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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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奉山的民国岁月(29)

(2019-06-20 11:27:15) 下一个

奉山两口子一走,文府可就是山中无老虎,文澜说了算了。虽说文老太太还在但管不了文澜,大管家文全掌握钱财也搪不住文澜三天两头的要。说也奇怪,文澜每次要的不多,十两八两的,这点钱不够出去赌博下注,更不够抽大烟。文全不敢不给,怕文澜揍他,好在钱少只当吃了喝了。文家大少爷添了个毛病,白天不出去,一倒晚上准没影。
老何给奉山讲了点江湖上的事,奉山觉得挺有意思,这就想起老何从来不与同行交往,也不孝敬长春会会长,一个梳蓖都不买。虽然石奉山对行会的事不懂,可也知道有行会撑着帮会不能对摆摊撂地的刮地皮,老何以前三天两头被大头,二头折腾,也许是因为没有入会,这么好的玩意儿不入行会必有因由,差在哪了呢。
石奉山有心问问老何怎么回事,可老何把话岔开,不往这上面唠,奉山懂礼数就不问了,两人喝足了酒各自回家。
又过了大半个月,奉山跟往常一样去泰峰茶馆喝茶。一出院门来在街上就觉得不大对劲,街上人人形色匆匆,还有奉军跑来跑去,巡警也频繁的巡逻,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一进茶馆王老好迎上来小声道:"少爷,您还不知道吧,洪宪帝驾崩了。"啊?此言一出把石奉山吓了一跳,当今皇上年岁不大呀,登基也没几天,怎么没命了呢。坐下来听王老好细说,王老好也是道听途说,说这皇上本就不是什么真龙天子,谋取大清江山遭上天报应,掐指一算啊,在位八十三天,老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没等到第八十四天就被索命西去,这报应来的快呀。
石奉山才不信王老好胡说八道,掏了五毛钱让伙计出去买份报纸回来。不大会儿伙计买回来份《奉天时报》,奉山展开一看,报纸上都是辱骂洪宪帝袁世凯的,这皇上命薄,死了举国不用穿白戴孝,还可以在报纸上骂闲街,这是多大的德行。
皇上又没了,看架势接下来袁家后代也不会继位,扛不住骂,如此一来诺大的国家岂不要乱了。奉山想着这事有些发愁,见天的这么折腾做百姓的跟着遭灾遭难,没有安生日子了。
刚喝了口茶,听街上一阵大乱,有几个人躲进茶馆,外面有大兵不断跑过。王老好一打听,据说是城外的奉天督军张作霖入城接管奉天,还派兵封锁了山海关,这是要自立为王的派头。皇上新亡,各路诸侯起兵造反,纷纷独立,在史上这事常有,看来这位张督军也要效法番王,关外独据了。
国家的事石奉山管不了,也懒得想,刚要起身出去走走,茶馆门口站了一人,是艾捕头。艾捕头跟王老好说了几句就走了,奉山走到王老好跟前问他街面上怎么回事,王老好说刚才艾捕头吩咐时局混乱,茶馆里若是出现生面孔的外乡人要马上报告,又有革命党混进城里,张督军已加强守卫,严防有人捣乱。奉山一听这话乐了,至从前清宣统皇上退位,这些革命党就没消停过,三天两头的搞事,洪宪帝死了他们还想闹啊,上了瘾了这是。
街面上行人稀少,奉山溜着街边往家走,遇到前面有岗哨就拐进胡同绕着走,兜了半天总算快到家了,还是有个岗哨绕不开,没辙硬着头皮走过去,合计一低头紧走几步就过去了。
想的挺好,刚到岗哨跟前就被叫住了。一个背着枪的大兵拦住去路:"去哪?""回家。""住哪呀?""如意胡同。""叫什么名字?""石奉山。"奉山对答如流,这大兵见没有破绽便要放他过去,奉山已走出几步,嘴里嘟囔句:你方唱罢我登场,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俗话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一点不假,石奉山这句话被旁边一个小排长听见了,高声断和:"前面那个,站住,回来。"
石奉山没觉得自己这句有什么不对,自己前后左右没人,料定是叫自己停下,转过身来问了句:"有事啊?"那排长过来上下打量奉山,"有学问啊,刚才那句说谁呢,谁给谁做嫁衣裳了?"哟,刚才那句不合时宜,得罪人了。石奉山傲气一辈子,知道走嘴也不低头:"我爱说谁就说谁,碍你什么事了?"这排长没想到石奉山还敢顶嘴,睁大眼睛:"呦呵,硬气呀,跟革命党一个劲头。"
一提革命党岗哨上几个大兵立马跑过来,端枪抵住石奉山,小排长一甩头:带回去。石奉山没想到一句话就惹来祸事,自己也没说什么呀。奉山在衙门里混过,知道官军最烦他这种傲气之人,刚才顶那一句何苦呢。想到这准备说几句软化逃过这劫,这要真的被逮进去百口莫辩,白遭罪。"军爷,哪的事就带我回去,我刚才那是背戏词呢,我呀,票友,好这口,不信我给您唱一段。"奉山拉开架子要唱,小排长脸色可变了:"票友啊,好啊,老爷家里今天堂会,你去唱几段我还省钱了,伶牙俐齿与革命党无异,带走!"
