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三旗在祥德旅馆门口碰见马前卒,三爷再次借到了马爷的光,顺利住进店里。
按命理说,马前卒就是尚三旗的贵人,不管遇到什么坎儿,只要马爷出现,尚三旗准会大难不死遇难成祥。
马前卒跟后面要了一盆热水,替尚三旗擦洗伤口,又跟打把式卖艺的老合要了些金创药涂上。三爷皮肉厚实,有小半个月就能好。
尚三旗脸朝下,在炕上撅着屁股,这姿势说不出的辛苦,三爷被自己压的气都喘不上来。
俩人一聊,奉天衙门大堂上发生的事就都明了了。
马前卒不明白奉天知府为什么把自己放了,一直以为是有同志暗中救助。而尚三旗却很明晰,知府老爷把他们放了,只是因为他俩是革命党,朝廷不杀革命党,至多打上一顿,马爷命好,连打都没挨。
一听尚三旗说是因为自己认了革命党才被释放,马前卒连忙规劝。
“三爷,你可千万别这么想。清庭追杀革命党,通常都是斩立决,今日你我侥幸逃脱,定是事出有因。在下有使命在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且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我看三爷痊愈之后早早离开奉天,免得再惹杀身大祸。”
尚三旗哪听得进去,可算有了“革命党”这护身符,那就得大干一场。不管犯了什么罪过,只要搬出自己是“革命党”,最多被打一顿,随后就放。三爷不怕挨打,不丢命就成。
马前卒知道三爷是个冒牌革命党,人也鲁莽,所以并不跟他较真儿。三爷无法出门,倒也消停。
那么说马前卒来奉天是做什么的呢。
书中暗表,这位马前卒是南方革命党的一员,隶属中国同盟会,他的上司就是大名鼎鼎的黄兴黄克强。
此次入奉是要联络辽东守军之中的两位军官,商议与南方呼应,一举推翻满清朝廷。
做革命党推翻清庭哪有那么容易,马前卒的同志死伤无数,单单这次出关就牺牲了两位。
大清历经近三百年,防范叛乱的招法甚多。马爷等三人好不容易到达山海关,不料守关的清兵一听三人是南方口音,就开始起疑,严加盘查后就要搜身。
马前卒等人未料到会被搜身,他们身上都带着武器,此时已是掩盖不住。
与清兵一交火,马爷三人获胜。守关的清兵武器不济,还是长枪短刀,可这样一来将清军神机营招至,神机营的火器精良,马爷等人的短枪不是对手。
最后是那两人誓死阻挡清兵,马前卒才得以逃脱。等逃至奉天却又被捕获,要不是鬼使神差,马爷早就命丧黄泉。
安顿好尚三旗,就三爷这状况,不怕他出去惹事,倒也放心。
马前卒想找的人是军官,来的时候只知道在北大营,更多不知道。上面也担心一但派去接头的人被捕,可能把清军官员供出来,那以后谁还敢跟革命党交往。
刚进奉天城就被逮,马前卒还分不清东南西北,趁着奉天府不想抓自己,赶紧把这件大事办了。
一但事成,立马折返广州,向同盟会报告。
跟大祥问清了北大营的所在,马前卒出了旅馆,叫辆洋车走了。
阚云祥望着马前卒的背影,心说不妙。这位爷看着像个正派人,可做的事让人不放心。
前脚失踪数日,后脚又招来个胡子,现在又去北大营,这是要干什么呀。
不觉那颗心又提起来,做点小生意吃口饭咋就这么难,操不完的心。
刚想到这,门外一阵铜锣声响,由远及近,打旅馆门前就跑过去了,没等大祥琢磨明白,俩巡街的官差进得店来。
大声呵斥:“你家二德子还他妈管不管,他满世界敲锣,街坊都以为哪走了水,拎着水桶遥处救火。我们哥俩还得挨个劝,你说怎么办吧!!!”
天合当的东家和头柜,至从听说古玩街上有人坑害他们,那是坐卧不安。
老话说得好啊,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人暗中想弄死天合当,这得多大的仇。
可是张树倾自以为没得罪过谁呀,从接手这买卖到现在,压根没做过一桩黑心的生意。
话说回来,当铺就是黑心的买卖。就是说没做过太黑心的生意。
俩人合计得去聚雅轩看看,有人说肇谅在那当掌柜的,这下齐全了,那东家嫉恨天合当,又有天合当弃将入伙,对张家这买卖十分不利。
这种事不能由东家出面,郝如春自告奋勇。
这一日一上午柜上无事,郝如春让二柜在前面支应着,有什么必须办的大事去找东家。自己得晚上才回来。
什么叫必须办的大事呢,譬如说有人来当紫禁城太和殿,这事就算大事,还必须抓紧办,怎么办?报官府啊!
