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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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群雄传(80)

(2021-12-06 07:16:26) 下一个

第八十回 匡扶大清虽难龚庆有更难

肇谅这小子真不是个好东西,一张嘴就说到乌四爷的痛处。
四爷最不爱听的就是大清朝倒台,他指望这个活着。朝廷在他就活的滋润,朝廷没了,他是任嘛不是。
话说回来也就是肇谅敢提这话茬,不管真假人家跟大清国有点关系,说自己家里事,不犯忌讳。
那么为什么跟四爷提这话茬,他不怕四爷翻脸吗。不怕,肇大爷不在乎任何人翻脸发脾气,你翻你的他说他的,说话又没死罪,管你高兴不高兴。
他有他的打算。
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必定四起。肇谅想干番事业,谁愿意一辈子窝拦柜后面庸庸碌碌。
而他自己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什么都没有。想成就大事得网罗天下人才,谁是人才?有钱有势有人有枪的,都算人才。
乌四爷是人才吗,这话说的,在肇谅眼里,乌四爷岂止是人才,简直就是可以定国安邦的大贤。
倘若能说动乌四爷跟着一起干,那与群雄并立就不是做梦。
四爷没接肇谅的话,心想这小子怎么知道关内哗变的事,他比自己消息灵通?得问问他打哪听说的。
那位说了,乌四爷难道就不能装做不知道,不聊这事吗。
不能!乌四爷这类人就怕别人比自己强。自己想知道的事一定要先知道,旁人比自己还清楚,那脸上无光。
所以肇谅提这事,他没反驳,这就说明他知道。别以为只有你肇谅才知道这么大的事。
“你打哪听说的,跟真事似的。”
四爷不紧不慢,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还哪听说的,街上都嚷嚷遍了。我不信您不知道。”
肇谅果然奸滑,他早瞧出来四爷知道这事。这么大的事四爷还能稳住,看样有打算。
“咱们大清朝家大业大,个把反贼成不了气候。怎么,你慌了?”
四爷反问一句,肇谅倒不知道怎么答了。
要说肇谅心慌,那是没有的事,他巴不得天下大乱,顺手捞上一把。可跟乌四爷不能这么直白,得先装出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的模样,等乌四爷一同情他,他再往下唠。
“我慌啊,我怎么不慌。本来就快吃不上饭了,再这么一乱,哪天保不齐被贼兵裹了去,命丧黄泉。四爷,我都怕死了。”
乌四爷斜眼瞧着肇谅,心说就你这模样,瘦的跟猴儿似的,贼兵裹你干什么。抓你壮丁,你能干什么,军粮都不够你一个人吃的。
“甭怕,我以为,朝廷兵精粮足,平叛这点小事,也就个把月。那一干人等必定菜市口问斩,不必多虑。”
四爷还给人家解心宽呢,他自己也是提心吊胆。
肇谅撇撇嘴:“四爷,咱们一家人关上门说话。朝廷啥样了您不知道吗?”
乌四爷不说话了,朝廷啥样他比谁都清楚。别说武昌新军哗变,几千个洋人打得曾格林沁一万蒙古铁骑全军覆没。
朝廷没能人了,没人能打仗了。这次新军造反,差不多就是大清朝的末日。
这会儿说假话没意思,四爷也想听听肇谅怎么说,大清要是真的完了,这些皇亲国戚怎么办。
“那你说日后会怎么样?”四爷问。
“小的以为,此一来,豪强并起,皆想分食满人天下。你我同为爱新觉罗后裔,必当效仿古人,齐心协力匡扶清室!”
哎!慢着慢着……
四爷听着这段怎么这么耳熟,一时还没想起来。
肇谅又道:“四爷,咱们得学那刘备刘皇叔,扯旗举事,进京勤王啊。”
听到这儿,四爷手里的筷子都要飞出去了。就你?你一瘦皮猴儿,还要挽狂澜于即倒,你是不是活腻歪了你。
不能再往下聊了,继续这么聊,俩反贼即将脱颖而出。
四爷道:“你大早起的跑那去干嘛,尤仲文也欠你钱?”
肇谅道:“我哪有钱让他欠,我是去看看尤大人有没有逃走的迹象,要是有的话……”
后面的话肇谅没说,四爷已经明白了。这小子心眼儿够用啊,这办法都能想出来。
“那你看出来什么没有呢?”四爷又问。
“还没等细看呢,您就把我堵那了,您说您多耽误事。”
俩人都笑了,乌四爷确实是个帮倒忙的人。
“这样吧,我还有事。你呢,接着盯尤仲文,有消息告诉我。我见天儿都在北市场小酒铺子,去了一打听都知道。走了,后会有期。”
乌四爷起身摸出块碎银子放饭桌上。肇谅都快饿死了,哪能让他请客。
四爷一走,肇谅琢磨琢磨刚才那堆话跟没说一样,乌四爷不接茬。
得,还得去尤仲文府门那,先探探动静再说。

