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会的手段石奉山见识过了,是真狠。处置了铁鹰钱老板的气好像出了,也没为难文澜,一行人散了。奉山回到警局让手下把文澜关起来,自己要写份报告送到新局长那,让新局长发落文澜,艾捕头等人想拦也拦不住了。
回到家里很晚,文珊见奉山自己回来忙问文澜哪去了,奉山把今天的事一说,文珊大惊失色,弟弟怎么又惹事了,奉山告诉她这回可瞒不住了,已闹的满城风雨,还有人盯着自己,就盼自己出错,这事处置不好连自己都得牵扯进去,明天把文澜交到市局,看新局长怎么发落,新局长如果高抬贵手那算文澜命大,要是交到法庭,就得看文澜的造化了。
文珊哭了一夜,出了这事没法跟爹妈交代,也恨这兄弟太不省心,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不把命丢在城里哪肯罢休。
石奉山早上到警局,给市局打电话要辆警车,警察一到把文澜押上去,自己拿着卷宗也跟着去了。文澜不敢跟奉山求饶,知道这回祸惹大了,上次是误伤人命,自己还不是主谋,这次可与上次不同,身为警察知法犯法,铁鹰的下场他看在眼里,自己被官府发落也就认了,总比打折双腿强得多。
警察到市局,文澜被押进牢房,奉山直接去找局长,把卷宗递上去,局长简单看了看,说文澜年轻初犯,领回去罚俩月薪水得了。奉山知道局长是看在奉天城这些大大小小的势力面上不与自己深究,他不深究早晚都是个绊子,还是今天当面锣对面鼓的了结才好。
“局长,文澜身为警员知法犯法,就算不交与法庭审判也不能罚款了事,依我愚见最轻也得开除,不疼不痒的着实没有效力,日后其他兄弟怎么做事,轻饶不得。”
局长见石奉山态度坚决,衡量了半天又探探他是否真心有这个意思,石奉山也没客气,直接点拨局长,如不惩处恐分局的弟兄们不服,就连艾捕头那都说不过去,这件案子是艾捕头检举的,亲描淡写的解了让人家怎么想。
艾捕头是局长派过去的人,石奉山这么一说就等于告诉局长,自己不给你留话把,虽然文澜是自己小舅子,那也得处理,别日后你找自己的茬。
局长也明白石奉山的意思,想想也只好如此,写了份开除文澜的手谕,又加罚纹银百两,石奉山替文澜交了罚款,出去将文澜领出来,回家扒了警服换上便衣,让文珊带着他回乡下,再也别回来给自己添乱,他爹文老爷要是不满,就连他女儿一起领回去算了,跟这家人操不起这闲心,把自己搭进去那是早晚的事。
文珊知道奉山真急了,也不敢深问,带上文澜雇辆马车回乡下去了。第二天奉山到警局,差了个人去铁鹰家瞧瞧,那警员看过回来说铁鹰在家躺着养伤,腿上的骨头帮会找人给接上了,想要下地行走最少也得仨月,他自己一人也没人照顾,过的很是辛苦。
奉山心里痛恨铁鹰,可如今已经残了算是遭了报应,他自己一人这么熬着也不是个事,于是又拿了五十两银票让那警员去帮着雇个佣人伺候铁鹰,先给五十两,花了了再来跟自己要,警员替铁鹰谢过奉山就去办了。
文珊带文澜回到乡下文府,把城里发生的事一说,文老爷大怒要找石奉山理论,自己把儿子交到你手三天两头的出事,这次可好,差事还丢了,传出去让自己这张老脸往哪搁。
说这话儿就要进城找石奉山算账,文珊忙拦住老爹,说这次的事非比寻常,连石奉山都差点栽进去,要不是奉山在城里朋友多,身的皮也得被扒了。文老爷听自己姑娘胳膊肘往外拐勃然大怒,没等破口大骂一股急火从椅子上折下来了,找郎中一瞧,半身不遂了。这下文家可乱了套了,文珊让文全进城给奉山送信,自己和文太太忙着照顾文老爷,文澜一看家里出了这事没人管他了,立刻回自己屋里睡觉缓精神去了。
文珊文澜这么一走,家里就剩下孤零零的石奉山,除了去警局当差就是在家睡觉,局长这活儿越来越不爱干。至从出过这事,石奉山心灰意冷,也不爱管事了,那艾捕头破案有功,还受了局里嘉奖,分局里的事大多都归他干,石奉山也懒得跟他争执,自己有空就去北市场街面听老何说书,警局的差事没长进,说书的道道可明白了不少,开始觉得这张口饭比穿官衣儿痛快多了。
