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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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奉山的民国岁月(下部六十二)

(2020-08-31 13:16:23) 下一个

咱们回头再说文澜。
文澜跟老孟头伙着做买卖,出个人就成,整个一甩手掌柜的,什么负担都没有。
俩人吃饱肚子,老孟头问文澜住哪儿。文澜说一直住旅店,这不是要回奉天,旅店也退了,还不知道住哪。
老孟头让文澜跟着他走,有人管自己的事,文澜当然高兴,乐不得的去了。
三转两转,爷俩进了一条胡同。胡同挺长,南北相通,老孟头在一间铺面门口停下,掏钥匙开门。
文澜四下瞧瞧,心说这人怎么住这啊,这是店铺不是住宅,难道说早就准备好了?这可省了事了。
店铺没有牌匾没有幌儿,看样没开张。进门一瞧,果然是件空房。老孟头回身关好店门,锁上,带着文澜继续往后走。
出后门还有个套院,三间正房,两间厢房。
老孟头走到西厢房门口,朝里面指指:"你住这间,我在正房住,东厢房当仓库,后面还有个院,是厨房厕所。明天去找个老妈子伺候,再雇个打杂的,咱们张罗开张。"
老孟头转身回自己房里,也没让文澜进屋坐坐。文澜推门进屋,屋里一铺炕,有桌有椅有炕柜,干干净净的,炕上还有崭新的被褥。
文澜一头扎炕上歇息,这一天折腾的累坏了。
老孟头回屋里换了身衣服,打炕柜里拿出个木匣,捡出几张银票,数了数加一起三百块大洋。
把银票放桌子上,又踩凳子在天棚上够下一个布包放在炕上。
又去关好屋门,上了插销,又看看院子里的动静,这才拉上窗帘,打开炕上的布包。
布包里是什么,列位也许早就猜到了,这老头儿不是别人,正是奉天土匪头子韦向天,布包里恰是那尊金佛。
头文书咱们说过,韦向天分家散伙弃了山寨,辗转到了京城。有人告诉他这尊金佛能带来贵人,保佑他享一场荣华富贵。
他就琢磨了,自己杀了官军,还是匪首,躲在京城不能抛头露面。可不露面不行,得找机会遇贵人呀,这就想开个买卖多结交几个人。
土匪做买卖可是难为他,啥买卖也没有劫道来的快。韦向天想了好几天,他自己觉得最省事的买卖就是开当铺,有赚就赚点,没赚这么甘熬也饿不着。
不管什么买卖一个人都干不下来,卖油条大饼的不算啊,那也得两口子一起才好。
于是韦向天先挑僻静地方买下个门脸儿,怎么挑僻静地方,做买卖找闹市多好,人流多客人多,货如轮转客似云来。
在韦向天这不行,越僻静越好,见人多有危险。况且当铺这种生意在哪都能做,口碑好守信誉就成。
这些日子韦向天每天在街面儿上转,想物色个伙计。人倒是遇到不少,没有能看上眼的,最主要的是外乡人他信不着,自己一身毛病,没准哪天说露了,伙计报告官府,得的赏钱比给自己干二十年得的还多呢。
今天就是这么巧,遇上文澜这个走投无路的老乡。而且文澜长相精明,识文断字,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虽说他有个嗜好不怎么样,可土匪对赌博这事不太在乎。吃喝嫖赌都是本行,好赌的人都不傻,还有一点就是文澜很可能欠了巨额赌债才跑出来的,凭这一点韦向天也可以拿着文澜,日后相挟。
找文澜这么个帮手韦向天很满意,至少他是奉天人,跟自己实打实的乡亲,说话办事都不费劲,尤其不会在意自己一身匪气,都是捞偏门的,自己不过是捞的大一些罢了。
转过天来,文澜出去找街面儿上的地保请到个老妈子,五十来岁的京郊人,看着到是干练,都叫她于妈,一天两顿饭外带浆洗收拾。
又找了个跑腿打杂的,小伙子刚刚二十,名叫小德子,也是北平老户,白天跟着忙活,晚上在铺子里打更。
而文澜呢,当然是铺面掌柜的。韦向天在后院不用出来,文澜拿不了主意的再过来问问他,人家是东家,得他拍板。
那么说韦向天在奉天时帮文澜出过头,可两人却没见过。韦向天是给田五牛面子,见见石奉山就算天大的情面,文澜是谁长什么模样根本就不关心。
世上诸多买卖,开当铺其实是最难的一种。这买卖关键是得有好眼力,懂的多识的广,掌柜的跟经营古玩字画的老板一样,都得是博古通今的能人。
韦向天选这行觉得省心利大,看着好就留下,不好就不要,没什么大不了的。收的东西搁屋子里也坏不了,有几万块钱做本钱足够。
这文澜虽说也没干过这行,但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吃过见过,东西好坏他能分清。俩人有规矩,超过一百块钱的物件得韦向天点头,乱七八糟的不收,单等官宦落难出手搭救,没准儿那就是自己的贵人。
文澜只是觉得当掌柜的挺体面,也不脏也不累,还有人给他使唤,有吃有住有人伺候,到了月初还有薪俸。先在这熬上小半年,等奉天那边惹的事淡了还得回家,在这整天规规矩矩的谁受得了。
像不像三分样,爷俩儿照着其他当铺的样子在前面门脸也打造了一副。
柜台高七尺,也摆了待客的桌椅,柜台前面还加了道屏风。算盘账本、笔墨纸砚也备齐了,只是铺面门楣上没有牌匾,只是挂了幌子,上书一个当字。
伙计小德子不懂,那于妈可瞧出毛病了,憋了好几天不敢说,最后还是没忍住,给韦向天和文澜上饭菜的时候终于开口了。
"老爷,我知道不该我说,可我不说怕日后开张了同行笑话,咱们这买卖还缺着人手呢。"于妈就好像给皇上进谏,真是拼了。

