使他们走上街头卖艺乞讨呢?
路生忙不迭地掏出了两个二十五分的硬币递了过去。他很想多给一点,可实际上他也不比他们强多少。“如果前一天在迈阿密有自己有这本事的话,或许就不会饿肚子了。”路生对这些黑孩子充满了同情与羡慕。
回到住处,路生急三火四地收拾好行装,又煮了一大碗肉酱面条,把肚子撑的鼓鼓的,因为要坐一整夜的车呢。他又给张彦去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买好了车票,要立即去北卡应聘的事。张彦建议说,鉴于上次的教训,这次去就少带东西吧,万一不行,来回坐车也方便。路生问这门上的钥匙怎么办?张彦说就先带着吧,他还会在这里住几个月的。反正无论路生在那边是否稳定,这期间总要回趟纽约取走这些物品的。
3. 一波三折
晚上十点路生在曼哈顿中央车站坐上了前往北卡州的长途巴士,途中换了三次车,历时十四个小时,终于在第二天的中午抵达了这次旅行的目的地—北卡州东部的金斯敦市(Kinston)。
店主郑老板亲自到车站接路生。见面后路生首先解释说自己是生手需要培训,郑老板十分热情地安慰他说:“没关系的,只要有英文基础,一定会学会的,谁一下生就会做前台的?”郑老板风趣地话让路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金斯敦是个小城市,靠近旅游区,大街上很清静,房屋看起来很新,很整齐,比从前在德州待过的那个小镇显得有点气派。郑老板的店位于一个商业中心,铺面不大,只有三个人;一个主厨,她太太阿妹和他本人。尽管人少,生意却不错,前来订餐的人络绎不绝。路生放下行李顾不得休息就立即来到前台开始了实习。
经过了迈阿密的折腾,路生对英语菜单已经很熟悉了,关键是如何熟悉和听懂美国人的口语。正忙碌着呢,情况又有了变化。阿妹的姐姐和姐夫在北卡中部的另一座城市温斯顿(Winston)正准备开一家自助餐店,急需一名懂英语的翻译帮他们办手续,听说路生是国内来的大学生,懂英语,于是要他立即去那边。其实这才是前面那位王老板要路生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到郑老板这里不过是临时落落脚,熟悉一下餐馆情况。
然而,刚刚坐了14个小时的车,20多个小时没有得到休息,现在又要马上去另一座城市,路生表现出有点勉为其难。郑老板也体谅到这一点,他说不是很远,他亲自开车送路生走一趟。
温斯顿位于北卡州的西部,距金斯敦大约200多英里,开车要三个多小时。郑老板开车到了一个地方,黑灯瞎火的路生也辨不清是什么位置,他姐夫早已等候在那里了。然后路生上了他姐夫的车,又是一路疾驶,深夜1点钟左右,路生才到达了温斯顿,住进了他们提供的住处。
唉!这一天可真够折腾的,路生已经困的睁不开眼了,浑身也像散了架。来到住处,由于太晚,同屋的人都睡了。路生也顾不上什么了,黑着灯把东西一放,脱去了鞋子,合身倒在一个床垫上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路生一觉醒来,才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原来这是一座独立的两层楼房,房子周围有一片很大的草坪,门前还有几簇冬青。楼房上下四五间卧室的样子,老板及太太和孩子住在楼上,楼下这间住了三个人,两位厨师和路生,地毯上放了三个床垫就是各自的铺位了。难道太忙没时间收拾?楼上楼下乱的狗窝一般。
与路生同屋的是两位厨师,一位大厨少言寡语,人很憨厚。另一位姓陈,话多却随和,自称到多很多国家,见多识广的样子。楼下另一间屋里住着一位王姓的外卖郎,五短身材,面相很凶,据说是老板的亲戚,说话很粗鲁,对路生似理不理的。当路生跟在两位厨师的后面坐他的车去上班时,前腿刚迈进车厢,后腿还没进去呢,车就启动了,差点把路生甩了下去。若不是刚来,碍着面子,路生真想骂他一通。
餐馆离住处很近,也是在一个商业中心里,店面不大,只有十几个座位,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以外卖为主的小餐馆。店主姓李,太太是纽约那位王老板的姐姐。餐馆雇有两位厨师,一个外卖郎,和一位香港妹前台,路生暂时跟着港妹实习。这位港妹倒很热情,详细地给路生介绍这里应该做的一切,使得路生打消了许多顾虑。应当承认,放弃德语习惯转而熟悉英语读音还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几年的德国生活经历现在成了路生适应餐馆业务的绊脚石。
