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奉山在那祁康府门前看见那壁君,这下麻烦大了。
本想着托付那壁君找人说情解救老何,眼下可好,撞枪口上了。一笔写不出两个那字,人家是一家人,皆为官宦,怎么可能管平头百姓的事呢。
这事越想越蹊跷,石奉山想不明白这位那小姐干嘛跑前跑后的关照自己关照老何。
与那壁君相处时间不短,这人脾气秉性不像那些高官府里头的人。说话办事和气热心,在奉天时跟自己如同兄妹,如果不是刚刚看见她进了那府,怎么都不会想到她跟那祁隆是亲戚。
石奉山呆立街边六神无主,修鞋老者还在念叨:“那三爷年岁大了,不爱管事。前清那会儿可了不得,搞洋务是把好手。当年李中堂器重他,要不是革命党得势,早进内阁了。可惜,可惜呀。”
那三爷不是石奉山关心的,他只想知道那壁君跟那府到底什么关系。
“老先生,在下听说那家兄弟四个,可有姐妹?”石奉山巴不得老头也门清这事。
“有啊,那家四个少爷,最末了得了个千金,老姑娘,上上下下最疼她了。”
老者此言一出,石奉山彻底心凉。果不其然,是一家人。这条解救老何的路算是堵死了。
石奉山不想再问,转身就走,连道谢都忘了。
回到家中闷闷不乐,文珊瞧出来奉山有事也不敢深问。这样又闷了两天,实在忍不住跟老何说了,老何倒是听说那家有个姑娘,没想到竟然是那壁君。
两人一琢磨这事不能瞒着关老板,仨人是一条船上的,凡事都得通气,尤其是这生死关头。
等把这事跟关城庸一说,关老板也把那天小伙计看到的一幕讲了,说自己早就知道,怕老何、奉山多心就没告诉他们。
事到如今仨人闹不明白了,那壁君的四哥给老何下绊子,那四爷的老妹妹又来帮老何解套,这么个折腾劲儿到底图什么呀。
虽说那小姐为人正派嫉恶如仇,但为一臭说书的违背自己亲哥哥意愿,很难让人信服。
哥仨一头雾水,最后商量好了,那小姐这边的事得加着小心,人家是亲骨肉,为咱们的事能出多大力不好说,得见好就收,不能太指望了。
那么说石奉山那天看见的人是不是那壁君,当然是。前几日那壁君去找石奉山,想跟奉山商量个事。
她三哥给出主意,让她在四哥办寿宴的时候到场,给足四哥面子,二人冰释前嫌。老四是场面人,最好这个,当时一高兴,没准就把老何的事办了。
那壁君为了何大哥也是豁出去了,咬牙认一回这个四哥。但想到祝寿不能空手,可拿什么好呢。灵机一动,她想直接带老何过去,给堂会助兴,逼迫四哥给老何解约。
那小姐在家里蛮横惯了,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过后一想有点莽撞,这得征得何君然的同意,那天没找到奉山,回家再一想还是不妥,得先跟三哥商量商量,这法子行不行。故此去了三爷府上。
把自己的办法跟那三爷一说,那三爷思诹半晌,说不是不行。但近年来老四脾气见长,如此强迫还是有些凶险,得先给他透露点消息,让他有个准备。
这事三爷去办,那小姐且放宽心。
放下那府这边不表,咱们接着说当铺里的群英会。
康焕答应让文澜在韦向天这呆三天,等孟老爷跟文澜的账算清楚再过来接人。
韦向天觉得今天的事自己有面儿,文澜被自己扣下了,钱也没还,还露了一手让赌场的人瞧瞧。
开赌场混帮会都是二流买卖,跟土匪胡子没法比。在这帮人面前不能丢人,如果真的怂了,日后传出去还怎么混。
既然康老板给面儿,韦向天缺不了场面话。
“康老板,局气!”韦向天挑起大拇哥:“咱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三天后你过来接人,要是赏脸的话老夫略备薄酒,你这人会办事,有胆有识,不赖。”
康焕知道今天只能如此,三天之内这当铺消停不了,让他们先热闹着,回头再弄明白那瘸腿掌柜的跟文澜到底什么关系。
除了文澜,赌场的人都走了。
康焕让老潘、何庭在胡同口守着,当铺的人胆敢逃跑,立刻打电话回来,这边让警局捕他们。
此时当铺前厅只剩韦向天、铁鹰、文澜外加小德子。
韦向天让小德子再把铺门插上,让他在这守着,谁都不许进出。这才带着铁鹰、文澜奔后院。
于妈在后院看见文澜颇感惊讶:“石掌柜,您还没走呢,晚上住这?那我得多张罗口饭了。”
韦向天笑道:“弄桌酒席,我给文少爷压惊。”于妈没听明白:“老爷,一会儿还来人呢?”她哪知道石掌柜就是文少爷。
三个人进到后院的中堂,韦向天坐正位,铁鹰居左,文澜没座位,站在地中间。
