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庭一脚踹开屋门,把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掌穴的,敲家子(听差的),连同那患者都看着门口,搞不清来了哪位心急的病人。
陆郎中一看是何庭,知道他是老潘的跟班,就没放在眼里。心说怎么这么没规矩,没瞧见正忙生意吗,怎么着,俩胳膊没了,开门用脚。
在病人面前不能跌这个份儿,不知道的还以为瞧错了病人,人家回来退钱的。
“怎么了这是,脚比手来劲是吧,潘爷是这么教你会朋友的?”陆郎中满脸的不乐意。
何庭心说还会朋友,今天你说不明白老潘在哪,我就让你跟阎王爷交朋友。刚要喝问,身后韦向天举着枪进来了,这下屋里人才琢磨明白,遇见劫匪了这是。
陆郎中那是跑江湖的,一看见枪脸色就变了。双手按在桌上,表明手里没家伙,你不能开枪,嘴上立马拿好话安抚何庭。
“嗨,我当什么事呢,上次那票生意还短点账,我最近忒忙,也没空去寻你们,就等着你来呢。那谁呀,快去箱里支二百大洋,让这兄弟带走。这怎么话儿说的,不至于不至于……”
敲家子早吓傻了,跟掌柜的跑这么多年买卖,头回遇见举着枪看病的,这是哪位被治死的家属,找后账来了这是。
听差的站着没动,那患者好像也明白了。噢,这是一票买卖,那就是劫道啊,行,等这俩大爷走了再跟你算账。
何庭一听给二百大洋,居然把找老潘的事忘了,傻呵呵的等着人家拿钱。把韦向天气的,照何庭屁股就是一脚:“不要钱,问!”
挨了这一脚何庭才想起来:“对对,我问你,老潘在哪?”
这下把陆郎中问愣了,不要钱,打听老潘?看来老潘欠他们钱,比自己欠的更多。可这老潘……有日子没见着了,谁知道他在哪。
虽然不知道,但嘴上还不敢直说,得把不知道这事转着弯的说明白。要是张口就来:“不知道,没见着,打死我也不知道。”那准得挨一枪。
“你问老潘啊,真别说,昨儿还跟他走个顶头碰,他说在哪忙活来这,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了。”陆郎中说着罗圈话,眼角扫着韦向天,要是看拿枪这老头不高兴,那得赶紧改口。
何庭还让陆郎中再想想,韦向天听出来他根本不知道,说活络话是为了缓和气氛。于是不想耽搁工夫,要带何庭离开。
而何庭还在傻等陆郎中往下说,他觉得一定有着落。
陆郎中看何庭没有走的意思,心想还得找补几句:“兄弟,你有什么事告诉我,我再遇上他替你带话,咱们谁跟谁呀,大北窑我都去过多少次了,有事就说,用不着……”边说边努努嘴,示意别拿枪吓唬他。
韦向天收起枪,伸手拉何庭要走。何庭却忽然想起什么事,冲过去一把揪住陆郎中衣服领子:“我想起来了,你去过!”
陆郎中没想到那位把枪都收起来了,这位怎么身段倒大了。
“我去过什么呀我?”陆郎中说。
“你去给私牢里的人瞧过病。”何庭说。
这个陆郎中虽说是个蒙古大夫,医术不怎么样,就是敢下猛药,小病小灾的倒也能治。有时私牢里有人患病,不方便找正经医生,就找这陆郎中去给瞧瞧。
何庭见过陆郎中去大北窑瞧病,所以想起来他就知道牢房在哪。
韦向天听明白了,这事有着落。看病那位也听明白了,这还真是一伙胡子。
陆郎中没明白过来,私牢怎么了,又要瞧病?用不着掏枪啊,哪次自己不是一溜小跑,不敢耽搁。
但转念一想,不是瞧病。后面那位带着枪呢,这是要劫狱呀。
江湖人就是心眼多,陆郎中马上就明白了。暗自合计要不要说,说了这京城就不能呆了,不说明年今天就是周年,要是说谎……再遇上这爷俩恐性命不保。
唉,光棍不吃眼前亏,照实说了吧。
陆郎中把私牢的位置跟何庭细说一遍,何庭略做思索便知道说的不假,回身对韦向天点点头。
韦向天脸上带笑:“几位,多有得罪,山不见面水会相逢,今天的事哪说哪了,谁要敢出门报官,我保明天他全家出殡。就这么说了,走了。”
二人出门奔大北窑。
陆郎中吓的一身冷汗,惊魂未定之时,又伸过来一只大手,抓紧他的衣服领子。陆郎中这个气呀,什么日子这是,我这衣服领子耽误谁事了怎么着。
揪他衣领的是那位病人,正虎视眈眈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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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壁君家小院外面确实聚了不少人。
原来是盯梢的人向康焕报告,说看见大小姐跟那位凶手一起回大小姐家了。
康焕此刻是破釜沉舟,必须抓到石奉山,杀人灭口。误杀那祁隆那两人已经被杨爷灭了,再干掉石奉山就死无对证,到那时谁都说不出一个不字。
康焕吩咐杨爷、金爷,带够人手,务必把石奉山抓到手。把这几个人扣住,再把带着金佛那几个诓出来一网打尽,金佛到手,这些奉天人往郊外一埋,神不知鬼不觉好事就成了。
院门被砸的咣咣响,那壁君知道是康焕派来的人,就凭自己和老妈子保不住石奉山,弄不好还会一起被灭了口,这可如何是好。
