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史遇春
1.题记
关于这部小说,随便说几句话,作一篇散记性质的文字。
以前读书,读完之后,非常热衷写随感、评说性质的文字。因为热衷于写这种被称作是“文字游戏”的东西,曾经被人讥讽是在做“最没意思”的事。那时,似乎很在意别人对我的指点、批评,所以,之后是尽量少做、甚至是不做。尽管如此,我的积习仍在,总是忍不住会技痒,读罢书,老是想写随感、写评说。
关于周边人事的异动和变化,我很少去想,也懒得去想。每每闲下来,我总是会自觉不自觉地去想那些已经过眼的文字。
澳大利亚小说《荆棘鸟》读完了。
小说读完之后,要是还在这里重复小说的故事梗概、内容情节,那真是“最没意思”的事了。但是,要把读完这小说所写的文字上升到所谓理论的高度,用所谓专家学者们惯用的“框架”去解释,我自知,我没有那样的能耐。
藏拙,是中国自古以来就宣扬的美行。我想,不献丑或许多少就是在含蓄吧。
所以,关于这本小说,我所能说的,都只是浅见,或许这些浅见也都只在窠臼之中。
但是,动笔写这些文字时,如果仅仅是为了抒写“浅见”的话,那可完全不是我的本意。
这是我必须认真交代的。
2.散一
所能记得的小说中的经典台词,是那个男人对“丝”说的:
“如果不想娶你为妻,我是不会要你的。”
这里的“要”,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在说什么。大概也并不需要什么“明眼”,大多数的成年男女一看就会明白他在说什么。
“要你的”什么呢?当然不是财产,在正常男人的思想中,他所“要”的,除了身体,这里不会再有别的任何深意。
这话,如若是用一个男性作家的笔触来描述,我会说,这大约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谎言。然而,这话出于一位女作家之手。所以,我不得不说,这大概只是一位善良女性的天真的幻想、美丽的梦想,甜蜜的理想。
在现实生活中,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不论是东方、西方、还是其他什么方,追求“丝”的男人那样的人,或许是有的,但是,毕竟为数不多。对于大多数的女性而言,这样的男人,想想、梦梦也就罢了,要想亲身碰见他们,只恐怕是“白了少年头”也不见得会有这样的机会,即便是有这样的机会,也不见得就能够成功结合、能够白头偕老。
尽管如此,我还是对作者这样的台词表示真诚的赞赏,就像赞赏那个追求“丝”的男人的美丽言辞。
我之所以对这本小说有意,或许很大的原因恰恰就在于这部小说明显的特点,那就是行文之间毫不掩饰、从不不做作特色流露:女性化以及女性情怀下的人性化。
3.散二
泛滥的情欲像一条河,有时会淹没一个人。
泛滥的情欲像小说中的那场天火,有时会吞噬一个人。
能够淌过情欲的河,能够不为情欲的火烧得面目全非,似乎完全是不可能的。
基于以上几点认识,我总是觉得,小说中的人性化、女性化的特征或者说倾向,有时候,反倒成了这本小说的一种负累。
正如所有的双刃剑一样,小说中自然流露出的女性化会让我简单地感动,会让我体味到这位作者笔触的细腻;小说中所体现的人性化让我看到了西方文化中对人的包容,让我看到了人性真实地展露。这是小说中人性化、女性化展现给我的好的一面。
但同时,女性化、人性化的另一面,在我看来,似乎也产生了负面效应。这种负面效应造成了我所认为的小说的“硬伤”:为了“大团圆”而让人觉得小说中故事情节的发展似乎有些牵强;另外,小说中除了几个主要人物外,其他人物连个性都十分模糊,几乎成了无足轻重的装饰品。
或许你会说,小说中的非主要人物不需要着墨太多。但是,必须清楚,着墨多少与人物个性的丰满与否没有必然的逻辑关系。中国小说或其他文学类作品中,非主要人物虽着墨不多、但个性鲜明的也不胜枚举。
4.散三
“梅”所走的路,其实是其母亲“菲”的人生途程的翻拍版。在这部小说中,凡是关于母亲“菲”的模糊的事迹、不明了的形象,小说的作者都在对其女儿“梅”的记述与描摹中清晰化、丰满化。
与其说,小说讲述了三个女性的人生,其实不如说,小说只刻画了两位女性,因为“菲”和“梅”在我看来,是可以合二为一的。“丝”其实多少也有他的母亲、外祖母的的影子,但是,在作者的笔下,“丝”总体而言还是别样的,所以,她可以独立地成为小说中的一个人物。仅仅从人物来看,也可以发觉这位女作家思想的局限性。
