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小旅馆解围张统领发难
郎桐在街上查找革命党,巡街的差役都知道这事,奉天城哪有不认识郎捕头的。
尤知府跟龚庆有商量好对策,派人去找郎桐,让他赶紧回来,这褃节再抓革命党不合适宜。
手下人奉大老爷的令,出门一打听,知道郎捕头出北城门了。北门外是广益街和北市场那片,跟街面的差役一问,知道人在北市场,这才找到祥德旅馆。
差人进旅馆看见梁山,把尤仲文的意思一说,梁山立刻跑向四爷那间房。
再说屋里这几个人,郎桐坐在炕柜旁边,左手已经拉住柜门,只要向后一拽,柜里乾坤就一览无余。
此刻四爷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在奉天城从来没有过如此窘境。在这片儿,什么事都得看他乌老四的脸色,可现在只要郎桐一抬手,乌四爷勾结革命党的事就做实了。
这事不同于其他作奸犯科,这是谋反,对于满清皇亲那是最大的耻辱,数典忘祖啊。
郎桐心里可美着呢,心想乌老四,今儿落我手里了吧。皇亲国戚,当今圣上的亲叔叔,躲在关外憋着劲谋反,可惨不可惨。还有没有脸见人,还有没有脸活着……
“四爷,庆寿开个堂会人不齐不热闹,再来两个岂不更好,小的再请来一双怎么样?”
郎桐瞧着四爷,四爷一看这场戏要演砸,待会儿郎桐翻出来那哥俩,自己除了装傻耍赖也没别的招法,只可惜店老板及众伙计得跟着倒霉了。
本来这是四爷想出的一条妙计,他让大祥在后院艺人里找俩大鼓妞,他给十两银子。
让大鼓妞在屋里陪着四爷,再让尚三旗和马前卒藏在炕柜里。那二位爷开始还不肯。鸡鸣狗盗的叫什么事呢。
四爷告诉他们,奉天府反逛了,现在后悔了,已经派人来逮他们了。差人就在门外,不躲炕柜已是插翅难逃,赶紧的吧。
二人一听也害怕了,奉天府莫名其妙将他二人放了。他俩一直没明白什么原由,要不是尚三旗行走不便,俩人早就逃了。
这哥俩在炕柜里藏好,俩大鼓妞也来了。四爷告诉她们,北市场的窑姐都见过吧,就按那份套路演。
那姐俩还客气呢,说咱们卖艺不卖身。四爷说你们的艺也省了吧,爷都不要,缠住进来的差役就行。
可大鼓妞本是良家女子,哪会窑姐那套业务。郎桐敲门,有个胆大的壮着胆来了那么几句,接下来就不会了。另一个看见差役腿都软了,哪还敢上去缠住郎桐,郎捕头趁势如入无人之境。
正这千钧一发之际,屋门一开,梁山喊道:“大哥,且慢,速回府衙,知府大人有新差事。”边说还一边挤眉弄眼。
梁山为什么这么急呢,按理说先抓了人再回去岂不更好。
找他们的差人出来的时候尤知府嘱咐过,千万别抓革命党回来,如果已经抓着了,立马就放。别的什么都别问,别惹革命党。
郎桐跟梁山搭伙这么多年,哥俩有默契。他一看梁山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事有变故,屋里的人不能逮。至于什么原因不能当场问,一定是尤知府那边遇着什么事儿了,改了主意。
梁山的举动也把乌四爷吓了一跳,怎么茬,尤仲文给自己解围来了,他从没这么孝顺过呀,怎么偏这当口喊郎桐回去,这是怎么档子事呢。
郎桐慢慢缩回拉住柜门的手,站起来,看看四爷又看看梁山。
“不知尤大人有何差遣,四爷,小的就不陪你了,改日登门给您祝寿。走了。”
郎桐说完也不等四爷搭话,回头又看了一眼炕柜,嘴角带笑,昂着头走了。
郎桐等人一走,四爷瘫坐在椅子上。真是神佛护佑,这班差役怎么就走了呢,奉天衙门出了什么事了呢。
来不及细想,四爷大祥赶紧跟出去看看,郎桐是不是真的走了。又赶走了两个大鼓妞,但没敢让那哥俩出来,万一是调虎离山之计可怎么办。
不大会儿大祥回来了,说郎捕头那俩人真走了,坐洋车走的,好像挺急。
四爷这下才从椅子上跳起来,扑向炕柜,拉开柜门。
那哥俩在柜子里都快憋死了,那也没敢出来火拼。马前卒是个书生,自然不是官差的对手,尚三旗屁股有伤,浑身的能耐使不出来,除了引颈待戮也没别的办法。
屋子里发生的事他俩都听到了,没想到奉天衙门的差役末了撤了,也是一身冷汗。
四爷眉头紧锁,此二人不能再留,得赶紧离开奉天。可去哪儿呢,奉天城往南是辽阳,往北是铁岭,往东是抚顺,这仨地方还算繁华,外地人容易落脚,不易被人发现。
