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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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群雄传(29)

(2021-09-08 07:38:05) 下一个

第二十九回 捕快救胡子马爷出城

连升被困辽阳城,进退维谷。龚庆有派的差事没办成,得赶紧回去禀报。
城里胡子火并,要净街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就是四个钟头,现在都快晌午了,再耽搁一下午回去,到家差不多就得半夜,那样更危险。
想想不行,不管有什么危险都得走,跟这窝着不值当。
连升问客栈掌柜的有没有背静点的胡同通往北门。掌柜的给指了条小路,连升拜谢就往外走。
掌柜的在身后又道:“公爷,身上没带喷子吧。“
喷子就是火枪,连升明白掌柜的意思。带着火枪,要是遇上胡子,那就是个麻烦。胡子若知道连升是公差,还带着枪,那是定死无疑。
连升头也没回,喊了声:“没有,多谢。”
牵着马按照客栈掌柜指的道儿,连升总算走到北门。北门口无人值守,城门四敞大开,连升又前后看看才踱出辽阳城。
出城又走了一里地,还是人影皆无。连升一想现在不走更待何时,翻身上马,在马屁股上用力一拍,马匹放开四蹄,一路就跑下去了。
连升的马不是战马,脚力一般。马虽然跑的慢,但只要不停的跑也比停在原地强。
不知不觉跑出二、三十里,连升有点累了。勒停马匹,翻身下了马,马也得歇会儿。
官道旁是排洪沟,沟里四下散落一些枯树枝,树枝上压着皑皑白雪。
连升刚想找个地方坐会儿,忽听见马挂鸾铃之声,哗楞楞楞楞……声音脆响。
连升回头一看,一匹快马正朝自己这边跑过来。这匹马跑的那个快,没等连升细琢磨那匹马已到近前。
马上坐着一位中年人,看年纪不到六十岁。此人衣衫不整,身上的棉袍多处撕破,头顶的礼帽也沾满尘土。
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升看见此人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惧,本想扭过头去不看他,可脑袋好像不听使唤。
那人从马上跳下来,照马屁股擂了一拳,马匹落荒就跑下去了。而后对连升道:“一会儿有人问,你就说向北跑了。”
言罢一纵身跳下排洪沟,伏下身,拉了一些枯树枝盖在身上。连升还看到这人有个动作,他从袍子里面掏出一支驳壳枪。
此人鬼鬼祟祟,衣帽凌乱,还带着枪……这是个胡子吧。
没等想明白这节,却又听到人喊马嘶,辽阳城方向又跑来一哨人马,看烟尘滚滚大约能有三十多人。
这伙人看见连升就停住了,领头的说道:“看见有人过去吗?”
连升张口就答:“有个骑马的过去了。”
领头的刚要率队去追,看连升孤零零的站在路边,心中起疑。问道:“你在这干什么呢?”
连升心说关你什么事,你们该追人就追人,我又没挡你们道。
“我回家呀,怎么了,挡你们道了?”
连升平日里在奉天城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龚庆有的家奴没怕过谁,况且自己又没犯什么错,凭什么像审贼似的审自己。
那领头的眉头一皱,说了声:搜搜他。
有两个人跳下马开始搜连升的身,别的没搜到,只搜到了那块腰牌。
连升本不是奉天府的捕快,龚庆有为了他在外面办事方便,就发给他一块腰牌。
这块牌子非同小可,黑白两道见着都得给面子。首先,在奉天城六扇门的势力不小,不能得罪,衙门口的人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净是些小人。
黑道更不敢得罪捕快,道上的规矩,民不与官斗。伤了捕快就是谋反,那就不单单是打家劫舍的胡子,很容易跟革命党扯上关联。
而且捕快也不愿意得罪胡子,遇事睁一眼闭一眼,兴许还能得点好处。
今天这伙人搜到连升的腰牌,不免有些尴尬。
那领头的翻身下马,说道:“公爷,是奉天府的吧。”
连升满脸不快:“哪个山头的,干嘛呢毛手毛脚的。”
领头那位脸上露出了讪笑:“看您说的,我们不是绺子。”
哦?连升一楞。
那人又道:“有高字号的人顺这条道跑了,不说了,我们得赶紧追,误了差事张统领要怪罪。“
言罢拱拱手,再次上马,带着手中人吆喝着走了。
连升转着眼珠,张统领怪罪?这么说这伙人是官军,那么客栈掌柜的说的没错,今天辽阳城里的事有官军掺和,这还真算件奇闻。
目送官军走远,连升这才想起来沟里还有一位呢,那位还拿着枪,心中一惊回头观瞧。
有支驳壳枪正对着他,连升暗叫不好,我命休矣。

