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奉山没想到在北平城遇上那小姐,心里就好像有了主心骨。虽然与那壁君交往不多,但经历过几件事后奉山发现此人虽为女流,可说话办事都不输给男人,正所谓巾帼不让须眉。这人仗义。
在北平城里石奉山两眼一摸黑,无亲无故,一个能帮上忙的人都没有。虽说闵廉有话,托付个当地权贵照顾自己,但那些都是客情。自己与闵廉素未谋面,仰仗的都是石老都统当年的余威,就算闵廉念旧,石奉山也不好意思真求人家办事,没那么大情面。再者说身边这些事没我样好办的。
那小姐不一样,都是同龄人,况且这人开明,与石奉山有共同的爱好。尤其是肝胆侠义,这一点投奉山脾气,如此一来对那壁君也有好感。
那小姐北京坐地户,想必亲戚朋友不少,日后有什么罗乱没准那小姐能帮上忙。
石奉山问那壁君在京城还有什么亲戚,那壁君心里打鼓。该怎么答复石奉山,说实话,那祁隆是自己四哥,石奉山当场就得翻了。从老何那面看,那祁隆是何君然的仇人,虽说不是那祁隆亲手拆了老何的台,可看情形那祁隆绝没有放过老何的意思。这事不能让石奉山知道。
但不说实话,日后让石奉山知道了底细也不好办,对朋友说谎就是不忠不义,那壁君的嘴还真张不开。
犹豫间那壁君刚要开口,书馆那小伙计忽然跑进来,大声喊到:"掌柜的,前面来了两个巡警,问咱们书馆来了新人为什么不登记,我答复不了,您快去看看吧。"
众人皆惊,关城庸眉头紧锁。牧德忠跟老何更是没了主意,石奉山呼的站起来,就要奔前厅走。
石奉山这脾气,他要是去跟巡警理论准打起来。可这圈人除了他再没有能出头的,这事就得石奉山管。
那位说了,这事该关老板出头。有艺人登台书馆老板必须在巡警阁子登记,但何君然在北平行会里有记录,不能登台,所以关老板不敢去警局登记。
豁出命去请老何登台也是没辙,书馆不上座,眼瞅着关张,再没人撑起场子全家都得饿死。横竖都是个死,不请老何又能怎么办呢。
关老板不能去,石奉山再不出头显然不行,可大伙都知道一外乡人跟巡警讲不出个理,想拦奉山又拦不住,正推拉之时那壁君站起身形。
"各位大哥别忙,我去瞧瞧,北平城警局里有我的同学,兴许能说上话,都呆屋里别动,我去去就回。"
那壁君说完,老妈子陪着奔前庭走了。几个人都没跟着,这叫信任。不管成不成,有人为书馆出头就是大恩。
关成庸心里没底,又不好意思跟着,瞪着小伙计骂到:"你跟这傻站什么,你也跟我们赁哥们啊,还不赶紧保护点那小姐。"
小伙计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跑,众人各怀心腹事,都是忐忑不安。
韦向天拿一百五十块大洋想把文澜打发咯,文澜到是也不反对。一百五十块还了赌债还剩五十,足够回奉天的,真是天公作美,把文澜成全了。
文澜带着钱离开当铺不表,单说韦向天把铺子关门,自己继续出去物色一个掌柜的。
转了几天也没合适的人,这一天转到潘家园,恰好碰见铁鹰给老潘、何庭编瞎话讲故事。
铁鹰那张嘴在奉天城数一数二,搁在北平也是一把好手。韦向天一听夹卦幡这位了不得呀,这尊铜佛瞅着不起眼,里面的说道还真不少。
最主要的,这位先生讲的清楚,来龙去脉钉是钉卯是卯,连韦向天这局外人都挑大姆格,好学问好见识。
铁鹰满嘴的东北口音,韦向天见老潘二人走了,才合计过味,这算卦先生跟自己还是同乡,有点意思。
那么说韦向天不认识铁鹰、何庭吗?当然不认识,虽说几个人都与金佛案有关,但没见过面。韦向天是最后掌控金佛的人,前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都不知道,文澜、铁鹰、何庭等人根本不在韦向天的眼里,若不是因为这尊佛,这些人恐怕一辈子没有机缘结识。
可世上的事就这么蹊跷,有缘人必有牵连,有些时候莫名其妙的就认识了某些人,参与了某些事,其实这里都有着因果。
何庭一走,又剩下铁鹰一人。
从何庭那什么都没打听着,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何庭给留了住址,有空可以去瞧瞧,兴许能遇上文澜。何庭住的那地方是个赌场。
天头过了晌午,铁鹰还没吃午饭。本来出来的就晚,又跟何庭他们胡扯半天,一个活都没接着,看样今天要挨饿。
拖着条残腿铁鹰回卦摊前坐下,东张西望寻思逮着个主顾,把今天的饭钱赚到手。
目光游离之际眼睛正好搭上一干巴老头,这老头又瘦又小,来阵风都能刮上天。可此人二目如炬,让他看上一眼跟被刀剜了一下仿若。
按平常铁大爷肯定不会放过买卖,可今天他居然没敢张嘴揽客。
那老头不是别人,正是韦向天。韦向天打心眼里高看铁鹰,这学问这见识做当铺掌柜的绰绰有余,如若把此人招至麾下可派上大用场了。
铁鹰转过头不往韦向天那边看,这路人的买卖不好做。正准备物色下一个,忽听耳边有人说话。
"先生,闲着呢,给我看看啊。"
铁鹰侧脸一看,正是那位鹰眼老头。
买卖人也讲究心情,不都是唯利是图,见钱就赚。眼前的买卖好不好做心里都有数,不好赚的钱大不了不赚,犯不着惹一身麻烦。
明摆着闲着,铁鹰没办法不接茬,嘴里加着小心应道:"老先生,您是批八字还是看手相啊?"
