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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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奉山的民国岁月(12)

(2019-05-22 09:59:46) 下一个

何君然左胳膊骨折缠满布条,一点力都不敢用,出不了门也没法去赚钱了,好在有三两银子赔偿够维持个把月的。

老何住的地方离田五牛家不远,田五牛得知老何受伤就过来探望,买了两盒点心。田五牛一进门还拿着东西,老何心里过意不去,连说来就来买东西干嘛,田五牛说再穷老礼儿不能差咯,朋友间走的就是这份情谊。
俩闲人都没事,弄了点菜坐屋里喝点,聊起这桩倒霉事又提到那俩泼皮,田五牛沉吟片刻,说自己去找他们主子唠唠,以后不会再为难你,老何那天在酒馆就听老田说跟他们师爷是同门师兄弟,这就问到底怎么回事。
老田说小时候在小河沿跟同一个师傅练摔跤,后来那师弟出徒就入了清军的火器营,洋人联军进北京的时候出关救驾,被打的大败,差点搭上性命,逃回奉天后就不敢再回军营,进帮会效力拜了龙头大哥,也是赶上他有身好本事外加能干,那年龙头大哥跟山上胡子火并死了,帮会里只有他辈份最高,龙头位置就传给了他,此后在奉天城呼风唤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跟山上的胡子素有交往,有时镖局有难也会找他帮忙,可自己瞧不起他不走正道,很少提及跟他本是旧识,也尽量回避与他交往。
老何一听哪还好意思让他出面说和关照自己,连说不用田大哥出面,出过这事估计他们不敢再来。田五牛也不再提这茬,事没办到多说无益。
聊着聊着又提起奉山,说有位公子那天为自己出头受伤,进了警局比局长还牛,把局子里的人痛骂一顿,最后人家还得赔钱道歉,自己也得了三两银子,这些都是不敢想的事,没弄清是什么来头。
田五牛大半辈子在省外跑,更不知道哪来的大少爷,只说老何命好有贵人相助,打今儿开始就交十年好运,拦都拦不住。
哥俩有说有笑,又喝了几杯屋门一开进来个后生,看见田五牛喊了声田大爷来了,而后看见炕上的点心盒子,嘿嘿笑了几声过去就把点心拿出来吃。老何低头吃菜,好像懒得多看一眼。
田五牛道:“小子,有没有找个事由啊,没正事可讨不到媳妇。”
这后生嘴里塞满糕点,说话吐字不清:“田大爷,我身无薄技,找点事做难了。”
“你爹这身本事你怎么不学,这么好的玩意让他带棺材里去呀。”
没等后生搭话,老何道:“田大哥,别搭理他,我这点东西烂地里也不给他,丢祖师爷的脸。”
后生也不还嘴,吃了半盒糕点又喝了瓢凉水:“爹,给拿点,有个朋友家办满月,我随人情。”老何也不抬头也不说话,那后生就那么立着。
田五牛看不过眼:“要多少,我这有点。”边说边掏里怀,老何按住田五牛的手转眼看着后生:“被垛底下有钱,少他妈拿点,没看我出不去门了吗。”
后生扑向被垛,伸手一摸,摸出几块碎银子,脸上顿时有了笑模样:“田大爷你坐着慢慢喝,我还有个局,先走一步,抽空您常来。”话音未落如飞蝗一般这人就没了。
老何叹口气,说了句见笑,田五牛道:“何庭这小子见天这么闲逛,你也不严加管束,跟你学艺是多好的事,家传的本事呀。”
老何也不搭茬,又给田五牛倒了一杯:“喝酒,喝酒。”
石奉山跟铁鹰把进警局当差的事说了,铁鹰高兴不说又给奉山传授了些公门里的门道,如同贾雨村被门子教导,听的奉山头晕脑胀,咋还这么多事,谁能记住,按铁鹰说的这些办,还抓不抓贼了。
铁鹰见石奉山听的也不认真,看样没往心里去,说的再多他也是不进盐酱,最后眼珠一转:“得了得了,到时候我再教你吧,你现在心不在这,说也白说。”
这句尾巴留的好,日后石奉山还真不得不重用铁鹰,官场的事他弄不明白,铁鹰如愿他也落得省心。
石奉山去警官学校训练不表,咱们说说文老爷一家。
文老爷把文澜带回家里,命家人守住前后院门,文澜要是跑了唯尔等是问,又安排俩丫头在文澜屋门外看着,想翻墙越脊门都没有。
文澜做过这次牢可真怕了,平常聚赌被抓塞点银子也就过去了,没想到还能死人。那人死的真吓人,舌头都伸出来了,翻着眼睛瞧着他,近段日子总能梦见,吓的常常失眠睡不着。
在家养了半个月,那害怕劲儿过去了,心里长草又琢磨回城里。这一天在小院里闲的闹心,痛骂两个丫头,把俩女孩子骂的直哭,有人报告给文老爷,文老爷派人传文澜去前厅说话,文澜也想跟他爹说道说道,差不多得了,自己进城还有正事呢,
文老爷这辈子什么都信,就不信自己儿子能有正事,也懒得问,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你说你躲在你姐家里被抓,那天你姐夫还没在,有没有可能是你姐夫告密引来差人。”
文澜根本没想过这节,不可能啊,虽然姐夫瞧不上自己,但平时与自己也是情同莫逆,敢给自己告密不可能,姐姐那关也过不了啊,自己爹怎么这么问自己呢?
文澜躲在姑爷家,那宅子谁都不知道,连文老爷一家都不知道在哪,那么背静的地方差人是怎么找到的呢,若不是有人告密这事露不了。文澜的亲姐姐不会告密,送他们过去的文全和老刘也不会告密,这些人都是文家自己人,唯一可以怀疑的就是姑爷石奉山,于是想从文澜嘴里打听点蛛丝马迹,文澜糊涂懒于说谎,他说的事都是真的。
问了半天没什么破绽,文老爷叹了口气:

