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鼓和赶神鞭是萨满教请神的时候使用的法器。
举行这个仪式的时候需要两个人,一个连唱带跳,另一个打鼓唱曲。东北人有句土话,说某人得得嗖嗖,这本是形容萨满大神有神上身时候的状态。
这时大神浑身颤抖,似无意识,已经完全不能控制自己。其他人会认为要请的那位神仙来了,就在大神身上。
萨满请的神多是修行中的常蟒灰狐等草仙。释迦摩尼、鸿钧老祖可请不来。这些草仙有道行的也能替凡人消灾解难,大事办不了。
你说我要高中公务员,草仙只能让你好好复习,没别的办法。
如果大神也会打鼓也会唱词,那二神当场失业。出去赚钱看事时大神自己就行。
替草仙办事跑腿的叫地马,所以这样的大神就叫一马双跨。
为什么范五知道这么多,这范五写作之前就是个闲人,不管什么事都愿意打听打听,看看热闹。有吵架的、撞车的、两口子闹离婚的,他准得凑前边瞧瞧,爱看热闹。
有一年他在网络上遇到一个自称半仙的人,神神叨叨。这人说范五祖上有个立堂口顶香的老太太,在范五这代需要有人接班,接班人就是范五。
虽然范五大多时候智商很低,但这事他无师自通,知道对方是个骗子。立堂口是要花钱的,别人一万就行,范五得六万六。范五以为那人知道自己肾好,只要卖肾就能凑够这笔钱。
后来与那人翻脸,范五保住了自己的肾。
谢睿文家传萨满,贴身仆人是二神。鼓和鞭是仆人,归那个老妈子使用。而那壁君的贴身老妈子是个女布库,摔跤的。而谢家主仆不可能在这里,那么,这两样物件是谁用的呢。
平常人家不会挂这些玩意做装饰,这东西有灵性,容易招来鬼神。
刚才那壁君的话范五听见了,他在想怎么答复。他与那壁君非亲非故,来这是借着石奉山的名号,如果没有相求于那壁君的事,没有道理来这。
范五微微侧身,他认为石奉山没告诉那壁君一些诡异的事情,比如铁鹰看到的那些。他还认为石奉山也是半信半疑,石奉山这个人厚道,从不愿意把事物想复杂。
“那小姐,在下此次前来,没有别的事。贱内以前也住在此处,现已出海流洋,在下睹物思人,过来念旧而已。”范五编了套瞎话看那壁君反应。
那壁君不以为然:“你是说你是谢家姑爷?”
聪明的女人永远聪明,那壁君直接点到正题:“那么你是范文程的后人,那位范有贤咯?”
说到这个时候,那壁君才转头看了范五一眼,随后又转回去,目视前方。
当那壁君说到范文程的时候一点敬意都没有,直呼其名,这让范五很不痛快。范文程是你叫的吗,至少你得称一声谥号:文肃,住睿亲王府的居然这么没规矩。
范五刚要表达一下不满,那壁君又道:“范先生既为谢家女婿,谢家长女身处他乡,你为何尚在关外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壁君直视范五,语气中尽显鄙夷。听话听音儿,范五已经感觉出来,那壁君认为他范五已经被谢家大小姐抛弃了。
都是没有的事儿,范五已经知道睿亲王府里住的的确是那壁君,谢睿文已在海外,这根救命稻草没捞到。
范五琢磨说几句客套话告辞走人,他没想到那壁君这么刻薄,当初塑造此人的时候没添加任何尖酸情节,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在下故土难离,海外的生活过不惯,我这英文也都扔的差不多了,一把年纪还是留守为佳,留守为佳。”都这种情况了,范五也没忘了显摆一下在同文馆学的英格力士。
没想到那壁君冷笑一声:“范家后人本也没几个出息的,借着祖上有功,世袭这点功名。人家谢家识时务,天下一变舍身远走,不伺候了。你是故土难离吗,你是想找溥仪弄个功名吧。”
范五很后悔,后悔为什么没在作品结尾的时候把那壁君嫁给王麻子或者张小泉,让他们比比谁更锋利。
刚才那壁君话语中提到溥仪,范五忽然想起来老李说今年是康德十二年,满洲国一共活了十三年,就是说明年完蛋。完蛋那年是1945年,那么今年就是1944年。
范五倒不是想从溥仪那捞点什么,未来会有件有趣的事。1945年溥仪逃跑的时候,飞机降落在沈阳东塔机场,被苏军俘获。范五想去看热闹,或者现在就去告诉溥仪:“溥大爷,千万不能飞沈阳,落地就被抓。而后您再回故宫就得买票。直飞东京……也不行……”
这时范五才琢磨过味儿,溥仪不是想落在沈阳,这位爷是真没地方去。
想到这范五乐了,乐出了声。
那壁君道:“不幸被我言中,也不至于喜上眉梢吧。”
言中?言中什么了你。范五有点明白了为什么石奉山不喜欢那壁君,这股子阴阳怪气的腔调,任何一个男人都受不了。别说嫁给石奉山,给石奉山填房都不行。
范五开始觉得自己很伟大,没有把石奉山推入火坑,这就是直觉。他就知道想开书馆的女子嘴皮子肯定不饶人,在海边玩三天牙都能晒黑。
溥仪是满洲国皇上,这事让范五思绪万千。首先,在这个梦境中有没有可能去会见一次这位历史名人。但如果这样做回落入穿越剧的俗套,范五又得自我反三俗,犯不上。
况且,溥仪要是问他字画古玩都哪去了,范五答不上来。就算此刻的溥仪不再贪恋钱财,问他《推背图》怎么解一样要他的命。
怎么跟皇上说?说您那,就甭折腾了,坐飞机就被捉,随后在苏联扣押,回国就进抚顺战犯管理所,出狱故宫就不是你家的了……最后再来一句,您那,还得娶个媳妇。
这套话说完,都不用推到午门候斩,当场溥仪就得用腰间的战刀把他劈了,都不用刘振赢帮忙按着。
范五肯定是不去新京皇宫的,但那壁君身为皇亲国戚,干嘛不去那里享乐,窝这孤苦伶仃的干嘛?