前台除了接听电话,还负责身后两个烧的滚开的油槽,用来炸春卷,甜饼等熟食。在接听电话,招待来客的同时,前台必须手脚麻利地准备好这几样熟食,打包,配好佐料,饮料,餐巾纸,竹筷或刀叉,列出订菜单和帐单,这些技能路生很快就学会了。
第一天顺利地过去,晚饭的时候老板夫妇和厨师们围坐在一起进餐,大家有说有笑的。期间他们得知路生来自山东,都说山东大馒头很有名,可不知怎么做?路生说:“这个没问题,找时间我做给大家尝尝。”众人都说好。看来他们已经接纳了他,几天的辛苦得到了回报,路生感到如释重负,这饭吃的也特别香。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纳闷:“不是要帮忙办什么手续吗?怎么老板只字不提此事呢,而且老板娘几乎一整天都没怎么搭理自己,他们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3. 老板娘与港妹
老板娘30几岁,一位个子很瘦小,看起来很精明能干的福建人,第三天收工的时候主动找到路生说话。她说几天来已看出路生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却一时不能适应前台的工作,因此心里很矛盾。若立即赶他走,于心不忍;留下呢,这里又的确不需要两个前台,所以犹豫不决。于是她问路生,是否真心想学前台?若是呢,她就留下路生,让那位港妹走,然后用一两个月的时间,教会路生前台业务,不过,第一个月工资要低一些,900美元。只要路生适应了工作,她会立即把工资提升到1300或1600美元,问路生干不干?
路生早有精神准备,无论如何也要趟开餐馆前台这条路,即使工资低些也没关系,先学会业务最重要。如果以后工资合理,老板可靠,在哪里干下去都无妨。其实这几天他也在观察,感觉李老板比较宽厚,老板娘有点挑剔。在美国,很难找到真心愿意帮助穷人的老板,只要他们需要,路生基本没什么条件。
路生还问及关于需要他当英文翻译的事,因为那才是他的强项。可老板娘满脸苦笑地说,本来要开一家自助餐店的,可申请过程很不顺利,资金也没凑齐,因此要拖几日。她要路生暂且耐心等待,以后有需要他的机会。
美国是个很现实的社会,没有工作就没有了一切。那位港妹似乎觉察到路生对她的职位形成了潜在的威胁,变的对他不那么热情了,甚至跟路生说,他最好去学“传菜工”(Busboy)或者送外卖,然后再做招待员或前台就容易的多了。路生很感谢她的建议,可如今哪里有他自己的选择呢?
这位港妹头脑机灵,快人快嘴,属于那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是餐馆前台的最佳人选。可是,人太精明了就难免受人嫉妒,不太合群。老板娘不喜欢她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在这里找了一个情夫,而且还是老板的同乡,在北卡生意做的很红火。由于那人三日两头来餐馆找这位港妹厮混,弄得老板夫妇很尴尬。干涉吧抹不开情面,不干涉呢又担着风险。万一哪天同乡的太太知晓了打上门来,他们也担着干系不好收场。所以,老板娘试图让路生替代那位港妹。没想到自己的到来要拆散一对野鸳鸯,路生内心深感不安。
从那天后,老板娘对路生的态度大改,十分热情地指教路生做各种事情。得知路生是北方人,担心他吃不惯南方的饭菜,特别同意路生按自己的习惯做饭,不必拘泥于随着他们,想吃什么就做什么,饭店里最不缺的就是食品物料。那天路生第一次尝试做了一碗大卤面,还油炸了一次豆腐。当然,路生不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绝不滥用老板娘给予的特权,免得辜负人家的一片好意。
经过一个星期的练习,路生已经可以独立地接听电话了,老板娘的脸上开始展现出笑容。第一个周末店里不太忙,路生请示了老板娘,要显示一下自己的手艺,用店里现成的物料和炉灶,给大伙做了一次山东肉包。
路生家里兄弟姐妹多,父母照顾不过来,于是家里人人都要学着做饭,蒸馒头,做包子,包水饺,烙饼,擀面条,家常便饭都不在话下。那天路生选用的是半肥半瘦的猪肉,用刀切成玉米粒大小的碎丁,加上少许花椒粉,葱姜末,调上酱油,香油,大虾,鸡蛋糕,香菇,白菜末等调成馅子。店里有酵母和面粉,路生把面团发好,包成一个个又白又大的圆形包子,先放在笼屉里饧了一会儿,然后开火蒸熟。当各位品尝到热腾腾,香喷喷,满口流油的大肉包时,都对路生的手艺赞叹不已。只有那位王外卖,闷闷地坐在一旁一句话都不讲。“他是怎么回事儿?”路生满心疑惑。
开餐馆的人都知道,只有在纽约个别地方才能找到这样正宗的北方口味包子。李老板一边吃包子,一边咂咂嘴跟老板娘说:“本店是否考虑一下,日后增添一种新的特别口味道!”
