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就是势大,三天时间筹备婚礼两天就张罗的差不多了,晚上阿文差人喊六爷过去,两个人把明天的事再合计合计,六爷担心阿文的安危,阿文也怕六爷明天吃亏,俩人还真是心里装着对方。六爷言道:“我说大小姐,明天你可得加小心,伊藤这小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赵平,我觉得他放钩钓鱼的面儿大,到时候要是真的动手开火你就别装新娘子了,该逃就逃该跑就跑,记住没?”阿文坐在炕上摆弄着一只手枪,听了六爷的话阿文没有接茬儿,等把手枪用块红布包好放在盖头下面才说道:“范有贤,明天虽说要救赵平,可你我这新郎新娘也不是假的,都这时候了你还推三搪四不认这门婚事,难道说你瞧不起我也不敬如来吗?”
阿文是真的不高兴了,这些年风风雨雨,谢睿文对自己的恩德无法言表,现如今还能下嫁自己,谢家站着的房子躺着的地,连人都归了自己,这福分恐不是三两世能修来的,话说回来自己对阿文早生爱慕,这档口再扭捏推搪就不像个爷们:“阿文啊,我范六能有你这么贤良淑德的媳妇是我祖上有德,明儿起咱们就风雨同舟白头偕老,我这百十来斤就归你了。”阿文一笑,笑的妩媚,让六爷赶紧回去休息,明天按计划行事处处得加着小心。一夜无书,早上起来有仆人过来给六爷扮上,六爷这辈子头回穿上新郎的礼服,觉得很是别扭,自己觉得好笑,仆人也觉得好笑,几个人笑做一团。倒插门的新郎只能在娘家接新媳妇,所以六爷得先带着随从花轿从府里出来,吹吹打打在中街绕了一大圈,途中少不了市民围观道路堵塞,待来到王府门前有司仪操办把谢大小姐迎出来再去转一大圈然后回府拜堂成亲,这段场面事儿才算完结。
阿文上了花轿,脸上蒙着盖头,上轿前掀起盖头一角看了眼六爷,眼神里透着担心和期望,六爷明白,阿文是怕自己有什么闪失。迎亲队伍最前面是鼓乐队,都是红色装扮大约四五十人,后面是撑着罗伞的仆人,按前清的规矩皇家大婚才可以有云萝伞盖,六爷也是为了人多易于行事,也就顾不了太多,要是溥仪皇上怪罪下来的话,估摸那时六爷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六只罗伞,伞下面是六爷骑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有仆人牵着马缰,六爷有点不如意是因为牵马本该是老疙瘩,无耐他和二虎还没回来,等这俩小子回来一定埋怨六爷和阿文,这么大的事没有赶上一辈子的憾事。六爷后面是阿文的花轿,说是花轿可不是寻常人家的二人抬小轿,前四后四八人杠,抬轿的八个人,轿后面还得跟八个轿夫,二里地一换班,轿子太重谁都没办法抬完全程。轿子边上四个丫鬟站住四角,老妈子紧随轿边听小姐吩咐,绕的圈子太大保不齐有渴了热了及其他琐事,贴身仆人得马上照顾周到。花轿后面是彩礼队伍,两人抬一口箱子,箱子上扎着彩带红花,两人一组,两组一行共有一十六行,三十二口礼箱。再后面是燃放鞭炮和散发喜糖的,间或也扔几块大洋给唱喜歌的乞丐。
谢家大小姐完婚,新郎是当今皇上驾前红人,前清范家后裔,真是门当户对,唯一缺憾就是这位范大人倒插门,实在忒穷。迎亲的队伍在街上转悠,看时间已近午时三刻,队伍来到西塔附近,西塔底下是护国延寿寺,寺门口有些喇嘛恭迎队伍经过,平日里谢家没少在庙里施舍,故此人家出来贺喜,也算对谢家感恩。刚过庙门六爷喊牵马的仆人叫停队伍,说途经寺庙得好好吹拉一番,庙里的佛爷喜欢热闹,这么大的喜事不供奉一番不妥。队伍停下不走,轿夫和力工都得空歇脚,倒是累坏了吹鼓手,笛子唢呐喇叭铜罄此起彼伏,队伍后面放鞭炮的倒是住了手,拿着香头和炮仗两眼环视周围,随时准备点火。队伍一停看热闹的人群呼啦抄就围了上来,抬箱子的力工有两组解开彩稠打开箱子上的锁,箱盖可以随时掀开,六爷知道箱子里面是长枪短枪,如果过会儿危险降临,这些挑夫便都是枪手战士,自己和阿文的安危就依靠他们了。四个丫鬟见轿子停下各自上前一步把轿子围严咯,老妈子眼睛如鹞鹰相仿在人群里巡视,阿文挑开轿子窗帘一角看向六爷,六爷掏出那块老旧的怀表瞧了一眼,又抬头向东南望去,随后高声道:“奉天城老少爷们请了,今儿我范有贤大婚,感谢各位捧场,咱是庙小装不下众神,就不能恭请各位喝上杯喜酒,今儿只能发几个喜包表达下谢意。”众人一听有喜包发放便围的更紧,六爷向队伍后面挥挥手,便有二十个仆人上来列于队伍两旁,个个手里攥着一摞大洋只待六爷一声令下就开始抛洒。