石奉山也明白出了什么事,眼下不能再连累那壁君。在那府掏枪是自己的错,要杀要剐自己扛着,要是伤了两位女眷于心何忍。
“那小姐,这位大婶,外面这伙人是奔我来的,我是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得把这事了断。今天我就跟他们去,想怎么处置我任凭发落,你们不要插手。”说完又瞅瞅老妈子。
奉山知道老妈子会把式,她要出手还真得打一阵子,这都犯不上,拦不住人家。
那壁君想想还真没办法,石奉山不露面也不能给三哥一个交代,去了也好,当几位哥哥面儿把事说清。
事就这么定了,那壁君出屋打开院门,老妈子在后面保护。
院外的众人一看大小姐出来了,停止喧哗。杨爷、金爷给大小姐见礼,刚要开口说几句客套话,先礼后兵。
没等自己开口,大小姐先说话了:“府上怎么调教你们的,没个规矩。我带人跟你们去,别吆三喝四的给那家丢脸,什么做派。”
哟,这么容易。杨金二位还准备抄家伙动手,大小姐这么一说,倒不好意思了。
那壁君带着石奉山坐洋车奔四爷府,让老妈子去三哥那把他也请过来,就说凶手抓到了,请三哥一起问案。
那小姐这招是怕康焕杀人灭口,三哥知道石奉山进了四哥府,康焕就不敢造次,也算能保住奉山性命。
一杆人等呼啦啦奔向那府,石奉山是死是活就在这一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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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澜、老何在屋子里呆到晚上,也没人过来,饭也没有水也没有,文澜饿呀,他问老何帮会这伙人是不是想把他们饿死。
老何也不知道把他们抓来要干什么,听文澜说那祁隆被打死了,开枪的不是石奉山,但奉山拿枪抵着那四爷的头,这事确是真的。
那么眼下抓来这三个人,应该是当做人质,诱捕石奉山。抓到奉山也许就把这些人放了,所以老何只是担心奉山,倒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危险。
直到半夜,院子里人声嘈杂,俩人趴在窗口一看,一群人拥着石奉山正往西厢房里推。
这下老何、文澜傻了,石奉山怎么被他们抓到了?
“文少爷,你不是说奉山在诊所吗,那诊所他们知道?”老何问。
文澜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可能啊。姐夫在诊所只有自己和那小姐知道,还没轮到自己说,那小姐先说了?
“何大哥,这可不是我说的,我至从进来还没人问我呢,要不是那小姐说了,别人我可不知道。”
何君然也觉得应该是那小姐供出石奉山,可既然今日何必当初,还救奉山做什么。
俩人一时懵住了,石奉山近在咫尺又说不上话。把俩人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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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行军人的马队进了北平城,直奔总统府。
在总统府门前齐刷刷下马,副官上前递交一封书信,守门的卫兵带着将官和副官往总统府里面走。
过了大半个时辰,俩人出来,重新上马。
副官问道:“军座,咱们是等前军到达住在军营,还是先去官邸看看?”
那将官左右瞧瞧:“不急,先四处逛逛,我离开北平一年多了,好多地方还挺想,卤煮豆汁你不想尝尝?”
副官一听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满脸痛苦。
将官哈哈大笑:“先去洗个澡,换便装,留两个人,其他人去丰台与前军汇合。”
副官闻听连说不可,亲兵卫队要寸步不离,一个都不能走。将官说用不着,北平治安一等,不像兵荒马乱的中原,这里的地方长官也认识几个,没什么危险。
四个人进澡堂,其余的人驰往城外。
等再出来四个人已着便装,那将官俨然像个阔老板,副官扮成管家,两个卫兵远远的跟着,四只眼睛到处张望,防备有不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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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向天跟何庭已然得知私牢的位置,连忙奔向大北窑,到达城北已经天黑,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两人商定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白天踩盘子,夜晚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