尤仲文升堂提审马前卒,几句话问下来把马爷问糊涂了。
这奉天知府竟然如此客气,提出的问题一点都不像审犯人,倒是像旧友重逢。马前卒有些恍惚,险些将尤仲文当成同志。
知府老爷不往反叛清庭的事上说,马前卒这口恶气就提不起来,想破口大骂倒是没法开始。
东一句西一句,扯了些不挨边的事,马前卒实在受不了了,大声说道:“清庭腐朽,生灵涂炭,华夏染墨,我今替天行道驱除鞑虏,还我山河。尔等走狗再不醒悟,定将血祭轩辕!”
马前卒痛快了,尤仲文和龚庆有也痛快了。此话怎讲,这通骂是革命党的口风,堂上这位马前卒马爷定是革命党无疑。

知府和师爷对视一笑,龚庆有道:“堂下之人,语无伦次,失心疯魔。大老爷爱民如子,虽你口出狂言,也不忍责罚与你。今放你条生路,回家问医用药,早日回归本性才是要紧。”
言罢又低声对尤仲文道:“大人,您看……”
尤仲文冷笑一声:“尔等拿人看清神智,这般愚夫疯汉带来做甚,还不轰下堂去!”
尤知府拿起一根令签向堂下一扔,这件案子就算审完了,马前卒当堂释放。
堂下的衙役都傻了,怎么着,大老爷是聋还是瞎。堂上这位骂朝廷没听见?还要放人?
几位衙役没敢动,以为自己听错了。把尤仲文气的,一帮蠢货!
龚庆有也急了,生怕马前卒琢磨过味儿来再次开骂。厉声道:“知府有令,还不行事!“
长着耳朵的都能听出来堂上的人犯是革命党,可今天大老爷跟师爷是不是失心疯了,这样的逆贼倒要给放了,他辱骂朝廷还要杀人没听见吗。
奉天知府的话谁敢不听,上来两个差役推推搡搡就把马前卒轰出大堂。
马前卒站在奉天府衙门前不知所措,把自己放了?这不没有的事吗,怎么着,知府是革命同志,师爷是反清义士,也没人通知我呀。
本打算慷慨赴义,马前卒早就下定了必死的决心,故此在牢里吃的饱睡的香。眼下不用死了,倒让他走投无路,活着比死难多了。
站那想了想,还得活呀,可怎么办呢。哎!他想起来在一间小旅店里还押了张百两的银票,就去那连吃带住,什么都够了。
那天晚上天又黑,人又累,也不知道那家旅店的名字。好在知道有个伙计叫二德,旅店的位置在城外,就这么打听着过去了。

再说乌老四在小酒铺子门口,拉开架势。今儿就今儿了,豁出这张老脸,一定要跟黑家人把光绪年间那件事掰扯清楚,省得这般奴才隔三差五就来给自己添堵。
乌临江这人爱管闲事,只要有人尊他声四爷,再捧上几句,天大的事他都敢管。
管闲事还不用回报,有时候他还自己搭钱,真正的江湖中人。谁要是夸他为及时雨,或是孟尝君,那可了不得了,你让他把宣统办了,他都能去。
一句话,爱显摆。
别的地方不敢说,在这座奉天城里,尤仲文是地方官,那也是乌老四的奴才。大清的天下他乌老四有份,奉天城是他们家的。
黑家人是乌老四家的奴才,这事不假。可那都是光绪朝的事,戊戌变法失败后乌临江远遁关外,他的身边既无佣人也无婢女,光棍一人儿。
黑家人攀上他甘做包衣奴才,完全是因为黑家二爷在京城服侍过四爷。奉天城的黑家借着这根藤算是搭上了乌老四,仰仗着这个名,在回回营一带没少耍威风。
谁都不敢得罪黑家,因为都知道他是乌临江的奴才。乌临江刚入奉天的时候没人知道他的底细,由于四爷跟街面的差役、混混都有过纠葛,但无一败绩。
甚至有几次奉天知府尤仲文都出面给四爷撑腰,这才有人扒出乌临江的底细,都说他是康熙十四皇子的后人,真正的皇亲国戚。
传言这事就是越传越玄,到如今奉天人都知道乌四爷当年与梁启超、康有为是把兄弟,与谭嗣同一起跪过法场。
还有人说那年袁世凯带兵勤王路遇乌四爷,四爷一人挡住袁世凯的新军三千,如此这般康梁等人才得以逃脱。
而谭嗣同执意不走,甘愿抛头颅洒热血以明心志。乌四爷舍命陪君子,与谭嗣同一起坐等官军来擒,非要一起上路。
传言归传言,现如今的乌临江可没办过什么大事,也没有那些肝胆相照的义举。倒是像个捞偏门的攒客,净管些乱七八糟的闲事。
乌四爷看着酒铺子门前的众人,把烟卷从嘴上拿下来,夹在手指之间。
清咳一声:“众位高邻,既然都来了也甭白来,今儿我就把黑家人替我卖命的事跟你们絮叨絮叨。”
乌四爷这就要痛述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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