以我挑剔的眼光来看,“丝”的性格或者说个性,与其说是小说中这个人物对其所生活环境中固有状况的反叛,倒不如说,这种反叛是小说作者刻意使然的。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如果“丝”再继承了母亲、外祖母的性格,那么,这部小说的故事情节就只能不断演绎苍白的重复。其结果将会使这部小说陷入无限循环的怪圈,以至于无法结束、不能收场。
正如此前所言,三而二、二而一,三个女性的人生到后来就只会成为一个女性人生故事的记述,这不但会大大压缩小说时代的空间,压缩小说人物周边环境、人事的空间,而且会大大降低小说本身的可读性。
比如说,你在看一个记人的故事,这个故事中第一个人的人生经历、故事发展、情节展开,十分引人入胜,让你非常喜欢;同样的故事,里面还有第二个人,这第二个人的一切,和第一人并无二致,只是换了姓名,想来你大概马上会兴味索然;同样,这故事里还有第三人,这第三人继续重复前两个人的所有,猜测你一定会觉得无聊至极。
这部小说中,上述的那种重复,不只是“菲”、“梅”、“丝”三人。这种重复,还在“吉”与“恩”身上有所体现。
“恩”的形象,只是在补充“吉”二十多年中小说未曾记述的此人的全部。二十多岁以后,“吉”的一切将很可能是“恩”接下来所要发生的。如果这样,这个人物又会进入重复与循环的恶俗。所以,作者想了一个办法,其解决之道,就是让“恩”英年早逝。
关于“恩”与“吉”的一切,为了说明我的看法与观点,我上面的叙述或许是简单的、粗燥的。
但是作为一个聪明而伟大的小说家,这本书的作者对“恩”与“吉”的处理,其过程自然会用很大的心思,比如说,小说家运用尽可能生动的情节;比如说,小说家尽可能排布合理的事件;比如说,小说家在此过程中更多地加入自己对生命的体察与感悟……
尽管,小说中的一切在普通读者与一般大众看来,似乎是无缝的天衣。但是,这些瑕不掩瑜的小疵,要逃脱创作人的深究、要避开批评者的挑剔,要躲过法眼的冷静,要挣开慧眼的深邃,似乎还是要继续在火候上下功夫。
5.散四
小说,自然不能和现实划等号。但是,完全背离现实的生活化小说一定是失败的。
小说家是在力图描绘现实生活的图景。这图景,我们不能强求它就是现实生活原封不动的再现。如果非要去如此强求,也会显得非常幼稚可笑。为什么不能这样呢,因为小说毕竟是文学作品。
但是,对于内容与现实生活相关联的小说而言,假如读者不能在其中看见现实生活的影子,读者便会昧乎茫然,往往会产生遥不可及的感觉,从而无法设身处地、或者感同身受,因为小说中的一切与自己完全了无牵连,读起来大概会有一些隔膜。对于同样是以现实生活题材为背景的小说,如果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不能在其中看见高于现实生活的写照、高于自身思想的体悟点播……这小说,似乎只是在重现生活,果真如此,很多时候,读者在现实生活中的许多情感,比如理想、失望、悲悯、仁慈、恶毒、凶残……等等,便不能升华,从而导致精神的快感便无从享受。这快感不只是乐感、喜感、爱感等积极快乐的感受,当然还包括苦感、悲感、痛感等消极悲哀的感受。
有人说,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这还是不无道理的。
既然以现实生活题材为背景的小说源于生活,便不能有太多违背常识、叛逆常情、或者有悖常理。当然,这种要求仅局限于那些描述大多数人都熟习的生活的小说中。
如果小说家为了自己所作的小说结构的完整,为了小说结局的完满,或者小说的作者因为自身的局限而刻意去违背常识、叛逆常理、或有悖常情,这样做,要么是自作聪明式的把读者当傻瓜,要么就是作者自己已经写到了江郎才尽的田地。
6.散五
在这部小说中,大多数作者自觉不自觉中流露出的人性化描述或倾向,都让我赞不绝口,真心钦仰。但是,作者对于“菲”的众多儿子的记述,我觉得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作者为了完结这个家族,似乎刻意把“菲”的这些儿子一个个写得就如同那被阉割的群羊。这一点,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如果说老大是在暴躁与暴力中释放了体内的能量,在监狱中耗尽了青春,他的那种“被阉割”的状态还是勉强可以理解的。
对不起,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如果说老八还是老七,是因为战争中的一颗子弹丢了男人那话儿——命根子,他的无欲还是说得通的。话虽然难听,但他实实在在是被战争所“阉割”的。
除了上面所说的那两位,我们可以自行解释之外,其他几个儿子的无情欲、不结婚,完全说不通,也无法辩解。莫非,他们中了女巫的蛊?