这个疑问是鉴于那壁君非常不友好的态度,范五想找茬奚落她几句。
“当今皇上坐驾新京,那小姐本是正牌的皇亲国戚,却为何不去陪王伴驾,在此荒凉之所苦度春秋。”
范五说那壁君有好日子不过,在这受穷干什么。
这话好像真的触碰到那壁君的痛处,她低头不语,过了片刻才开口道:“我本姓叶赫那拉,老佛爷在世的时候已是爱新觉罗的死敌。前清遗老皆指慈禧误国, 如今爱新觉罗家的天下与我等无干。再者说,这算什么大清江山,羊头狗肉而已。”
哟,那壁君还挺明白,范五想痛快痛快嘴的机会没有创造出来,有些失望。
来这不是玩的,阿文不在,一无所获。临走之前至少得问清楚鼓和鞕是怎么回事,也算没白来一趟。
范五假装告辞,那壁君也不挽留。起身的时候,范五假装忽然看见挂在墙上的文王鼓和赶神鞕,故作惊讶:“哎呀,这是贱内的贴身之物,为何悬挂于此?”
说完这话,范五眼角瞟着那壁君,并做出动作要拿取墙上的饰物。
那壁君随着话音目光转过来,大喝一声:“勿动!”把范五吓一哆嗦。
“此物乃谢大小姐赠与我镇宅之用,你不能动。”那壁君边说边急走几步站到范五面前,把鼓鞕挡住。
事态有点乱,那壁君见过谢睿文?不可能啊。虽说先有谢睿文,后有那壁君,可是,她们俩是一个人。至少在范五心中是一个人,自己跟自己见面,还赠东西?
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就算做梦也没这么做的,这很容易把本已混乱的思维加倍搞乱。
身为写手的范五,用自己独特的头脑把这事解释了个八九不离十。
每个人都有好几重性格,时常体现的大致两面,既所谓的善恶。正所谓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每个人都是各种阴阳的共同体,只有阴阳共同存在才能显化延续。
善良睿智的谢睿文和尖酸刻薄的那壁君,会不会是在范五心中阿文的两面。人无完人,阿文也会有让范五目瞪口呆的性格,但范五能想象出来的好像不过如此。
那壁君说东西不能动,是赠品。范五只觉得谢睿文又搞什么促销了。
不动就不动,有这个由头就可以问问那壁君是怎么见到谢睿文的,也就能知道这个杜撰人物后续如何。
“既是我家娘子相赠,烦请那小姐好生保管,宝物也。”范五捧了两句,随后话锋一转:“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赠给你的?”
范五窃喜,他认为这场戏做的很好。铺垫充分,情节转承合理,那壁君好像很在乎这两样东西。她说话的时候语气有所改变,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那壁君说这事的时候好像很惶恐,那种恐惧外人都能感觉得到。
“我没见过谢大小姐,大小姐给我托梦,这两样神物是大小姐指引后在院子里找到的。”
好家伙,谢睿文真是不闲着,还托梦呢,那怎么不来我梦里托一下。想到这范五懊悔,自己一宿也没睡呀,今晚一定早睡,等阿文入梦。
“那小姐所遇何事?需要镇宅。”范五问。
那壁君神情惶恐,在痛苦的思忆中颤抖的答道:“我总是梦见一个人在写书,书里都是我身边发生的事,每个字都看得清清楚楚。”
范五明白,那壁君能看见范五写书。
“忽然有一天,这人好像写完了,再也没写过。而我身边就发生很多怪事,有些人白日飞升,有些人黑夜降临,这些人平白无故的就没了,或者就来了,我整天在恍惚中度过。”
范五忽然觉得有人在设置这个世界,这里绝对不是书中人物复活那么简单,这不是一个魂穿的梦境,这是有人在提前布局,这个局是给范五预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