这一天又在实胜寺前听老何说书,听了一段后面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那壁君,两人寒暄几句,奉山问那小姐是不是还在那个协会公干,那小姐说协会散了,现在赋闲在家。奉山又问戚市长身体如何,那小姐说戚先生已经不是市长了,袁世凯称帝后给奉天派了位新市长,戚先生被替换下来后去南方找事做,本想带着自己一起,可自己祖上旗人,根基都在关外,不想去南方生活就留下了。
石奉山不明白了,这两口子怎么还分开过日子了呢,那小姐笑笑,告诉石奉山自己跟戚先生还没结婚,他去哪是他的事与自己无关。
听这话儿石奉山没法往下接了,打着哈哈想随便聊几句,赶紧找个借口离开:“看看,我还给弄岔劈了,南方生意多,比关外好多了。”那小姐一愣,把石奉山拉到一旁,小声道:“云南的蔡锷通电全国反对袁世凯称帝,已经率部起义,号称讨袁护国,有几个省份已经发电响应,北京这皇上长不了了。”
石奉山脑子不太转弯,宣统退位没几天又来个皇上,这皇上没上来几天,又有人反对造反,还有没有消停日子了这是。那小姐看奉山呆立原地愣神,说了声回见就先走了。
来了新市长石奉山一点都不知道,也没人告诉他,什么蔡锷举事造反也没人告诉他,自己整个一个孤家寡人。前几天文全进城告诉他文老太爷病了,半身不遂,自己还没抽空回去看看,本来时来运转步步高升,怎么突然就霉运连连步步是坎了呢。
石奉山慢慢往警局走,想想自己如此悲苦,偌大的奉天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凄苦的人生还过个什么劲啊。
坐在屋里发呆,琢磨要不要回去看看岳丈,可一想到文家人一定哭天抢地数落自己心里就打怵,犹犹豫豫不想回去。此时电话铃响,市局通知明天在局里集合,新市长训话,石奉山这才知道真来了新市长,自己这差当的真是任嘛不是。
第二天在市局听新市长训话,这新市长也是有趣,一口一个皇上如何,一口一个袁家社稷,听的大伙一头雾水。尤其石奉山,早年间石家受皇家俸禄,保的那是爱新觉罗,这袁世凯到底是哪来的葱,越想心里越拱火,连带着这些日子憋屈,想着想着嘴里可就叨咕出来了:“都什么东西,皇上那是奉天承运,龙生龙种,是什么家雀山鸡都能当的吗。”
这话一出整个屋里都立马静下来了,敢这么说当今皇上那是大逆不道,要在前清那就得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一个活口都留不下来,当今这皇上什么做派法度没人知道,这种话说出来是怎么个下场,大家伙都等着瞧热闹呢。
那位新市长脸色大变,高声叫道:“谁说的,哪个分局的,站出来!”本来这话是给自己找台阶,要是没人应声也就过去了,石奉山没有应声,知道这话说的不对。新市长见没人搭茬气还上来了,扭头对坐在身边的局长道:“必须查办此人,这种蔑视君王的话都能说出来,日后必将谋反,留着就祸害。”局长唯唯诺诺的应承,新市长趾高气扬的呵斥,石奉山坐在台下强忍怒火,本以为说两句就过去了,新市长还没完没了了。
石奉山这辈子没受过数落,心里的火实在压不下去,腾的一下站起身:“你算个什么东西,一口一个皇上,你跟皇上一个姓吗,刚才的话是我说的,怎么着,你毙了我呀,来吧,给你枪。”边说边把身上的手枪掏出来走向前给市长递过去。
这下屋里可乱了,石奉山拎着手枪奔市长过去了,吓得市长躲到局长后面,连头都不敢探出来。局长一看事情闹大,忙喊门口警卫拦住奉山,把他手枪下了,押往禁闭室等候处置。
石大公子一战成名,从这一天开始满奉天城没有不知道北市分局石局长要枪毙奉天市长的,怎么夸奖的都有,再联想起他父亲石老都统,真可谓将门出虎子,石家爷们儿威名远扬。
新市长吓坏了,回家后大病一场,再后来想让市局处理石奉山,可一打听石奉山后台挺硬,没人敢下重手整治,最后奉山给市长道歉,又在凤凰邬摆了桌酒,这事才算了结。
外人看都觉得这事了了,可实际上市长跟奉山的梁子彻底结上了。大中华风云变幻,乱世中的石奉山能否逃脱新市长的报复,咱们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