5. 纸青蛙
一个阴雨绵绵的周日,港妹休息,路生当班,店里也不太忙,一位美国妇人带着一个五六岁的金发小女孩来店里就餐,路生对她们招待有加,还给那个小女孩用纸叠了一个小青蛙。路生教那个小女孩,用手指在纸青蛙的尾部轻轻一按,它可以跳起来,小女孩喜欢的不得了。临走前,那位妇人特地付给路生一美元小费。
说起这小青蛙可是路生的一项看家本领。多年前路生带着女儿在一个公园里玩,突然地上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凑近一看,却是一个用烟盒锡纸折叠起来的十分精巧的小青蛙。路生从小喜欢折纸,剪纸等手工艺,这种造型的纸叠青蛙还是第一次见到,于是拣了起来,回到家里展开仔细研究,终于学会了。从那以后,无论走到哪里,他经常叠这种小青蛙作为小礼物送给孩子们,很受他们喜欢。今天故伎重演,因为这位小女孩看起来很像女儿小时候玩的那个洋娃娃。
他,太想自己的女儿小歆了。
临来美国的那天早晨,路生起的很早,给小歆做了她最爱吃的煎鸡蛋,然后坐在那里看着她吃完。当去洗手间洗手时,路生差一点哭出来,他是多么不舍得离开她呀!此时他想起了两句诗:“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
路生用自行车送她去上学,小歆已经上四年级了。一路上他千叮咛万嘱咐,将自己的希望说与她,可她却一声都不吭。上学的路很短,到了校门口,小歆下了车,撅着两只小辫像一只小羊羔,头也不会地走进去了。路生多么希望她能回头看自己一眼,可她却很快消失在前面的拐角处,路生站在那里很久才怅然若失地离开。
记得第一次出国的时候小歆才六岁多一点。那是个夏天的晚上,一家人都去火车站送行,可不巧的是火车晚点,一直到半夜了火车还是没到。女儿已经困的不行了,于是路生让家里人不要再等了,都回去吧。当太太小汪牵着小歆的手远去的时候,她那摇摇晃晃的背影,让路生伤心了很久。
联想到今年是鼠年,小歆就要十二周岁了。这几年路生忙着进修,出国,再出国,屈指算来已经离家差不多五年多,给孩子的关怀太少,太少了,路生对此感到十分内疚!他多想能早一天家庭团聚,他会以百倍的爱补偿自己的过失与遗憾。
晚上收工后,路生打算给家里写一封信。铺开纸后,千头万绪涌上心头,该写点什么好呢?他想写自己找工的经过,那太罗嗦了,一会儿也写不清楚。写佛罗里达的经历呢,又担心家里人看了会伤心。那就简单些吧,只写这次来到北卡的事。路生想再有二十天就是中国的春节了,他打算年初一早晨给家里去电话拜年,因此他跟女儿小歆做了一个约定,一定要在电话上跟她讲话。
6. 变故
秦始皇当年虽然统一了文字,却没能统一语音,尤其是南方北方的语言相差极大。在福建人的餐馆打工,跟外国人还可以用英语沟通,可是跟福建同胞们,如果对方不懂英语也不会普通话,那就没法沟通。福建同胞讲话还有个特点,那就是嗓门特别高,好似担心对方听不见似的。知道的不足为怪,不知道的呢,还以为俩人在吵架呢!