“你这孽障,被卖还帮人家数钱,这等心计如何把家业传留与你,可惜我文家百年基业后继无人,愧对列祖列宗啊。”文老爷说完还掉了几个眼泪瓣,文澜瞧着别扭:“你哭啥,我傻我没能耐,还有我姐呢,家业给她钱给我,这也值得愁哭了,真是有精神头闲在。”
看来儿子以后得靠他姐扶持,这样一来对姑爷女儿就得好点,多亏自己闺女懂事善良,姑爷公子哥做派到也没什么坏心眼,虽然败家但不贪财,闺女要是能管住钱这份家业倒也够他们败嚯的,就这命了。
儿子坐了回牢应该长点记性,再任他这么胡闹下去这辈子就废了,半月前文珊回来说奉山去训练回来就到警局当差,估摸能混个一官半职,到那时让文澜在他手下当个差役,有规矩绑着他也能少做些荒唐事,没准那天开了窍倒学好了也是难说。
“文澜啊。”
“爹。”
“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和你娘不能跟你一辈子,今天咱们爷俩把话说开,将来你到想怎样。”文老爷话说的明白,我跟你妈早晚得没,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儿爹妈没了可怎么办。
文澜不傻,什么事他不明白,听自己爹这么一问,马上就知道该怎么回话:“其实这次的事都是意外,我本来合计攀姐夫的桥在城里谋份功名,可姐夫他不理这茬,我看没了奔头就又去游荡,才惹了这桩祸事。”
文老爷闻听心里一惊,自己儿子还知道谋取功名:“此话怎讲?”文澜就把得知闵宋二将参加革命党得势,可能杀回奉天,想让姐夫引荐当差的事跟文老爷说了一遍。文老爷一听好啊,孺子可教啊,这心眼可够用,倒是自己那姑爷不识好歹,不认自己儿子的路数把儿子坑了。
爷俩有这契机还聊的投缘了,文老爷把石奉山去关东警官学校受训一个月,尔后回奉天警局任职的事跟文澜一说,文澜大喜过望。
今天是个好日子,文老爷的人生又看见希望了。
文老爷吩咐家人晚上摆宴,一家四口好好吃顿团圆饭,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独苗儿子想学好,比坑了别人百亩良田还痛快呢。
长话短说石奉山在警官学校过了一个月,该学的基本都学了,会不会两说着,临回来前给文家写了封书信,通知文珊自己到家的日期。
回到奉天去警局报道,蓝秘书让他先回家,明天过来听宋局长调派,奉山回到如意胡同的石宅,一个月没见到媳妇,想啊,本来合计好好亲热亲热,没想到敲开院门先看到的是小舅子文澜,脑袋划了个弧,他怎么跑这来了。
没等琢磨明白文珊迎了出来,接过奉山的背包一起进屋,奉山看见文澜就烦,这当口他跟这干嘛呀,碍手碍脚的。
文珊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有酒有菜。
三个人坐下吃饭,文珊姐弟俩轮番给奉山斟酒,又是夸又是捧,奉山瞧瞧姐俩知道有事,从来没这么客气过,倒要怎样。
文珊接到奉山的书信就要回家,文老爷给拿了纹银百两并要求把文澜带上,文珊知道爹爹心中所想,跟文澜一起就回来了。
