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正文

石奉山的民国岁月(下部一零三)

(2020-11-01 08:02:40) 下一个

文澜战战兢兢出了诊所后门,天黑的跟锅底似的。书馆在哪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他也不知道,只能找辆洋车打听着去。
这个点儿洋车很少,文澜沿着街道往前溜达,好不容易看见一辆洋车过来,赶紧来到街当间拦住。
“嗨!洋车!”文澜展开双臂。
洋车夫吓一跳,没见过这样叫车的。
“先生,您去哪啊?”
文澜想了想:“去大栅栏,那有个众口宜书馆,就去那。”
车夫一听:“哟,先生,道远了,咱们这儿是酒仙桥,您去大栅栏,且得跑一阵子呢。”
道远不怕,加钱呗。
“说多少钱,有价就行。”文澜很急。
“您得给一块半,大晚上的不乐意跑远道,回来没客划不来。”车夫咬咬牙喊了个狠价。
文少爷抬腿上了车,车夫等着划价,给一块就走。
“给你两块,先给一块,到书馆再给一块,快走吧。”文澜边说边递过去一块钱。
车夫接过大洋吹一下放在耳边,大晚上的出手阔绰别给的假钱。
大洋嗡的一声,车夫拉上文澜撒腿狂奔。
大栅栏在酒仙桥南边,确实挺远,好在晚上行人稀少,车跑的挺顺。
大概跑了多半个时辰,车夫放慢脚步,时不时还打听几句。文澜明白这车夫也不认识书馆,也得现打听。
转了好半天也没问到书馆在哪,文澜有点急了。
“还没到呢,干嘛呢你。”文少爷极不耐烦。
车夫本来就累够呛,也在卖力气找,文澜这口气说话他不乐意了。
“我这没闲着呀,这不紧着打听吗,您再等等。”车夫继续往前走,但速度慢了。
文澜着急,这要是半夜才到,自己上哪找人去。大半夜的到处折腾,巡街的警察就得把自己逮去,还怎么救姐姐。
“你再找不着我可换车了。”
文澜这句话车夫急了,怎么着,换车?那一块钱不给了,耍无赖是不是,谁知道到底有没有那个书馆。
洋车嘎然停住,车夫回身道:“先生,话可不能这么说,您付的是车钱,可没说是找人的钱,您把剩那一块钱付了,爱找谁找谁。”
文澜也不干了,嗬!北平人太会说话了,不让你找书馆我给你两块钱?爷的钱自己飞来的,想什么呢你。
俩人火气都已上来,站在街上开吵。
本来晚上街上就静,俩人嗓门还大,不一会就引过来几个人。
这几位都是一身黑,对襟的褂子,有的还戴顶礼帽。几个人围个半圆就把车夫和文澜圈住了。
文澜吵不过北京人,话不跟趟,看见有瞧热闹的就想找人家给评理。
把这事一说,旁边有人说了:“要去哪啊还能找不到,为这点事呛火,吃饱了撑的。”
车夫看见这些人声调明显见小,脸上还有些惶恐。文澜可丝毫没有感觉,继续大声叨叨。
“我是要去众口宜书馆,从酒仙桥到这,我给两块钱,不少吧,他愣是找不到。”文澜义愤填膺。
那圈人当中又有人问:“众口宜离这不远啊,我带你去,你去找谁呀?”
文澜一听有人能找到书馆,喜出望外,应声到:“行,找到了我好好谢谢您。找我姐,书馆有朋友能给带路。”
说完这句忽然有个声音:“你是文澜吧。”
文澜寻声望去,没看清是谁说的话。这会儿洋车夫已经调转车头,剩的车钱也不要了,撒腿就跑。
洋车一跑,那几个人正好合上圈,把文澜团团围住。
这会儿文澜才觉得不太对劲:“哪位朋友认识我,现身说话。”
人群中走出一人,上下打量了一遍文澜,对身边的人说:“这节骨眼,大晚上的去众口宜找人领路找姐姐的,北平城仅有一人。”
所有人哄堂大笑。
那人接着说:“老板神算,就知道会有人来书馆找人,就是他了!”
说完一挥手,这群人把文澜捆起来,不一会过来辆带篷的马车,往车上一扔,走了。
——————
那三爷让康焕领他去打电话,两人到在有电话的屋里。三爷操起电话让接线员接北平市长。
康焕心说真的假的,刚才二爷数落北平市长,这就给北平市长打电话,吓唬谁呢你。
电话接通。三爷道:“我是那三,您这市长干的不错呀,真是惩恶扬善,革命革到我头上了!”
电话那端说了好半天。那三爷才又到:“北平警察把我老妹妹逮去了,天黑前人不回家,我让直隶督军亲自去找。”
说完啪的挂断电话,转身就走。
康焕听着纳闷,多大口气呀这是。虽说三爷前清有一号,可眼下赋闲多少年了,没听说认识这些人呀。
三爷在前面走,康焕在后面跟。好像随意问了一句:“三爷,没想到您还认识北平市长呢,大小姐一准有救啊,我就不用去警局了,府里的事还没张罗完,真是有劳您了。”
话像无意,其实是在探三爷的底。
那三爷哼了一声:“都是我学生,我改良的时候,他们还在同文馆抄宪章呢。革命革成这么个奶奶样,丢人现世。”
三爷紧走几步把康焕甩开,康焕站在原地,心想麻烦大了,那壁君一回来就得找自己问罪。这里不能呆了,得赶紧把带着金佛那伙人逮住,拿了金佛,再卷些银票,奔保定跑吧。
就是这么个主意,康焕奔大门口。
本来大门平日里不开,当下办丧事,来去的客人得走正门,所以四敞大开。
刚到大门口,绑票老何文珊那伙人回来了。领头的在康焕耳边说了几句,康焕频频点头,嘱咐把人看紧咯,再派人手去找石奉山、文澜,还有何庭那伙人。
好家伙,这康焕比北平警察局还敬业,惦记抓这么多人,还是帮会有能耐呀。
——————
按下康焕想辙应付那壁君,咱们说说老妈子带着三位好汉去菜户营。

