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范城隍（203）

范有澔平安进出王府，该传的信儿也传了，六爷和阿文放下宽心只等日本人过来兴师问罪，蹊跷的是正主伊藤没来，来的却是菅直大佐，两口子以为他是来中间调和，双方都有不是，各退一步这事就算了了，没想到菅直说了句话俩人都吓傻了。

菅直说不过这夫妻俩，也不接他们的茬，待他们都说够了慢慢道：“听手下人说，送草料的车夫进府的时候是一个人，出来的时候装束未变模样可变了，不知道是我的人看错了，还是那车夫出错了门。”哎呀呀，范有澔走时忘记粘贴人皮面具，这谎可怎么圆呀。六爷心中有鬼愣在那里，啃节上还是阿文机敏：“哟，这是怎么话说的，听大人的意思车夫还留在府里，倒是我们派人把他顶替了，那好啊，把府封了好好搜搜，我们虽是小门小户也不至于抢劫那一车牲口饲料 ，您手下的干将真能分清模样？哪回不都是跟赶牲口似的，没见谁仔细瞧过呀。”菅直想不到会有什么人皮面具，所以进出王府不是一个人也很奇怪，推测那车夫必定还留在府中，可就算是抗联人士留在府中又有什么用途，但手下人是这么报的，必须说出来试探一下，若是此二人惊慌那还真得包围王府搜查一番，抓到抗联就新账老账跟他们一起算。六爷何等聪明，一听阿文的话明白了大概，接口道：“好嘛，我这老爷没当半月就打家劫舍，抢了一车草料，这事办的长脸，太太，甭说别的，带菅直大人出去搜查，我等着跟你一起蹲伊藤的大牢，喜庆，太喜庆了。”两口子一起挤兑菅直，阿文起身等着和菅直出门，菅直暗自叫苦，他不知道手下人是否看的真切，这帮熊货走眼是经常的事，自己哪敢把王府围了，今天的事已经闹的不小，自己是受伊藤委托过来讲和，千万不能再起事端。
菅直陪笑：“二位，二位，手下人那么一说，我也是那么一听，何曾当真，你们可别吓唬我了，咱们谈正事要紧。”两口子借坡下驴也不提这茬，菅直又道：“伊藤委托我跟二位道歉，他的手下管教无方冲撞了范大人和范太太，这人已经遣送回国由军事法庭审判，范太太枪击的那名武官也是咎由自取，伤的不重，休养即可，其他几个当事人也做了处罚，咱们中日亲善以和为贵，且不可中了抗联的诡计。”日本人还真下本，不管是真是假处罚的足够严厉，六爷这边也不好再苦苦相逼，缓了口气道：“今天都是该着碰巧的事，伊藤那些人见天围着我也算半个熟人，没想到会拿我不当回事，罢了罢了，算我倒霉，太太呀，拿点银钱给受伤的兄弟补偿，这事不说了，可好？”阿文探了口气：“唉...只要老爷您不要死要活的我有什么打紧。”阿文唤家人取来张千元的银票交给菅直算作补偿，菅直也没客气说回去转给伊藤，这事就算了了，双方都明白仇恨藏在心里，只是无法火并罢了。这事圆满解决，菅直见六爷没什么大碍就想切入主题，聊聊宝贝押送的事，六爷原想借此事要挟日方，可眼下对方已经缩头当了孙子，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阿文喊家人上茶，茶水上来才说道：“我们老爷今天受了惊吓，恐无力走动行事，待他有了精神定会去伊藤大人处表达歉意，菅直大人亲自过府慰问，这份情我们夫妻也要还的。”菅直连忙摆手，说自己人不必客气，此刻已经明白这两口子不想谈论宝贝的事，这就是又拿了一把，若强行协商又怕六爷刁难，只好起身告辞，带着随从出门走了。菅直一走六爷和阿文已经是一身冷汗，真是太大意了，没想到伊藤的手下撤走了，菅直的人马上顶替上来，看来日本人真是跟咱们耗上了，虽然刚才敷衍的也算圆满，可日本人不会相信，范有澔再不可来王府会面，这事得立刻通知与他，阿文点头称是，出去吩咐老妈子带上两个丫鬟去慈恩寺许愿，求老爷早日康复，借机知会方丈让范有澔千万小心不可再入王府。这事安排停当，二人又商量怎么才能不用鬼子兵护送宝贝，他们跟在身边什么事都做不成，不让他们跟着确是件难事，这可如何是好。阿文让六爷别急，日本人也急着把盘子湊成对儿送回日本擎赏，咱们要是也着急那正中鬼子下怀，当下先寻访一下国际局势到底如何，有澔说中华即将反攻，鬼子那边也说美国人最近得势，看来是真要光复了。六爷说这事容易，一会儿给北平的塞爷打个电话，塞爷乃美国侨民消息灵通，他要也说日本要完，那八成是真了，到那时咱们再往前赶赶免得耽误大事。