市民围紧队伍准备接拾大洋,倒是有些市民没有围拢过来,而是站在外围东张西望,个个神情紧张,有的手还放在腰间,六爷明白这是伊藤手下的特务,一会赵平过来他们就会动手,那是才是要命的时候。人群前后拥挤,时间不能等的太久,看时间赵平的车也该到了。想什么来什么,一辆警车飞驰而来,六爷从怀里掏出张银票对牵马的仆人道:
“你出人群在队伍头里等着,一会有辆警车停下,下来个带手铐的囚犯,你过去把银票给他,给完就回来啥都别说。”仆人接过银票挤出队伍,警车被迎亲队伍挡住去路就停下了,大概过了半分钟车门一开跳下来阎旺野,接着赵平也下了警车,仆人见赵平带着手铐就上前递交银票,阎旺野愣了一下,赵平也是一愣。赵平接过银票也没吭声,阎旺野拉着赵平手双手往一堵土墙处走,看样赵平要去小解,警车上再没下来旁人,六爷骑在马上看的清楚,那些伊藤的手下开始向这边聚拢,大概有那么十几个人。
有特务围着赵平那必定没法逃跑,六爷见时机到了大喊一声:“贺喜有赏了。”话音未落二十个攥着大洋的伙计将手中大洋向空中洒去,可有一样,洒钱的方向全部朝着警车,顷刻间上百的市民便将阎爷和赵平淹没当中,大事初成,六爷让仆人喊队伍前行,迎亲队伍闪避着众人缓慢前进,六爷在马上已经看不见赵平的身影心中暗喜,这么混乱的阵势想要逃走不是难事,阿文这条妙计成了,日后伊藤后悔也是白搭,日本人那点心眼还想跟我们斗,门都没有啊。前面的鼓乐队刚走出去没多远,六爷的马匹紧紧跟随,警车那边的人群还是混乱不堪,警车上又下来几个警察维持秩序,六爷盘算着阎爷要是给赵平打开手铐,这会子该是跑的无影无踪了,赵平手里的银票有五百大洋,跑到关外该是够了,这事成了就双喜临门,喜宴上定要喝他个一醉方休。
心里想着美事,跨下的骏马可没停歇,正行进间忽听到一声枪响,随后是人群一阵骚乱,六爷扭头回看大叫不好,眼瞅着阎爷拉着赵平并没走远,反倒向迎亲队伍这边跑来,他俩身后有几个便衣特务,一边向天鸣枪一边高喊着什么,不好,特务见无人接应要抓赵平回去,这可如何是好。枪声起人群乱,六爷正琢磨赵平跑过去要不要把马让出来供赵平逃跑,此刻花轿里的阿文掀开轿帘对老妈子叫道:“抢人,收官差。”老妈子打了个呼哨,队伍后面的仆人开始燃放手中的花炮,什么大地红,二踢脚,滚地雷此起彼伏比枪声还大,再看抬彩礼箱子的挑夫围成一圈,那两组箱子开锁的挑夫打开箱盖,脱掉身上的红色衣裤,露出黑色装束,从箱子里拿出短枪挤出人群。六爷还没看明白,牵马的仆人一把将六爷拉下马来,护在身后,此时阎爷和赵平距离六爷也就三十米的距离,他俩身后的便衣已经开始朝他们开枪,无耐枪法太次,子弹嗖嗖从六爷头顶飞过。六爷知道自己不会中枪到不害怕,忽然想起阎爷有劫没准一会就得挂了,虽然土地说可能有机缘巧合躲过这难,可后面的特务已盯住他俩,枪枪都是要取他二人性命,唯一能巧合的也许就是特务们的子弹打没了,阎爷才兴许得以活命。
说时迟那时快,阎爷和赵平已经近到马前,六爷正想过去拉他们一把躲在马后,那二人猫腰向前奔跑,后面枪声不绝,但已经不只是特务枪里的子弹,苦苦追赶的特务已经有人中弹倒地,特务们发觉接应赵平的人正在袭击他们,便放慢了脚步并寻找掩体藏身。阎旺野看见六爷在马匹后面藏着,用力拉了一下赵平想快速躲藏进来,后面的特务也看出来一旦他们绕过马匹就进入射击盲区再也无法射杀,于是几个人一齐向他们开枪,妄图立刻毙命。枪弹密集六爷蹲在马匹后面不敢露头,只希望他俩快点过来躲避枪弹,正这时忽然有人大叫:“阎爷!有这建功立业的大事你不叫我,咱们兄弟一场你不够义气。”!
阎旺野没想到死到临头还有人跟自己称兄道弟,就想知道是谁没深没浅的,猫着腰跑本就跑的不快,踉跄中正要回头瞧瞧,六爷听见有人呼喊阎爷忽的想起土地爷说过遇逢这事不能应声,于是大叫:“阎爷莫要回头应声,劫数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