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向天确信文澜和铁鹰不是奉天衙门派来的密探,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忽然间情绪大好。
于妈早已预备好酒菜,这仨奉天好汉可就喝上了。
那哥俩看孟老爷高兴,也松了口气。面前的酒菜不错,甩开腮帮子造吧。
酒过三巡。各自都有了些醉意,话也多了。
“我说二位,好胆量。敢在钱通天眼皮底下捞偏门,你们俩算是好汉呀。”韦向天笑咪咪的看着铁鹰跟文澜。
这哥俩对视一眼,没明白孟老爷什么意思。好汉?有倒腾烟土的好汉?
铁鹰会来事,接话道:“瞧您说的,这哪算什么露脸的事,我家老母还押帮会手里呢,文澜不回去他们不放人,这事可怎么办。”
铁大爷还在那做戏,文澜脑子一转,这孟老爷怎么会知道钱通天的名字,好像还挺熟:“孟老爷,您……您怎么知道钱通天呢?”
这句话一问,铁鹰也明白了,这里边有什么事呢。
“岂止知道,钱通天得管我叫声大哥。”韦向天满脸得意。
韦向天真是喝多了,至从听完文澜和铁鹰因倒卖烟土被钱通天追捕的事,心里一直觉得好笑。多大点事儿,还满世界逮人家,又打折人家腿又扣人家老妈,还有这么欺负人的。
再看这俩人哆里哆嗦,离乡背井躲避,变生了搭救之心。您想想,韦向天是一胡子,虽然坏事干了不少,但心中有份豪气,爱打抱不平仗义疏财。所以,他有意管这件事。
铁鹰脸色微变,不好,这位孟老爷跟钱通天是朋友,回头人哥俩一聊天,说铁鹰和文澜在他这呢,那还往哪跑。
文澜也吓坏了,幸好明天自己就走,到了大北窑想办法把钱还上,而后能跑多远跑多远,跑外国才好呢。
俩人支支吾吾,不敢作答。韦向天却没看他们,喊于妈给拿过来一个二大碗,倒满酒,扣住碗底一仰脖,干了。
文澜见过孟老爷这样喝酒,那是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倒不意外。而铁鹰额头的汗可下来了,山上的才这么喝酒,又联想起孟老爷那只驳壳枪……这老头是他妈土匪。
这般年岁的土匪,还是钱通天的大哥,满辽东地界没旁人,定是韦向天啊。
想到这,铁鹰都快尿裤子了。
话说文澜出奉天时,奉天城防营的薛自勇还没去剿匪,后边的事他不知道。可铁鹰都知道啊,铁鹰知道金佛最后落在韦向天手里,假如对面坐着的是韦向天,那么金佛就在此地!
韦向天自斟自饮,时不时还笑上几声,好像是想起来什么可笑的事。
铁鹰的脚在桌子底下踢了文澜一下,文澜不明白怎么回事,侧头看着铁鹰,铁鹰又努嘴又眨眼睛,弄的文澜不知所措。
喝了三大碗,韦向天抬起头:“二位,事不大呀,我在奉天都没听说过。”
铁鹰赶忙接话:“那是那是,本来就不算什么大事,可帮会的人不依不饶,咱们哥俩没辙,人家势力大,小胳膊拧不过大腿。”
韦向天摆摆手:“奉天城有件大案,二位可曾听说?”
铁鹰已经猜出来孟老爷就是韦向天,听韦向天这么说,脑袋轰的一声,心说可别提金佛的事,千万别提,我不想知道,不想打听,别跟我讲。
文澜心想奉天大案?这小半年奉天城的大案只能是金佛案呀,莫非走后又出大事了?
要么说文澜还是年轻,脑子想的少,嘴还碎,开口就说:“大案倒是有一件,不知孟老爷说的可是金佛案?”
完咯完咯完咯,铁鹰气的倆眼一闭,刚才的一通谎白撒了,你提什么金佛案呢。
韦向天看着文澜也是一愣,这小子跑出来半年了,怎么知道金佛案的?