这仨地方四爷没什么朋友,若是就让这哥俩随意乱跑,保不齐又给逮回来,这可怎么办呢。
马前卒已经明白身处险境,知道必须出逃。
马爷对着四爷深施一礼:“乌先生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等即刻离开奉天,日后生死不再拖累阁下,我等已是感激不尽。”
四爷道:“你二人可有投靠之所,如今沿途哨卡众多,恐有不便。”
尚三爷这会儿也听明白了,屁股上的板子算是白挨,官府又派人来逮他们了。
“跟我回抚顺吧,老家那有兄弟,只是我那房没了,输了……”
三爷满脸的惭愧,不时用眼睛溜着四爷。他知道四爷是有钱人,正所谓帮人帮到底,要是能给拿点盘缠路费那就更好了。
说来也不巧,四爷从尤仲文那得了两张万两的银票,一张给了龚庆有,另一张放崔老板那了。
他身上没银票,只有十几两碎银子。想给这哥俩多拿点,也掏不出来,于是看着大祥:“店主东,能否暂借五百两,过后我差人给你送来,今天出来急了,没带着。”
阚云祥这个气,什么就五百两,我家是内务府啊。满打满算柜上还有二百两,这还得算上马前卒押这的那张百两银票。张嘴就五百两,哪给你弄去。
可大祥也知道没有钱这哥俩走不远,心下一横,划拉划拉全给他们得了。破财免灾,只要这俩瘟神滚的远远的,要他的命都成。
大祥说去前面凑凑,有多少算多少,都给拿过来。
三爷闻听五百两银子,可乐坏了。
五百两,买房子置地,够活小半辈子了,那是满心欢喜。
马前卒可不这么想,他知道抚顺是小地方,弹丸之地。就尚三旗的人性,哪能有什么好兄弟,有了钱也未必能安全。
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好办法,自己要办的事还没办成,只剩亡命了,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等大祥从前面回来,连银票带随银子加一起,不过二百多两。四爷一看直撇嘴,这买卖怎么做的,这么穷呢,只以为大祥舍不得钱,怕自己还不上。
“东家,这点钱不够啊,你是怕我还不上吗?”
大祥都快气哭了,不够?我一开小旅馆的能有多少存箱,你当我是奉天首富,知府老爷呢,爱够不够就这些了。
“四爷,小店利薄,仅够糊口,您要是再能找出半钱银子,这店归您。”
这话都说出来了,四爷也没办法,让马前卒带上这些钱,大祥出去雇辆马车,载上此二人赶紧奔抚顺。
马车雇好,二人上车走远,四爷和大祥才长出了口气。这一天是真险。
危难过去,四爷才想起来这旅馆怎么会凑不出五百两银子,还是不信。
“我说,你这前后院的买卖会拿不出五百两?”
大祥一听,怎么着,还叫这劲呢。索性拉起四爷衣袖:“您啊,还是真没见过穷人,来来来,您跟我进去看看帐。”
四爷还真不信,看看就看看,还真跟人家进去了。
龚庆有的轿子奔往北大营,龚师爷盘算着怎么跟张作霖开口。
武昌新军哗变的事巡防营应该也知道了,可张统领并没有告知尤知府,三省总督赵尔巽也没有将令。
看样是都在观望,这班大清朝的乱臣贼子,朝廷有难的时候都露了马脚,平日里飞扬跋扈,让他们效忠的时候都没影了,都什么东西。
张统领这人颇有心机,奉天府一直没有与此人有过默契。但此人对革命党可真不含糊,经他们手的革命党就没一个留活口的。
那么此危难关头,张作霖会不会领兵护卫奉天,誓死效忠皇上尚且不知。若是他真的敢于跟革命党对抗,那尤仲文想联名反清还真不行,这事得看张作霖脸色,张统领要是率兵坚守山海关,乱党想入东北也真不容易。
想着想着北大营到了,龚庆有报上姓名,有清兵进去通禀。
不大会儿清兵回来请龚庆有入内。
今天龚庆有没被请进后面营房,而是直接进了中军大帐,他预感不妙。等进了大帐果不其然,张作霖顶盔冠甲,帐内将士两厢站立,杀气腾腾。
龚庆有抱拳施礼:“统领张大人在上,小的给统领大人见礼了。”
张作霖这次没有客套,面无表情:“龚师爷,尤知府差你前来是与在下商讨御敌之策的吗,紧要关头,知府大人为何不亲历亲临呢?”
啊!话茬不对呀,这张统领为何一副霸主 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