六爷也不躺了，二人又去饭堂吃了午饭，阿文回房休息，六爷去前厅给北平拨打电话，电话拨过去那边说塞爷早已回国走了，再想细问对方只说不知就把电话撂了。边向卧房走六爷边琢磨，赵安等人没去北平教会，塞爷也没来电话询问，按理说该是走的匆忙没等到赵安，就不知道赵安没去，也就没再联络自己，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塞爷急着回去，耶稣降临也轮不到他接驾呀。回到屋里跟阿文一说，阿文也想不明白，于是问六爷他那台收音机还在不在，拿出来听听敌台探些消息，翻出收音机，插上电源鼓捣半天，听到的都是国府那边的广播，除了国军节节胜利，就是中华民族万众一心，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两口子打听不到外界消息，就跟聋子一样在家闷了三天，寻思着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正琢磨一起入关去上海瞧瞧，说起上海六爷振奋，言说去天津也行，只是不想再去南京，南京国人尸横遍野还与柳绵最终分手，去不得不能去。二人规划行程聊的热闹，忽有家人来报说前厅有电话进来是找老爷的，六爷最会摆谱：“懂不懂规矩，问问哪来的呀，炮仗铺老板找我，我也得接吗？”阿文看六爷这熊样就想笑，轻声对家人道：“勤快下腿，按老爷的意思办。”家人一走六爷道：“太太，不是我折腾家人，打来电话找我的都没好事，要是掉脑袋的差遣，我就不能接听应对了。”家人转身工夫就回来了，说是新京皇宫掌礼处总管刘振灜要给老爷传旨，六爷闻听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边喊要了命了边奔向前厅。
刘大人传旨这事可大了，自己个儿诓出盘子就没了踪影，大婚也没奏报圣上，任谁都会以为自己要跑，现在被皇家追到头上，是福是祸尚且不知，溥仪皇上若是想把盘子要回去那还好说，若是怪罪自己偷偷结婚，还真没什么借口搪塞，这回真是我命休矣。跑到前厅，拿起电话，清了清嗓子：“对面可是刘大人，下官范蠡给您请安了。”对面没等六爷说完：“范蠡，你是不是疯了，拿着盘子招摇过市还风风光光办了场婚礼，你现在可是东三省的红人，怎么着，前几天还把皇军的武官拿枪打了，我说范蠡，你属猫的？有九条命啊，这些事你兜得住吗？”六爷没听过刘爷这么俗气，估计刘振灜是被气疯了：“下官该死，请刘大人明示。”刘振灜道：“范有贤听旨！”六爷本想跪下，又怕仆人嘲笑，找张旁边的椅子坐下：“臣范有贤跪迎皇命。”那边道：“你能跪？鬼都不信。”六爷差点乐出声了，今天这刘爷怎么还逗上闷子了：“圣上口谕，范有贤最近不务正业，招摇撞骗，骗了皇上的财，骗了贵族的色，我命你即刻起身返回新京入宫复命，如有延误斩立决并赔偿宫里大洋二十万块，钦此。”刘爷说完这段六爷都傻了，愣了半天才说道：“这是皇上说的？”刘爷道：“废话，我能这么说话吗？”想想回答不妥，又道：“一个字都不差，快点接旨。”六爷忙道：“罪臣范蠡接旨，即刻回京效劳皇上。”刘大人道：“你知道不知道把咱皇上气成啥样，说话都没了章法，我还跟你说，你要敢空手回来就别怪我没提醒你，皇上饿的快吃人了！。”啪的一声电话挂断，六爷额头已经渗出汗珠，日本特务开枪射他都没害怕，溥仪骂他几句却把他吓成这样，一点都不奇怪，奉天城隍在奉天无人能取他性命，出了奉天落到真龙天子手里可就容不得他了。
垂头丧气，六爷回屋跟阿文汇报，阿文已经乐的直不起腰，说当今皇上怎么会传出这样的圣旨，都是些大白话呀，六爷说自己跟皇上颇熟，打小就有过交往，所以他跟自己没轻没重的，虽然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皇上要是执意索回盘子那可是个大麻烦。阿文安慰六爷不必心烦，咱们带上三十万银票，连夜够奔新京，明天中午就能面见皇上，把银票奉上其余的话就好说了。六爷惭愧又让阿文破费，阿文说两口子还说这话，家里的东西就是你和我的，六爷感激不尽不表，夫妻二人连夜驱车入京，这才知晓美军围岛要轰炸 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