几个人进了一家农户,老妈子安排他们在西厢房休息,自己去跟亲戚说几句话。
韦向天坐在炕头,铁鹰跟何庭坐在炕梢。那哥俩不敢正眼瞅韦向天,韦向天也不搭理他俩,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铁鹰瞅瞅何庭,心说这回得罪人了,还是得罪的狠人儿。抱着韦大当家的宝贝逃跑,真是他妈疯了,当时是怎么想的。
何庭到无所谓,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干,正主已然拿回去了,也没什么难为情的,谁还没有个失手的时候。
现在都圈这屋里,不能再跑了,因为跑也没什么奔头,况且危险重重。紧跟着大当家的还有些保靠,他带着枪呢。
铁鹰心眼多,看韦向天不吭声,准备先下手为强:“我说何庭,跑的还真快,我要是腿脚好早追上你了。”
何庭压根都把这事给忘了,心里只想着老何,书馆没了,爹指什么吃饭呢,要是早点遇上,自己养他都行。
心里想着这些事,铁鹰抽冷子来这么一句,何庭一时还没回过味,过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什么?我跑?你是来逮我的?
何庭满脸迷惑的瞅着铁鹰,真没想到,瞪俩眼珠子说瞎话,难怪文澜跟着摊那么大事。他就忘了,文澜跟他一起的时候也没得什么好。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在那拌嘴,把偷金佛的事互相推诿。那金佛包裹在何庭身上,所以有理也说不清,铁鹰那嘴多利索,把何庭说的张口结舌,眼看着就要把偷走金佛的全栽赃给何庭,炕头的韦向天说话了。
“二位,省省吧。你们俩是同案,若是半年前,我把你俩捆一起,一枪俩眼儿。”
韦大爷一开口,那哥俩不说话了。
“金佛在我这儿,我不杀人了,你们那人性就是见财起意,一时半会儿改不了,我不怪你们。”
哎呦,韦大爷变了,这么和善,会宽恕人了。
话虽这么说,铁鹰何庭不敢相信,胡子说话从来不算数,现在说不怪罪,一转身没准就打黑枪,还是小心为妙。
铁鹰见韦向天并未发火,知道丢不了命:“东家,您是明察秋毫,还大彻大悟,堪比六祖……”
“行了行了行了,铁鹰,你还是干点人事,算算石奉山怎么样了。”韦向天没心思听他瞎掰,倒是惦记石奉山。
算卦,这是铁鹰唯一可以不说谎的营生,尤其在韦向天面前。吃饭的家什还在,什么丢了这都不能丢,祖师爷赏的。
拿三个大子儿往炕上一扔,掐手指算算,又看看窗外天色,言到:“奉山走着旺运,性命无忧,东家不必挂牵。”
韦向天一撇嘴:“你们家走旺运挨枪子儿啊,放屁呢你。”
大当家对铁鹰的态度明显变了,不但不恭敬他,还开始奚落他。铁鹰非常后悔偷金佛这事,以后想跟着东家吃香喝辣应该是没戏了。
韦大爷看眼窗外,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觉着石奉山还要出什么事呢。”
铁鹰闻听赶忙看炕上的铜钱。
“东家,奉山虽无性命之忧,但他的亲眷恐怕不吉,从卦上看也许身陷囹圄。”
身陷什么?韦向天瞪着铁鹰,铁鹰知道这词大当家的不懂,解释道:“我是说,奉山的家人可能下狱呀。”
石奉山的家人,首当他媳妇文珊,文澜也在其中。难道说这俩人都被逮了?不能吧,文澜跟石奉山在一起,文澜被逮,石奉山也跑不了,可铁鹰没说石奉山也身陷什么什么……
“铁鹰,你是说石奉山没下狱,文澜可能下狱?”韦向天问。
“回东家,奉山走旺运呢,他媳妇跟小舅子不算太好,估摸得被抓起来。至于谁抓的看不准。”
韦向天转着眼珠合计半天,最后对铁鹰道:“再给我起一卦。”
铁鹰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位大爷算卦都是成对的,一次两卦,真是要了命了。
“东家,您要问什么?”铁鹰说。
韦向天拔出后腰的驳壳枪,退出弹夹看看,又抬起头:“我要,劫牢 反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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