面对我的疑惑,不知道小说家会做如何的解释?
依我愚见,原因只有一个,也十分简单,小说家只是为了完结这个家族。当然,不是说这个家族不可以完结,但是完结,也该完结得让人觉得顺理成章才是。
这一切,太不合常识、逻辑、情理。
本文前面说过:
泛滥的情欲像一条河,有时会淹没一个人。
泛滥的情欲像小说中的那场天火,有时会吞噬一个人。
这部小说中,“吉”是把自己交给上帝的人,教义要求禁欲,他那么地敬奉天主,对于俗世中的情欲,他尚且不能免疫。
“菲”的八、九个儿子,全都一样,无情无欲,这可能吗?合理吗?
小说中,“帕”是正常的男人;“吉”是正常的男人;主教不知道是不是正常的男人,至少,他理解正常的男人;“梅”的丈夫更是正常的男人;“恩”未及做个男人便化烟化灰了,根据整部小说推理,如果“天假之年”,他必然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开个玩笑:我是个男人,不能说我有多了解男人,但是,我至少对自己多少有所了解,在这一点上。
7.散六
瑕不掩瑜,小说的大部分内容还是值得赞赏和必须肯定的。
我们都在追求完美,所以,难免会对小说的作者显得有些苛求,但是,必须清楚,这种苛求,并无恶意,都只是善意的批评。
关于小说的叙述方式,说几句。
如若小说的叙述,采用的是第一人称的方式,作者的情感便会在这个第一人称的言语行动中体现,自传体的小说,往往采取这种方式。我暂且将这种叙述方式称作自我叙述式。
相对于自我叙述式,另外一种叙述方式我们可以成为他者叙述式。他者叙述式的特点,大约就是以讲故事的方式在写小说,书中的所有人物,都是作者讲述的对象。
这部小说的叙述方式,就是我所说的他者叙述式。
对于他者叙述式的小说,我的观点是:关于小说中是非善恶的评判应当公允,如果太过情绪化,似乎不大好。
因为,作者如果一味感情化、情绪化地评判其所讲述的对象,会出现以下问题:
第一,似乎是对读者判断力的质疑、不信任。
第二,会影响读者对书中人物的判断。
第三,如果让读者感觉到是在被人牵着鼻子走,读者会非常不舒服。
第四,作者把自己的情绪化一直表现在对讲述对象的强烈的爱憎上,会让人怀疑作者的理性与否、公正与否。
就我的看法,他者叙述式应该尽可能保持一种理性公允的态度。
按照我的这一观点,这部小说的作者就有让我难以接受的地方。比如,对于老太太的描写,作者有非常明显的厌恶情绪在里面:称她为“老蜘蛛”,把她的死写得恶心可怖。
按照我的想法,死的恶心可怖,作为小说情节的需要,完全是可以这样处理的。但是,一直用带着反感情绪的笔触去刻意丑化这一人物,就失之公允,甚至有些不近情理。
老太太真得就那么恶心吗?就小说中的事件而言,似乎还不至于此。只是一直闹情绪的作者在强迫读者在文字的刻薄上厌弃老太太,这样,似乎不太好。
(全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