铁鹰瞪着文澜,心说你跟老孟头什么过节我不知道,一会儿别胡说八道,若是把奉天金佛案吐露出去那就是又起事端。你骗老孟头的钱,他轻饶不了你,皮肉之苦八成躲不过去了。
而文澜琢磨的是欠钱这点事用不着在这呆三天吧,怎么着我也还不上。康老板就是死心眼,孟老爷那一百块钱是他给我的,不是我欠他的,把我留这算怎么档子事啊。
韦向天确实不该扣下文澜,唯一理由就是文澜不该说当铺给他做保向赌场借钱。可跟赌场的账是文澜自己的,康老板也说不关当铺的事,干嘛非要这样做呢。
俗话说人老奸马老滑,韦向天瞧出来文澜跟铁鹰俩人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况且赌场那边的那个后生也牵连其中,到底什么事他猜不到。但文澜为何跟他说谎,姓文不说,他说姓石,没准是奉天警局的密探,倘若真是这样,屋里这二位就都得埋在后院了。
韦向天侧头看看铁鹰,铁鹰陪着讪笑,知道东家要问话了。
“石掌柜啊,不对,文澜啊,你一分钱都不欠我的,我把你留这只想问问,为啥报假名姓蒙骗我。说明白了晚上咱们喝酒吃肉,说不明白……”韦向天边说边从后腰摸出那支驳壳枪,啪的一声摔在桌上。
铁鹰一看到枪脑袋嗡的一声,这东家啥时候又把家伙藏身上了,才刚好像没带着呀。他哪知道,韦向天睡觉都枕着这支枪,寸步不离。
文澜可没想到孟老爷还有枪,吓的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东家,孟老爷,孟爷爷……”都不知道叫什么好了:“我在奉天摊了点事,亡命北平,怕奉天官府拿我,不敢顶着真名实姓,我也是没办法呀。”
文澜一开口,铁鹰俩眼一闭,完了,这货要撂底。他撂底不要紧,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呢,一会儿自己是不是也得那跪着呀。
韦向天眼睛一亮,脸上有笑模样了:“哦?这么说你是犯着案呢,是杀人还是越货,或是拐卖良家妇女?”
文澜一听这都什么呀,我一大户人家的少爷能干这事吗。铁鹰在旁边也撇嘴,文澜哪是那块料,他就是偷鸡摸狗的玩意。
“东家,我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我能干那些缺德事吗。”文澜回怼了一句。
韦向天不高兴了,这怎么是缺德事呢,老爷我干了半辈子了。
“负案在逃必有人命在身,小小不然的事你跑什么?”韦向天是行家,文澜扯谎骗不了他。
文澜心想要不要说金佛的事,这事一说孟老爷肯定听说过,他还带着枪,该不会抓自己回去领赏吧。
这下好了,韦向天怕文澜是密探,文澜怕韦向天是捕快,这都什么人啊。
文澜果然有案在身,那么铁鹰认识文澜,还要带他回去,这铁鹰……想到这韦向天又看向铁鹰。
“铁掌柜,你这姓不会是假的吧,刚才你要带文澜回奉天,你是六扇门的捕快吗?”韦向天二目圆睁,铁鹰吓坏了。
“东家,我可不是衙门里的人,就我这腿脚人家也不能要啊,我这名也是真的,不信你问文澜,决不扯谎。”
铁大爷先把自己摘出去,反正自己也没盗墓,又没骗人,这桩事完全是倒霉,说出去自己也没什么风险,不说明白倒是要丢命。
韦向天对这瘸子到不在乎,捕快没有这身手的。这又转向文澜:“你跟铁鹰到底怎么回事,最好实话实说,别看我上了年岁,你们两个绑一起不是我的对手,明白吗?”
今儿是挨不过去了,本来文澜想把在赌档打架误伤人命那事说出来,反正那事也结案了,孟老爷知道也不要紧。
可坏就坏在铁鹰在这,那桩案子没铁鹰什么事,一会儿说起来跟铁鹰对不上茬口。不然,说倒卖烟土的事,那事与铁鹰有关,说出来不用扯谎,不怕对不上口供。
文澜琢磨的是这事,铁鹰可不是这么想的。
这位孟老爷有枪,做派也不像生意人,话里话外就是个胡子。可不能胡说八道,一句话不对路,这老家伙就能把自己崩咯。
一不做二不休,把金佛案说出来,再搬出朱八爷,料他不敢为难自己,没准还会把自己奉为上宾。至于文澜,你刨坟掘墓、欺骗帮会、丢失金佛……罪过大了你。
想到这,铁鹰起身立于韦向天跟前,单腿跪地:“东家,您待我不薄,今儿我就不瞒着了,我跟文澜是因为……”
铁鹰刚要细说金佛案,文澜却抢先接过话茬:“铁大哥说的对,我们在奉天倒腾烟土得罪了帮会,他们正逮咱们呢!”
啊?!铁鹰侧头看着文澜,怎么是这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