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皇上了,石奉山心中不服,给兄弟们训完话,艾捕头跟着奉山进屋,又耳语了一席话,吓的石奉山心惊肉跳。
这位艾捕头眼下应该叫艾警官,这些年大家都叫熟了,一时改不过来。石奉山听艾捕头说警局有人惹了帮会立刻把心吊起来,帮会的厉害他可知道,真惹不起。
奉山沉不住气,也没跟艾捕头墨迹,径直问道:"谁?!"艾捕头阴森森说道:"文澜。"
又是文澜,石奉山一脸的不解,这小子天天在你艾捕头眼皮底下,他做了惹恼帮会的勾当你居然不加以阻止,直到出了事才告诉我,你这是不是故意报复我吗。
石奉山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听艾捕头说出文澜二字就明白这是跟自己叫板呢,局长小舅子惹了事谁也不好伸手,局长您自己看着办吧。
“他做了什么事?”奉山问。
“伙同闲人铁鹰倒卖烟土。”艾捕头答。
“可否人赃俱获?”
“我等监视一月有余,动手即可证据确凿。”
“怎么今天才说?"
“今天改朝换代,文澜的事可划到前朝,那官厅就不用追责了。”
噢,艾捕头不愧为元老,奉山没想到这个规矩,有些想不明白的事忽然也想明白了。
自己让文澜盯着艾捕头,这事办冒失了,艾捕头乃江湖老手,哪能看不出来这么点子事,故此文澜犯事他故意不管,直到事情闹大才向自己禀报,自己不抓就是贪赃枉法,自己去抓又没了骨肉亲情,人家还给自己留条道可以既往不咎,但那样就欠了艾捕头一份人情,给人家留下了把柄,这手玩的绝呀。
话说回来文澜也太不让人省心,怎么跟铁鹰搅在一起作奸犯科。这铁鹰也不地道,兄弟长兄弟短,最后给兄弟挖了一个这么大的坑,自己不想参与你那些烂糟糟的买卖,你也不能坑我小舅子呀。
越想越生气,绝不能让艾捕头看这个笑话,想让我石奉山日后在你面前俯首帖耳,休想。
石奉山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手枪系在腰带上,指挥刀摘下来扔在桌子上:“艾捕头,集合人手,抓捕嫌犯。”艾捕头没想到奉山会来这手,还琢磨着怎么讨价还价,听到这样一声招呼愣了一下,几秒钟后才回过神,跑出屋子喊弟兄们集合。
有八名警员站成一排,文澜也在其中。虽说还没抓到铁鹰,可文澜既然在嫌犯之列,那就得先押起来等铁鹰到案一起发落,这么做也是给艾捕头看,他要是敢栽赃政府干员,那可是吃不了也兜不走。
奉山掏出手枪,上前一步抵住文澜腰间,喊了句:绑了!众警员面面相觑没人敢于动手,石奉山又高声喊了一声:“把嫌犯文澜绑了!”这才上来两个警员掏出手铐把文澜拷住。文澜惊叫:“姐夫,姐夫,干啥呀你。”
文澜被押进监牢黑屋,奉山又把人员分成两队,一队去铁鹰家,另一队去泰峰茶馆。
去泰峰茶馆这队由奉山带队,几步路就到了,铁鹰没在茶馆,奉山布置人手埋伏在茶馆门口,自己进茶馆坐定。
王老好明白警局拿人,也不多问,给奉山上了壶茶便躲在柜台里看热闹,今天这么大阵仗是要抓谁呢。
过了半晌去铁鹰家那队人回来两个,说家里没人留了两个守着,奉上让他们躲到茶馆屏风后面,一会儿铁鹰来了听号令拿人。
那位问铁鹰哪去了,还能哪去,最近拉上文澜做点烟土生意买卖不错,有了闲钱自然是馆子吃窑子睡,哪里还会回家。
民国禁烟土,可前清剩下不少大烟鬼,一天不抽抓心挠肝。本来奉天城的烟土生意归帮会经营,是质次价高,很多烟鬼抽不起,不抽还不行,得攒够了钱才能买点。这样一来就有些人偷偷出来走门串户兜售,比帮会便宜的多,自然受烟鬼们捧场,但只要被帮会发现,那就是有命赚没命花,个个赔上性命。
不贪财的,卖上个把月赚到钱就跑了,只有那些贪得无厌之人才最后落得暴尸荒野。
铁鹰是城里老人,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他本想拉上奉山干这票买卖,可石奉山把口封了,这又拉上奉山小舅子,本也没想干的长久,攒下点积蓄就收手不干,他也知道帮会早晚必得发现,那时候文澜可能没事,他自己个儿是死是活就没有底了。
卖烟土指定赚钱,但不是谁都能卖,也不是叫个警察就能卖,警察也不能自己出去卖,这是规矩。所以必须有个腿子从中运作才能成事,而这个警察必须后台够硬,巡街的臭脚警察就不用想了,满奉天城只有石奉山这身份才能小得溜的整点。
石奉山结交黑白两道,上一辈是奉天都统,京城也有他爹的部将,连奉天驻军长官都是他爹的原班人马,这背景跟帮会嘴里抢点钱花也不算过分,只要不太过分帮会睁一眼闭一眼,而警察这边也得自觉,干个月八的也就收手了,这算是江湖救急,可你若是没完没了当买卖干了,那就得说道说道里面的理了。
