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澜听何庭说前几天看见铁鹰,着实吓坏了。铁鹰那是朱八派过来找自己的,而且还知道何庭住哪,这可要了命了。
哥俩越想越害怕,在一边嘀嘀咕咕半天,时尔惊呼时尔唉叹,最后俩人悄声商量逃走的时候,老潘醒了。
老潘躺那压根没睡,他一直琢磨何庭跟文澜之间的那些事儿。跟何庭相处有些日子,何庭这人诈一看精明,脑子够用,有眼力劲儿,是个做大事的人。
可有一样,何庭打关外来,穷苦人家孩子,没见过世面,有些场合撑不住,怯场。想把他调教成把好手还得假以时日,但现如今情况有变,何庭跟他这好哥们儿在奉天犯了大案,假如牵扯到大北窑那就是麻烦。
康老板让老潘看住文澜,其实也得外带看住何庭,俩人是同案,跑了谁都不成。还有一样,这哥俩跟一金佛折腾的鸡飞狗跳,那金佛是个什么宝贝,老潘也想打听打听。
老潘翻了个身,喃喃道:“何庭啊,去弄壶茶,渴了。”何庭吓一跳,连声说就去就去,还使个眼色让文澜别乱说话。
弄壶茶哪那么容易,又得打水又得生火,何庭在外间屋就忙活上了。何庭一出屋门老潘就从炕上坐起来,双眼盯住文澜,把文澜吓的不敢正眼瞧过去。
潘爷蹭到炕边,向屋外看了一眼,小声道:“你们俩为那金佛可是玩了命了,你给我说说那物件什么样,值多少钱?”
文澜最不爱聊的话题就是金佛,死都不想再提起。一提金佛他就想起朱八爷和钱通天,想起他们是怎么把铁鹰腿打折的,身上冒冷汗。再想起自己姐夫石奉山、姐姐文珊心里有愧,金佛案没完,又欠赌场一大笔钱,罗乱缠身。
潘爷等着文澜回话,文澜又不敢不回,于是捡些不打紧的应付几句。
“潘爷,您也知道,关外尽是些荒凉所在,哪有值钱东西。我那是真没辙了,想发笔小财。您也知道我好赌,家里筹不出钱来,不走这条路我就没活路了。”
老潘笑了,点了下头:“关外本乃龙兴之地,也是经历了数个朝代,你说没好东西我不信。”
何庭看老潘不信,有些着急。他是真不知道那尊金佛值多少钱,想当初有人出价两万就把文澜乐坏了,他要是知道最少能值二十多万,准回去把韦向天宰咯。
“潘爷,那金佛有人想给两万收,您想想,那么大一个金疙瘩才给两万,那是金的呀,估摸不是纯金,不值钱。哦,对了,还有一个你们北平琉璃厂的范五爷给瞧过,他给出的价。”
“范五爷?你是说范有贤?”老潘有些惊讶,他知道范五爷早在琉璃厂自尽,四九城都嚷嚷遍了。
文澜能提起范五爷,看来不像撒谎,关外人不知道范五爷,而且范五爷肯出价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他给两万,那翻个五七八倍都不只。
文澜哪知道什么范有贤,他只想表明金佛不值钱,自己跟何庭犯的这事不大,用不着像看贼似的盯着我们。
老潘这当口才佩服康老板是高人,他怎么就知道金佛肯定值钱,还恰巧文澜欠着赌场,一时半会儿还不上,凭借这个可就把文澜拴住了。
何庭端着茶壶进屋,老潘就不提这茬了。何庭瞅了眼文澜,文澜两眼发直,心事重重。
一转眼三天头上,康焕起个大早,带着杨爷,拿好借据,坐着小汽车头里走。老潘带着何庭、文澜坐马车后面跟着,汽车开的快,马车把式认识路,跟不上也不怕。
半个多时辰小汽车到在韦向天的当铺门口,康焕和杨爷下车。康老板举头一看当铺门脸,眉头就皱起来了,怎么呢,没见过这样的当铺,没字号没牌匾,哪有这么做买卖的。
杨爷等着康老板发话,康老板道:“是这间铺子?”
“就是这间,没错。”杨爷道。
康老板一脸的迷惑,又左右瞧瞧:“你先进去,拿着借据讨债。”借据顺手递给杨爷,杨爷拿着借据进去了。
那壁君跟三哥那寻到了一个法子搭救老何,心中高兴,第二天就去书馆找石奉山,想把这事赶紧告诉他。
哪曾想石奉山没来,只有老何在场上说书。关城庸得知那壁君的意图,忙让小伙计带着那小姐去石奉山的住处。
那么说石奉山去哪了,还能去哪,满世界转悠找文澜啊。老何那暂时算是安稳,那小姐答应帮忙,这边又托付康老板给那祁隆过话,把老何的契约解了。老何站稳脚就好办,日后找到文澜也好有个落脚之处。
小伙计把那壁君带到小院,一敲门,里面有个女人声音:“谁呀,找哪位?”