奉天城里这几伙人折腾这么热闹,还有正事不能不讲。
龚庆有领了尤仲文的令,去奉北镖局请人。为了避人耳目,龚庆有没坐轿子,也没带随从,叫辆洋车就走了。
奉北镖局在城外北边,年头不短。
龚庆有对这早有耳闻,但官府与镖局没有来往,也求不着他们什么事。镖局也是如此,有事也不让官府插手。
今天是龚庆有头一回找镖局办事,有些规矩还真不太清楚,也没想好怎么跟人家说。奉天大老爷请镖局帮忙押送东西,多少有点脸上无光。
到在奉北镖局门口,洋车走了。
这镖局三间门脸,门口有幌。后面应该是个院子,院子当中立了一根旗杆,旗杆上没挂旗。
按江湖上的说法,旗子不在说明镖师都不在家,出去干活了。那面旗得随着总镖头走,在途中谁看见都得给几分薄面。
眼下这场面让龚庆有犯难,奉北镖局的人都不在,什么时候回来不好说。尤知府那明天出发,今天请不到人可怎么整。
龚庆有想想就这么回去不行,得进去问问,而后再做决断。

镖局的三间门脸之中,平常只走右边那扇,中间的门只在有贵客的时候才打开。
是谓左为凶右为吉,做买卖都图个吉利。
进临街的铺子不用敲门,龚庆有推门就进去了。
厅堂极其宽大,没看见人。龚庆有瞅了半天,直到眼睛适应屋里昏暗光线,这才发现窗边椅子上坐个老头儿,正打盹儿呢。
好嘛,镖局还有打盹儿的,不像干活的人啊。
龚庆有敲敲门板,老头听声睁开眼睛,看见龚庆有。
“先生,有活儿?”边说边站起身。
这老头看样不那么精明,龚庆有心想镖局留这么个看家的,本事也好不到哪去。
“有趟活儿,想请柜上帮忙。”
老头请龚庆有落座,又是沏茶又是敬烟。龚庆有哪有心思理会这些,又问了一句。
“柜上的师傅们都不在家?”
老头四下看看:“可不,出去走镖了。先生家要送什么东西,送到哪呢?”
这老头看样还没睡醒,跟他谈也是瞎耽误工夫,龚庆有想再找个人来,至少别这么糊涂。
“我是奉天衙门的人,官府有东西……”
龚庆有话还没说完,老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眼睛发光,脸色也变了。他走到门口关好店门,又朝龚庆有招招手,俩人来到后堂。
龚庆有觉得蹊跷,这人怎么回事,神神叨叨的。刚才装傻充愣,现在又像个人精,搞什么名堂。
后堂也没人,老头开口道:“在下姓冯,叫我老冯头就行,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龚庆有报了字号,说是奉天知府的师爷。
老冯头一脸的为难:“师爷大人,实不相瞒,最近关内纷乱,咱们不敢接活儿。您瞧见了吧,旗都收了,就怕有客人上门。一般人看不见旗就不进屋了,您既然进来了,就是有急活儿。啥活儿咱都不接。可没想到您是官家的人。”
不接活了?龚庆有瞪着老冯头,镖局不接活儿?
“你们不接活儿吃什么,你们不就是吃这碗饭的吗?”
关内乱了龚庆有也知道,兵荒马乱就不干活了,太平盛世谁用你们呀,奉北镖局这么矫情,江湖上的名头是花钱买来的?
反正不管怎么说,老冯头儿就是不接活儿。也不问官府要送什么东西,也不问要送到哪,也不怕奉天知府问罪。反正打死也不去。
龚庆有是聪明人,心想莫非镖局听到什么消息,知道尤大人有东西入关。为了防备官府找他们押镖,故意停工歇业。
还有一样,是不是他们已经听说有人惦记上这堆东西,谁跟着都保不住,才出此下策,以免受到连累。
在奉天城虽然衙门权势最大,可人家不接活儿大老爷也是甘没辙。
龚庆有已经预感到要出事儿,但还不敢跟尤仲文说。他这好心好意说了不要紧,就尤仲文那小心思,没准就怀疑自己与土匪有染。
东西安好还罢,要是真被劫了,第一个说不清的就是他龚庆有。
其实请奉北镖局的人也不是指望他们打打杀杀,那些胡子守株待兔,谁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奉天府只想借奉北镖局的名头,期望沿途响马给个面子,车马所到之处借条道就行。要是得花买路钱,不要紧,给个千八百两银票都不在话下。
来了不能白来,空着手回去尤知府不高兴。
龚庆有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要跟老冯头借样 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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