酒过三巡,文珊把文澜的事跟奉山一说,奉山可就有点傻了,自己小舅子什么人性自己清楚,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胜任还得把他带在身边,那就个雷呀,但凡一响准炸到自己尸骨无存,这事不能答应。
“文澜啊,不是姐夫不关照你,我自己是什么差事还不知道,你等我在衙门里把周遭状况都摸熟了再接你进来不迟,现在咱俩一起进警局让人家说闲话,人家也不服啊。”
文澜听着有理:“姐夫,那大概得什么时候。”
“多则半年少则数月,我现在也不敢说。”
文澜一听不乐意了:“你这不是晃点我吗,没准的事跟没说一样。”文珊一瞧两人要翻,忙中间说和:“文澜啊,你姐夫说的都是实话,警局那是官府的,不是咱们家开的,不能由着咱们,等你姐夫都安排好了再接你进去,你也不用回乡下,就跟我在家收收心,只要时机到了必定得手,不用担心。”
奉山两口子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文澜可听不进去,在家大少爷当惯了,说一不二,想干什么立刻就得干,干不成马上耍驴使性子,一听还得没日子的等,脸一酸就翻了:“跟我爹说的跟花儿似的,敢情这么不靠谱,你们这不是骗老家儿吗,我得回去跟我爹说说,我爹可还没搞清楚是谁告密让我被抓,你们两个脱不了干系,明天我就回家,请我来我也不来了。”
文澜起身一甩手奔西厢房了,文珊赶忙过去哄弟弟,奉山坐那琢磨,怎么还有告密的事,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哦...文澜被抓岳父怀疑有人告密,没别人啊,一准是自己呀,这黑锅背的也忒冤枉了。
第二天早上石奉山还没起文澜就走了,是不是回家了两口子都不知道,这要是没回家可惹了事了,文珊说他身上没钱只能回家,奉山说你那兄弟识字,最拿手的就是写欠条,兜里没钱能借,奉天城想借钱给他的排着队呢。
文澜去哪没空管了,石奉山得去警局报道。
到了宋局长屋里局长正在等他,简单问了下训练的事,然后就问想去哪个区域当分局长。奉山想了半天选到北市场那片儿,憋着劲收拾那俩泼皮,宋局长说那片比较复杂,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干什么的都有,石奉山一个新手恐怕应付不来。
奉山知道自己太嫩,其实到哪都应付不了,在哪都是练,挑个最险的地方也算是捷径。

宋局长见奉山这么坚决也就应了,喊蓝秘书过来安排去北市分局上任,蓝秘书给奉山写了委任状加盖官印,宋局长签字,又给发了警号肩章,还给了支手枪,一把指挥刀。
吃罢午饭蓝秘书给北市分局摇了个电话,那边说准备好了迎接新局长,警局给派了辆车,蓝秘书带着委任状和石奉山奔往北市场。
汽车飞驰,石奉山看着沿途的景色心里踌躇,自己的爹一生戎马,虽说自己不愿从军,当下做警察也算是子承父业,在这行当干出一番事业也能光宗耀祖,苍天有眼时来运转,我石奉山也到了出人头地之时。
石奉山想的挺美,却不知天下乌鸦一般黑,身为警察想要替天行道也是 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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