“噢?你知道金佛案?”韦向天问。
这时文澜才知道多嘴了,忙遮掩到:“这事谁不知道,北平城都传遍了,说有一金佛让胡子抢了,那金佛值好几万大洋呢。”
文澜答的还算合理,铁鹰松了口气。
韦向天又看看铁鹰:“你知道这事吗?”铁鹰一合计不能说不知道,文澜在京城都听说了,自己在当地能不知道吗。
知道可是知道,知道多少是个学问,不能显露出自己参与其中,以免招惹麻烦。另外,要是韦向天让自己讲,那得讲清楚大概,后边的事文澜不知道,得借机让他有数,别跟那胡咧咧。
韦向天嗯了一声,并没有开始卖弄,还真的想让铁鹰说说:“那你说说,奉天城里是怎么说这件事的。”
铁鹰也没客气,把金佛案大致说了一遍,尤其后半段薛自勇剿匪,大当家韦向天双枪御敌,射杀官防长官,散尽家财远走高飞。
这一段说的比老何讲的《响马传》都带劲,把韦向天听的心花怒放,把文澜听的目瞪口呆。
文澜低头在那琢磨,好家伙,后头还出了这么大事呢。敢情抢金佛的是山上的胡子,胡子真够狠,连官军都给杀了。
韦向天对铁鹰刚才那段书很受用,满脸的微笑。铁鹰和文澜如坐针毡,文澜知道金佛案未了,回奉天的想法断了。铁鹰在琢磨怎么脱身,要是把这消息通知朱八,那可是首功一件。
三个人各怀心腹事,桌上倒是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韦向天站起身,看了看这哥俩:“二位,说了半天挺热闹,想必你们是不知道那金佛是何等的好物件,真是绝世珍宝。”
铁鹰、文澜张大嘴巴,怎么着,东家要干嘛?给咱们看金佛?不能够吧,他哪来的金佛?人疯了才这么说话呢。
金爷和杨爷坐汽车到当铺胡同口,简单跟老潘交代几句,杨爷留下监视当铺,金爷带上何庭又回去了。
那壁君跟石奉山在小茶馆里,气氛不太融洽。那小姐心气没了,只想赶紧把自己的计划说完就走。
“石先生,再过几日那祁隆寿诞,我受邀前往。这回我想带上何大哥,让何大哥说上一段,这么好的艺术得让北平城的达官显贵都知道,借此让他们把契约解了,您看如何?”
石奉山没想到那小姐会有这样的计划,也想不清楚是好事还是坏事。他脑子很乱,他已经不信任那壁君,他害怕何大哥入那府再被那祁隆害一次。
他最郁闷的是知己那壁君竟然跟那个坏人是一家,有种被骗的感觉。
那壁君见石奉山不搭话,侧脸看了眼老妈子。老妈子开口道:“石先生,我们家小姐问你话呢。”
本来石奉山心里憋着火,没想好怎么答复那壁君这件事,时下老妈子追问他答话,他这股火压不住。
一个下人居然敢逼问自己,还有没有规矩,太不拿自己当回事了。
也不知道哪来的这股邪火,石奉山腾的一声站起来,右手成拳砸在茶桌之上。
“那小姐,你跟那祁隆是亲兄妹,老何的事本就是你一句话,何必遮遮掩掩颇费周张。你若是真想帮忙,为何拖延至今,在奉天府你就知道这事,提督府与你四哥有亲戚你不提,你与那祁隆是亲戚也不提,今天才出这么个主意,我们怎能信你!”
石奉山前言不搭后语的吼了一通,不但那壁君吓傻了,连茶馆里的其他客人都吓傻了。
怎么着,坐着这位小姐跟京城那四爷有亲戚,那还了得。站着这位吃了枪药了,敢对那府的小姐扯脖子喊,不要命了这是。
茶馆的客人怕一会儿出人命,纷纷结账出门。茶馆老板见过石奉山,知道他是外省人,老板心善怕石奉山吃亏,赶忙过来规劝。
“哟,石爷石爷,什么事这么大火气,有事慢慢说。您这一家伙我桌子差点塌了。”茶馆老板陪着笑开着玩笑。
那壁君没想到石奉山会说出这般话,哑口无言,百口莫辩。她没工夫跟石奉山细说与四哥的恩怨,现在再说这些也显得被动,无奈之际老妈子又开口了。
“石先生,在北平城没人敢跟我们家小姐仰头说话,今天你还拍桌子,我们小姐不跟你一般见识,要是换往常……”
老妈子话音未落,向前一步,伸手拍向石奉山那边的桌角,咔嚓一声,桌角掉了。
那壁君叹了口气,站起身就走,老妈子在后面紧随。
剩下石奉山看着桌角的茬口,颇感意外,好身手啊,这是敲桌子,要是敲自己身上……
那茶馆老板嘴可咧开了:“哎哟喂,我招谁惹谁了,一块半大洋没了,我得卖多少碗茶呀。”
金爷把何庭带回大北窑,康焕在屋里等着呢。
老金搜过何庭的身,没有夹带铁器,把何庭让进屋里,带上房门站在门外守着。
何庭那天在当铺看见铁鹰,便觉着有点混乱。这位本是要找文澜,眼下文澜送上门了,可又带不走。最后康老板把文澜留下,何庭真怕铁鹰把文澜带跑了。
文澜已经叨咕出金佛的事,就都得自己扛着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呀。
“何庭,文澜的事你都清楚?”康焕问。
“回掌柜的,我清楚。”何庭答道。
“那你说说,辽东有个土匪叫韦向天你知道吗?奉天有个帮会大掌柜叫钱通天你知道吗?”
何庭一听问这些,那自己知道啊。虽说只是听说,但文澜有个亲戚跟这些人关系好,文澜敢这么折腾都因为有这么个靠山。
康焕听罢何庭讲述,竟然是一头 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