韦向天原本不信这些,什么算命的都神的都是扯犊子,手里有钱腰上有枪才是正道。至从得了金佛,有人告诉他凭借金佛还能时来运转,他才开始琢磨这些玄门佛道,故此对算命先生特别客气。
"八字就不批了,以前都批烂套了,您给我相个面吧。"韦向天道。
铁鹰闻听心中一颤,眼前这位爷不好伺候,怎么这么说呢。生辰八字是固定的,谁来批都是同一套说词,差不了多少,但相面可就难了。
同一张脸,同样的眉毛,同样的嘴,不同的人讲出来不一样。
至于说的准不准谁都不知道,本主他也不知道,基本都是靠猜,猜好了行,猜错了那可惹麻烦。眼前这老头不是善茬,倘若猜错了……
铁大爷不愧是江湖人,遇事不慌,想辙把这老头劝走,这个面相不得。
"大爷,好面相啊,生的是龙精虎猛,大富大贵。在下不才,学艺不精,您这相我不敢看。"
世上还有算命先生不敢相的面,韦向天心中高兴,更加觉得自己该有帝王之相,岂止是荣华富贵。这位先生不敢给自己相面,这说明有手艺,看的准啊。
"天下还有不能相的面,这我倒是头回听说,怕我给不起钱吗?"韦向天边说边摸出两块大洋。
那年头相面也就给五七八毛的,出两块钱相面那得在相面馆,知名的卦师,地摊上没这价。
一看两块大洋铁鹰心可就活了,有日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钱,要不得着有辱祖师爷,看来今天得豁出去,把这面相了。
想到这铁鹰话茬一转,扯起了闲白。
"这位爷,不是本地人吧,听口音像是关外人氏。"铁鹰说。
韦向天见铁鹰敢接茬,忙把话续上:"您这口音也不是北平人,也是关外的?"
两个人一来一回就聊上了,说的都是关外风土人情,一句都没往相面的事上扯。
聊了小半个时辰,铁鹰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调门越低,他是饿的有些头晕。您想想,从早上到下午,两顿饭没吃,还接了两单光费口舌不给银子的生意,哪还有精神头了。
韦向天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来铁鹰饿了。怎么看的这么准,土匪打家劫舍杀人越货,落到他们手里的人经常挨饿。饿肚子的人到最后都是一个样子,两眼迷离无精打采,连话都不爱说了。
"先生您好像有些劳累,正好我还没吃晌午饭,要不咱们一起吃点?"
哪壶不开提哪壶,在铁鹰面前提吃的事,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一听吃饭,铁鹰双眼一亮,赚两块大洋的事都忘了。再不填饱肚子恐怕没命惦记这两块钱,财在眼前,有命者得之。
"哟,您看我忙了一上午,把吃饭的事都忘了,要不是想给您瞧瞧,我正好想去找地儿吃点。还有这么巧的事,那就一起去得了。"
铁大爷话说的明白,是因为给韦向天相面误了饭口,那么两人出去吃饭,应该韦向天请客。
韦向天朗声一笑,弯腰拾起地下那块幌子,卷吧卷吧夹在腋下,大步在前面走。铁鹰一瞧倒是省事,自己扛着幌子跟着就行了。
二人来在一小酒馆,韦向天在饭桌上扔了一块大洋,招呼伙计先可这些钱上菜。
小馆子,花一块钱能叫好几个菜,韦向天可没要酒。
几个菜片刻就端上来,韦大爷说了句都是老乡甭客气,递给铁鹰一双筷子就不言语了。
铁鹰哪还有力气客气,接过筷子便来了个风卷残云。韦向天也不动筷,他单等铁鹰吃饱,才有 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