军爷软硬不吃,石奉山心想完了,只要进去免不了皮肉之苦,最后还得花钱打点脱身。光棍不吃眼前亏,石奉山上前一步转过身挡住后面的兵士,从怀里掏出张银票递给排长:"老爷,咱是自己人,我刚在北市分局局长位置辞职下来,张督军与我爹是同僚,你带我回去那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银票展开上写银元100,排长看着奉山将信将疑,觉得他这牛吹的有点大,又是警察局长又与督军旧识,要真是这样这银票还真不能收。"你爹与我们督军是旧识,你爹是谁呀?"排长问道。这事还真难说清,石奉山不能说张督军当年是胡子,后来投降了自己的爹,人家现在是过五关,提走麦城那不是找死吗。
想到这石奉山问排长那几个兵里有没有奉天当地人,排长说有,便喊过来一个。这个三十几岁,与奉山年纪相仿,奉山抱拳拱手:"这位军爷,跟您打听一事,可否知晓石振威石都统。"那兵点头,石奉山又道:"我是他儿子石奉山。"那兵啊了一声:"你就是奉天大少爷?"石奉山一听这话笑了,看样已解围。
奉天大少爷是石都统的儿子,石都统是张督军的上司,这事奉天人都知道。那个排长看样不是奉天本地人,侧头与那大兵说了几句,把银票还给奉山:"石少爷,北平有变,我们督军封了山海关怕有人祸乱东北,误会了,你走吧。"
自己爹爹的威名尚在,依仗这个还躲过一劫,真该感谢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奉山作了个罗圈揖谢过众军士,那张银票都掏出来了哪好意思收回去,可那排长知道奉山的名头不敢收取,两个人因此撕扯起来,一时间互不相让。
正这会儿远处跑来几匹战马,马上坐着军人,为首一位高筒马靴夸着军刀看样是位将官,战马跑到岗哨跟前众兵士立正敬礼,齐声旅长。那位旅长眼尖,看见排长手里的银票,问道:"手里什么东西?"那排长脸都吓白了,哆哆嗦嗦说不出话。石奉山知道官兵收受贿赂是什么下场,这事不能让上头知道,当年自己爹爹因此没少杀人。想到这明白自己必须说话,这排长已经说了不收,是自己强行硬塞,不关排长的事。
"这位长官不要误会,是在下想请军爷们喝杯水酒,军爷们执意不收,故此尚在拉扯,长官别错怪了军爷们,他们实属冤枉。"马上那位旅长眼光转向石奉山,看了几眼,"你是什么人,军中有你说话的份吗?"刚躲过一难,石奉山那犟脾气又上来了,"银票是我的,强着送钱的也是我,我告诉你不关几位军爷的事,我不说话怎么行,他们说话你能信吗?"
那旅长翻身下了马,向奉山走来,旅长身后的几个兵也跳下来,这几个人都配的短枪,个个打开枪盒子把抢掏出来拎在手上。石奉山最不怕有人威胁,没人敢在光天化日开枪杀人,军爷怎么了,军爷就可以胡作非为,吓唬别人可以,吓唬我石奉山,门都没有。
旅长到了奉山跟前:"无利不起早,你请他们喝的什么酒?"这话把奉山问住了,对呀,为啥请喝酒,因为他们放自己走?那叫行贿呀。石奉山有口难言还真被问住了,这时候那个排长出来解围,凑到旅长身边:"郭旅长,此人是石振威都统的儿子,咱们督军跟石都统……"那旅长一听这话眉毛一挑,又上下打量了奉山一番,笑了:"真的是石老都统的公子?看这脾气像。"
一提石都统旅长脸上带笑,石奉山知道自己没事了,精神也放松下来,想着客套几句各走各的,没想到这旅长脸色一沉:"石大公子仪表堂堂气宇轩昂,非寻常之人,今日得见乃三生有幸,既与督军有旧,且与我回去一叙,来人,带石公子回旅部。"
话音一落上来两个卫兵架起奉山就走,石奉山心中暗想,这人是怕自己假冒还是想要自己的大洋,就这么点事带自己走他不值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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