郝如春到在聚雅轩时,门口已经站了两位短衣襟小打扮的人。
不用我说,您就明白了,聚雅轩里面正热闹着呢。
郝爷一看这阵势……就这么一间小破门脸还雇佣看家护院的保镖了?里面有什么呀。
再一想不对,这阵杖不是店家摆的,应该是店内有什么贵客,哪位大财主在里面。
如此一来要不要进去倒成了难事,郝如春害怕撞见熟人,堂堂天合当头柜进到这么一个小铺子里,谁看见都知道有事。
转念一想没准也是好事,店里若是真的热闹,就没人注意自己,也好暗中观察。
想到这儿郝如春迈步就往里走,不料想门口那二位把他拦住了。
“官府办差,闲杂人等回避。”
嗯?官府办差?
郝如春又上下打量了一遍此二人,俩人都是平民装束,怎么还敢自称官府。
一听官府办差,郝如春不敢进了。但琢磨琢磨又不想走,这间聚雅轩好生奇怪,难道说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已然案发,今儿官差来逮人了?
如此说来肇谅也必牵扯其中,此人再入奉天衙门,万一又扯出当票一事,那可如何是好。
越想越害怕,郝如春不敢离聚雅轩太近,生怕一会儿连自己一起被带走。
这就站在五十几步远的地方瞧着,想看看最终被抓出来的都是谁,那位洪熙洪老板到底什么模样,自己是否认得。
那么说聚雅轩里什么状况呢。
前文书咱们说了,张作霖派人来聚雅轩找东家算账。而乌四爷正跟里面卖瓶子呢。
时下最烦恼的要数洪熙,店里来了两份买卖,掌柜的却不见了。这把洪熙恨的。
端砚那份他认赔,只要肇掌柜出面把客人答对满意,多花俩钱儿他也愿意,只要卖瓶子这位尚在,随随便便就补回来了。
看着锦盒里的砚台,洪熙不知道这位客人想怎么招,所以也不说话。那客人问自己多少钱卖的,洪熙明白了,此人不是买主,定是有人送礼后发现假了,才回来找后账。
这就好办了,卖砚台的时候自己不在场,肇掌柜现在又不在,先推他个一二三四五,只说肇掌柜回来才能协商此事,把来人打发走了再说。
这位洪老板真是机关算尽,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哪知道来的这几位是干嘛的,不是财主富户,是他娘的奉天清军。
洪熙知道这方砚台是从他这出去的,但还得故作惊讶。
“哎呀,先生,您这东西是打我这出去的?”
这不废话嘛,都问你什么价格卖的,能不是你这儿的吗。
来人也不搭腔,把砚台从盒子里拿出来往拦柜上一扔,当啷一声。刚好落在那个瓶子旁边,瓶子有绸缎盖着,那人也没理会。
洪熙见此人摔摔打打,面露不悦。心想有俩糟钱儿的富户我见多了,带打手来的怎么了,吓唬谁呢。爷是让别人吃亏的主儿,想欺负到我头上,没门!
乌老四站一边也挺不高兴,怎么了就摔人家东西,有话不能好好说啊,摔打谁呢,没看见奉天衙门西府主事乌临江在这儿站着呢,一会儿把本王惹恼了,拿你们下狱。
来人目不转睛,根本就没瞅乌老四。伸手到盒子里,把盒底的那层牛皮纸揭起来……
洪熙一看,不言语了。
乌四爷可不知道古玩店里还有揭盒底这事,他从来没用过盒子,不管多值钱的东西,大个的腋下一夹,小个的怀里一揣,用什么盒子呀。
眼见那人揭盒底,四爷也跟着看了一眼,他看见那三个小篆:聚雅轩。
洪熙知道对方有备而来,想拖延抵赖恐怕不成,言道:“想起来了,这东西是打我们掌柜的手里让出去的,我还真不知道,但什么价我知道,应该是纹银百两。”
来人笑了:“此等货色,你竟敢卖得百两,如此黑心就没人管了吗?”
哎呀,这口气不对呀。一般行里有这事都是好说好商量,退还货款,再赔偿一层也就完了。
买主揣钱走人,没有大喊大叫的,也没有质问店家的,更没人去官府举报。
今天这位居然说没人管这事,怎么茬儿,还要报官怎么着。官府也不管这事啊。
洪熙笑道:“先生,你有打眼的时候,我们也有打眼的时候,今天这事咱们按老规矩办,货款原数奉还,再多给一层,你意下如何呀。”
要是平常啊,这件事就算了了。可今天这位不依不饶。
“百八十两银子就完了?”言罢又环顾一圈店内摆设。“恐怕赔上你这堆烂货也未必算完。”
什么?!洪熙怒向心头起,你们莫非还想讹诈 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