北平的大杂院白天不关门,里面的住户出出进进的关着门不方便。只有独门独户的人家才在白天叉上院门,想找人得敲门现叫。
有人问了,房东也住这院里,那是两家人,关院门还是不方便。这间院子是前后套院,石奉山他们住前院走前门,房东大爷住后院走后门,各不相扰。
那壁君一听是女人声音,知道是石奉山的媳妇,心里有些别扭,可又不能不接茬儿,院子是不用进了,交代几句就走。
“是嫂子吧,我姓那,是何先生和石先生的朋友,没什么大事,只想过来报个信儿,何先生忙着呢,想跟石先生说几句,他在吗?”
几句话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来家里找石奉山是为老何的事。说老何在忙,说明已经去过书馆了,老何没空才来这找石奉山,没旁的意思。
院门咯吱一响打开半边,里面出来个媳妇。这女人虽然有点土气,但眉宇间透着不俗,一看就是知书达礼,大户人家的孩子。
“您是那小姐吧,我们家奉山常提起您,咱们家的事您可没少帮忙。还站那干嘛,快进来坐吧。”
那壁君看着文珊,心中有点难过。有这样的女人陪着石奉山,还有什么坎过不去呢。
“嫂子,我不进去了,石先生回来您跟他说一声,何先生的事有眉目了,让他们不要再生事,有人找茬忍着点,别另生事端。”
说完话那壁君转身走了,文珊瞧着她的背影,有点担心石奉山变心,那小姐太好看了。
那么说石奉山那天去大北窑找康焕,康老板没敢耽搁,晚上就去见那祁隆。
闵参议的朋友托付的事谁敢慢怠,那四爷有话,石奉山的事他全管。换做别的事康焕就张罗着办了,哪敢劳东家费心,但这事他办不了,系铃的是那四爷,谁敢解呀。
那四爷听康焕把石奉山提起的事说了一遍,他想了半天才回忆起来有这么件事。
当年在九门提督府陷害老何本就不算什么事,比这还缺德的事多了去了。那件事本就是设套想把老何赶出京城,老何守孝未满便登台献艺,这是大不孝,这当口再诬陷他见财起意,只要事情一出,保证他百口莫辩。
至于为什么非得置老何于死地,老何太不懂事。他仗着才艺在身,不给京城里几个大书场面子,不去登台捧场,几个大书场的老板眼瞅着白花花银子赚不到,他们能不急吗。
本来老何守孝期间大家相安无事,收入都不错,眼看老何即将复出,端在手里的金饭碗要砸,那哪成啊。
赦免老何就是那四爷一句话的事,可这样一来就得罪了几个大书场的东家,这几个老板按月缴纳会费,程会长又拿来孝敬那府,那四爷也舍不得断掉自己财路。
本来答应闵参议照顾石奉山,可没想到石奉山提出这件事,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那四爷思诹片刻言道:“康焕啊,有空你去找何君然问问,他要是答应去那几个大场子说书,你就找老程把这篇翻过去。他要是还那么死犟,我们犯不着得罪几位老板,你就拖着。一臭说书的牛逼哄哄,饿他几天就消停了,去办吧。”
有那四爷的话,康焕心里有底。于是又把关外金佛案的事说了一遍,告诉那四爷,主犯从犯都在手上,这件事该怎么办。
一听有金佛,那祁隆眼睛亮了,又听康焕已经派人出关打听详细,连夸办的好。
本来牵扯上如此大案谁都害怕,巴不得撇清关系。但帮会不这么想,第一是贼赃一定贵重,这得扫听扫听能不能占为己有。第二是案犯在手,官府一但通缉便可以邀功请赏,把人犯献上去帮官府结案,官府就欠帮会人情,以后帮会有难官府也会出手相帮,这可是俩好轧一好的事。
那四爷告诉康焕,把两个共犯看住,去关外探信的一回来立刻向他报告。何君然那事都是小事,金佛才是大事。
有东家的明示,康焕不急了,这样一来他才有空先去讨文澜这笔债。他也是想把事情闹大,让文澜知道欠赌场的钱不是闹着玩的,还不上钱他就得押在赌场,哪都甭想去。
杨爷拿着借据进当铺,铁鹰坐柜台里面正无聊。就这没字号的买卖哪来的生意,他还盘算着缓几天有精神头了再去堵那壁君。
正琢磨事儿的当口,门外闪进一人。铁大爷一瞧,坏了,债主子来了,这事自己扛不住,得请东家赶紧 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