这两天路生老听到老板夫妇在吵架,还听到王外卖也在跟老板吵,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于是悄声地问港妹,他们在说些什么?港妹笑笑说:“我们打工的,本不该管他们的事。不过,他们好像是说那个自助餐店申请不下来了。那位王外卖呢,也好像是不准备在这里做了,说是这里小费太少,老板在极力挽留他。”路生听了一惊,也担心自己能否在这里做下去,心里七上八下的。
果然,老板娘对路生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开始不让路生接听电话了,只让他干一些辅助工作。路生也不好多问,只是耐住性子,争取多做一天是一天,一面做好被辞退的准备。
第十一天的晚上,老板娘跟他摊牌了。她很不好意思地跟路生说,由于自助餐店的申请遇到了麻烦,临时不能开业了,这里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只好让路生走人了。
事已至此,路生只能表示理解。那工资呢?老板娘说按每月900美元计算,路生干了整十一天,每天37.5美元,合计412.5美元。不过呢,来北卡的路费是老板娘的弟弟垫付的,扣去剩余,她实际付给路生352.5美元。她明天安排车,带路生去纽约。
这可正应了那句话,“天上没有掉馅饼的”。让你吃进去的,肯定要你吐出来。路生刚刚给家里发的信还在路上呢,这边又发生了变化。他想跟家里打招呼也来不及了,等回纽约找到了工作再跟家里联系吧。
路生粗算了一下,在离开德克萨斯州后的二十多天里,他总共花销了300多美元,也收入了300多美元,相当于这一个月白忙活了。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傍晚,外面开始落雪了。路生回到住处,满怀郁闷的心情,坐在床垫上写下那天的日记:
“试过了一家家餐馆,见过了一个个老板,才知道找工的艰难,
吃尽了一次次苦头,跨了一道道沟坎,才体会生活的辛酸,
再背起行囊,告别了友人,明天就出发,
重鼓起勇气,调整好罗盘,扬起生活的风帆。”
落款是1996年1月X日
7. 柳暗花明
第二天早晨,雪还在下着,地上的积雪有十几公分厚。从客厅的电视上得知,纽约那边下了一米多厚的大雪,他估计今天走不成了。正焦急中,突然有人从外面进来,原来是王外卖。他二话不说,要路生立即跟他走,去纽约。路生急忙把行李搬出来,装到王外卖那辆宏大车的后备箱里。一开车门,见李老板夫妇也在车上,原来他俩要搭车去另一座城市“科恩康德市(Concord)”拜访一位同乡。
从车上他们的谈话中得知,王外卖要去纽约投奔一位亲戚,不在这里做了,而李老板夫妇去访问的那位同乡也开了一个餐馆,生意还不错,他们这是专门去取经的。
一路上。路生眼望着车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心情跟铅灰色的天气一样沉重。他不知道回到纽约后还会发生什么?多久才能找到工作?美国这么大,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安身之地?
风雪中,高速公路上不断有铲雪车开过,公路上的雪基本上会及时得到清理,因此交通不受影响。从温斯敦到科恩康德大约一个小时的路程,不一会就到了。李老板同乡的餐馆位于市中心的一条街上,名字叫“祥龙饭店”,从外面看还有点规模。车停在餐馆侧面的停车场上,王外卖和李老板夫妇都下了车。他们要路生在车上等一下,说他们进去跟老乡说几句话,一会儿就出来。王外卖还特别叮嘱说:“天太冷,为保持车内的温度,不要让发动机熄火。”
过了一回儿,路生正在车内打盹,突然王外卖从餐馆出来,示意路生摇下玻璃,他扒着车窗问路生:“会开车吗?”路生答:“会啊,还有美国驾照呢。”他又问:“愿不愿意送外卖?”路生说:“当然愿意了,可我没车呀!”
“那就好办了,你下来吧。”他一边走一边说:“老乡这里需要一位送外卖的,你进去跟他谈吧。”
路生下了车,顺手把车门关上,跟在王外卖后面往餐馆走。突然,他大叫一声:“嗨!”转身就往车这边奔去,把路生吓了一跳。欲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请看下回。
2018年3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