韦向天没搭茬儿,文澜侧头问道:"还缺什么人手,有东家、有掌柜、有伙计、有铺面、有本钱,还缺人手?缺掌勺的大师傅?"
于妈一撇嘴:"您又不是开饭庄,缺什么大师傅。我是说当铺一个掌柜的哪够啊,人家都是四个掌柜的,一柜、二柜、三柜、四柜,您这有看货的,还得有个写当票的呀,总不能让文老板自己一人儿全干了吧,这不合规呀。"
这席话让文澜吃了一惊,真有这么多说道,那孟老爷不地道呀,四个掌柜外加一个写票据的,全自己一人儿干了,那得加薪水吧。
韦向天头也不抬,继续喝酒吃菜。
于妈接着说:"您这开张得请同行,拜祖师爷,得在行会登记注册,税务所也得去一趟,不然前脚开门后脚人家就得来查,那伙人黑着呢,往死里头要钱……"
文澜看看韦向天,直嘬牙花子,心说要不这掌柜的给于妈干得了,费这通事才混一掌柜,不划算。
韦向天用筷子在嘴里捅了两下,又用手拽出一丝韭菜扔在桌子上。
"这韭菜呢,嫩的爽口老的塞牙,这点事都弄不明白就不该掌这勺,都觉得红烧肉容易做,是不是也得先把便宜货练好了啊。"
于妈张大嘴站那琢磨韦向天的话,她知道老爷不乐意了,可没弄明白韭菜和红烧肉到底是什么关系。
文澜多鸡贼,听出了话音,连忙圆场道:"孟老爷果然老道,在下是个新手,老爷信任我让我当掌柜的,咱们就得由俭入奢,先小得溜的来点,待生意好了买卖做大了再招兵买马积草屯粮,往大了倒腾。"说到这又陪着笑对韦向天道:"是不是孟老爷,我琢磨您是这么想的。"
于妈知道自己这通话不受待见,文澜一圆场她马上借坡下驴:"瞧瞧,还得是读过书的人,我怎么就没悟出这个理儿呢,我可真不是做买卖的料,老爷圣明老爷圣明。"说完转头跑了。
韦向天眯起眼睛瞧着文澜,把文澜瞧的头皮发毛。因为这老头的眼睛里好像藏着无数把飞刀,一会儿眼睛睁开就得取人性命。
过了几天,一切拾掇停当,文澜和小德子在铺面门口燃放一挂鞭炮,于妈做了一大桌子酒菜,主仆四人不分高低贵贱都上了桌,这当铺就算开张营业了。

石奉山坐在赌场后院客厅,等着康老板回来。
两杯茶落肚,康老板还没回来,石奉山实在喝不下去了。转头看见站立一旁的伙计,开口问道:"这位兄弟,我进门前没看见贵号的招牌,该怎么称呼呢?"
小伙计摇摇头。
奉山以为赌场规矩大,伙计不敢跟陌生人搭话。苦笑一声:"真有规矩,这都不能说。"
小伙计又摇摇头,这下石奉山不乐意了,就算不能答话,你倒是圆意一声,说句对不住也行,光摇头是怎么个意思。
奉山刚要讥讽几句,那伙计开口说话了。
"回先生的话,不是小的慢待先生,咱们这家场子没有名字,熟人都叫这大北窑。"
没名字?这么大的赌场会没有名字。
石奉山一时没想明白赌场不起名字,没招牌没字号有什么讲,正这时候康老板回来了。
一进门,康老板就面带微笑,抱拳拱手:"石先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闵先生是我们东家旧识,我刚跟老爷询问过了,老爷说不可冒犯先生,一会儿我差人送先生回去,在北平城有事可以来找我们家老爷,他替闵先生照顾您。"
你家老爷?何许 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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