铁鹰跟文澜二人还真默契,铁鹰从蒙古带进来烟土,分卖给与他熟悉的大烟鬼,每次都不用文澜插手,文澜只要站在铁鹰身后买卖就算成了。大烟鬼也怕警局抓,怕花了钱烟没到手再下大狱,而眼下石奉山在奉天城名声在外,谁不知道石奉山的势力,而文澜是奉山的小舅子,只要铁鹰跟买主说明白这层关系,烟鬼们就放心交易了。
此二人做这买卖有几个月,赚了不少,按理说本该收手,可铁鹰有了钱便大手大脚,吃喝嫖赌样样全来,哪能攒下银子,天天手紧。文澜不明白这其中的规矩,只要站那一会转身就分钱,天下哪有这么好的美事,也只管得了银钱出去赌博。
这哥俩倒也勤奋,想收手也收不了了,一文钱都没攒下。
奉天城里到处都是帮会的人,其实早就发现这二人倒卖烟土,帮会的人禀报了朱八,朱八一看有文澜参与其中,回头又报给了钱老板。
钱老板知道文澜是石奉山小舅子,也以为奉山手紧,给新局长的上贡钱就是帮会分给他的份钱,他自己没有余富,倒腾烟土赚点就赚点吧。
俗话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新到局里这艾捕头与朱八相熟,朱八没跟艾捕头提过石奉山差小舅子倒卖烟土这事,但艾捕头一瞧就瞧出来了,这事石奉山不知道,肯定是铁鹰圈拢文澜干的这票买卖,回头跟朱八一说,朱八见这二人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钱不在多少,打了帮会的脸,这事办的没规矩呀。
回去跟钱老板一说,钱老板觉得为这点钱跟石奉山翻脸犯不上,不管怎么说石奉山跟韦大爷有几分薄面,又有什么参将议员,真撕破脸让人家笑话,可这事又不能不给他们断了,这就让朱八告诉艾捕头,把这事找个合适机会捅到石奉山那,让他自己看着办,既然石奉山不知道这事,那么他抓不抓人就随他来了,他要是不抓,帮会再去市局局长那去告状,千万不能正面冲突,犯不着。
帮会的人果然老道,石奉山的确碰上了难题,就算把他二人缉拿归案,又该怎么处理呢,总不能把自己小舅子送去枪毙吧,那文老爷准得把自己大卸八块,不好办,不好办啊。
傍晌午时候,铁鹰从窑子里出来,想到泰峰茶馆来壶茶清清肺,这几天烟抽的太多总咳嗽,再叫点吃的,下午还得出去跑买卖,手里又不宽裕了。
趿拉着鞋他也不怕冻脚,低头猫腰进了茶馆。怎么低头呢,倒卖烟土心里有鬼,他怕被帮会的人撞见。一进茶馆学摸一圈,没有帮会的人,却看见石奉山,心中一沉。
铁鹰心眼多贼,一见石奉山穿着警服在茶馆里坐着,就知道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按理说警察进茶馆不能穿制服,这是规矩,今天奉山穿着制服那是必有公干,这是要办谁呢?
“石局长,好久不见了,今天怎么有空来喝茶了。”铁鹰堆着讪笑走到奉山那桌,王老好站在柜台后面也不出来招呼,他都看出门道了,今天要抓铁鹰。
铁鹰坐在奉山身边,回头喊王老好换壶新茶,这才小声道:“兄弟,穿戴这么整齐跟谁呀这是,我人头熟,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找。”石奉山看着铁鹰并不说话,王老好还没端茶过来铁鹰有点不耐烦了:“王老好,你到是麻利点啊,没看这壶都凉吗,怎么着,老的迈不动步了!”
铁鹰故意大声喊叫给自己壮胆,心说不可能是抓捕自己,就算石奉山跟自己翻脸,那也不能为难他小舅子,哦,抓我就完了,我能不把你小舅子供出来,门都没有啊。
这边石奉山不说话,那边王老好不送茶,铁鹰就尴尬在这儿了,刚要再喊一声王老好,石奉山说话了:“铁鹰,往日里你我称兄道弟,我也把你当个人物,可你这事办的不地道呀。”
铁鹰一听这口风,暗叫不好,没等开口辩解几句,石奉山一拍桌子:“来人,把铁鹰拿了!”这一嗓子豁亮,躲在屏风后面的俩警察先扑了出来,一下就把铁鹰扑倒,茶馆外面埋伏的警员也听见喊声,呼啦操都冲了进来。
几个警察心说孙子,平日里你吃香喝辣都没说分我们哥几个仨瓜俩枣,今天可犯我们手里了,得让你瞧瞧我们的手段。
众警员抹肩头拢二臂就把铁鹰捆上了,其实有带手铐的,拷上最是省事,可哥几个恨啊,只把铁鹰疼的哎哎乱叫。
石奉山走到茶馆门口,回头看了眼铁鹰:“带回去,与文澜一起审讯。”这帮警察也是讨厌,齐声喊了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