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范城隍（191）

赵平因杀妻下了大牢，杀人倒不是奇事，奇的是杀了个日本特务，这下祸惹大了，谁都救不了他，六爷豁出性命倾家荡产找到条路子，可跟赵平一说人家已是万念俱灰压根没想逃走活命，直到六爷说他得自个儿照顾赵安，自己有要事在身帮不了这忙，赵安方才缓过神来问起城隍庙里的事。
六爷不愿跟旁人聊起这段，隔墙有耳，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走漏出去肯定惹祸，可赵平问起来要是敷衍了事只怕他伤了自尊又不想活了。想跟他简单说几句又不知道说到什么程度合适，于是问道："你也知道城隍庙有事？"赵平也不磨叽："听说那城隍庙套着古怪，建庙拆庙都有说道，我还开旅馆的时候就隐约听过伊藤跟别人说，奉天那座城隍庙要紧的很，打不过国府军队还能苟活，若是被城隍庙使法术害了，大日本必亡。"六爷闻听这话心里一颤，看样伊藤早就知道庙里有说道，此人一直与自己交好，莫非是为了监控自己，还是说自己得罪不得。
赵平的话有些玄了，六爷没觉得有这么大能耐，而伊藤早早就盯上自己这事得问问赵平还知道些什么："你与伊藤私交不错，还听到过哪些城隍庙的传言？"赵平思索半晌，六爷跟他打听这些料定伊藤的话不是虚言："那时节我还是个白丁，跟媳妇关系还算不错，我媳妇有时在家也跟我聊些业务，她说伊藤派出好些人暗中监视着你，一是保你性命，二是看你所为，看样你的安危动向非同小可，伊藤来中国就是冲着六爷你来的，他们好像有个周密的计划，利用你为帝国圣战服务。"六爷听的目瞪口呆，敢情自己跟日本国有着如此渊源，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日本人的帮凶，转念一想应该是城隍庙和那盘子帮助了倭寇，一时间又悔恨不已。
六爷问道："你媳妇在货场当厨娘也是伊藤派去的吧？"赵平愣了一下："二姨夫怎么知道那厨娘是我媳妇？"六爷就把自己跟踪赵平回家，看见他们夫妻出门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赵平说若不是九一八事变日本人占领奉天，自己媳妇不知道还得当多少年厨娘，边说边苦笑一下。话都挑明了，赵平是铁了心与日本人分道扬镳，六爷又想起来当年赵平来王府见自己时那付落寞的样子："赵平啊，那年你过王府看我，二姨夫怠慢了，那时各为其主都是没办法的事。"赵平听这句反到笑了："二姨夫多虑了，那时恰是我发现伊藤与发妻苟且之事，也知道您暗中帮助赵安，也想跟您把话说透弃暗投明，只可惜自己身份特殊，就算您信我赵安也不能信，后来就作罢了。"
六爷点点头："一样父母教导出来的儿女差不了哪去，安子一身正气，你也定不是鼠辈，前阵子你可没少帮抗联的忙，我就隐约的觉着你人在变，要不是出了这么当子事也看不出你要抗日救国，你这一枪打的及时，有了这份投名状天下人没有不赞同你的。"这话说完六爷觉得有点过火，拿自己亲媳妇做投名状这人也忒毒了。赵平摆摆手不想再谈这事，压低声音道："二姨夫，慈恩寺小和尚看到幻像说你扯旗造反，这事真假我不知道，可我手下的腿子阎旺野他爹也看见过幻象，也说您扯旗造反，里面还有我和赵安，最后居然得了天下，您登了大宝，我们哥俩位居左右，说的有鼻子有眼。"赵平说完居然乐了，六爷一见心说有门，借这事劝赵平逃走，扯旗造反匡扶中华是每个中国人的心愿，有这由头赵平就算活了。
编瞎话涞大玄可是六爷的本事，想救赵平就靠自己这张嘴了："我说二外甥，咱们今天打开天窗说亮话，伊藤不错眼珠的盯着六爷我，你该知道为什么，就是怕我造反，我本是奉天承运的奉天城隍，光复奉天是我本份，只要我振臂一呼，你说能不能四方呼应？"六爷卖个关子，没等赵平答话，他自己又道："到那时奉天城的百姓唯我马首是瞻，各路英豪聚集于此，你们哥俩必是马前先锋，这事还能有假吗？"六爷口若悬河，把赵平听的将信将疑，说不信吧还有鼻子有眼，信吧，六爷这人满嘴跑火车十句话有八句没准，正犹豫间六爷催促道："甭琢磨了，赶紧盘算盘算怎么出去吧，事不宜迟呀。"
赵平显然是被六爷说动了，开始跟六爷商量怎么逃走，六爷把伊藤的意思简单一说，赵平立刻就同意了，六爷起身告辞，赵平喊看守送些吃的过来，挑好的弄。劝解赵平成功六爷心下高兴，回到王府跟阿文讲了经过，能救赵平固然是好事，可六爷的安危让人担心，很显然他早就被人家盯上了。一夜无书，第二天早上六爷要去司令部找伊藤安排赵平逃跑，阿文提醒六爷别忘了找菅直把家传那盘子要回来，六爷也担心这事，昨天菅直转眼就不见了，今儿去了得先找菅直把东西要回来，或者拿那件圣物也成。

到了司令部门口通报，守门的日本兵拨完电话放六爷进去，六爷轻车熟路下地下室找到菅直，见了面就满脸的不高兴，说昨儿怎么转眼就联系不上了，今天要把昨天留下的东西拿走。菅直说昨天急着去日本公使馆，六爷家那盘子存放在那，想拿出来得公使同意，菅直昨天把六爷从溥仪手里诓出来那盘子带过去给公使看，假说想把这对盘子带出去找文物界的行家瞧瞧，要是真品就都归天皇了。啊呀，菅直你这个骗子，先前还说可以用仿品调换出圣物，圣物在日本公使手里用仿品去换岂能得手，多亏自己没中他的奸计，日本公使个个都是人精，不会看不出来真假，到头来自己累个半死还是竹篮打水。这么说菅直并无权安排盘子去留，他也只能说谎把盘子骗出来，以前这事成不了，眼下如果说拿出去找人鉴赏，再借给自己三天，这么办兴许有门。
六爷自己撒谎无数，但最恨别人说谎骗他，菅直这小子满嘴没一句真话，自己那点东西放他手真不放心，跟这人办事必须手把手的交换，有一丝疏忽都有危险。想到这六爷道："您把昨儿那点东西给我，等把赵平的事办妥了再办咱们的事。"菅直道："赵平的事我不多问，现在那盘子和宝珠都在公使馆，一时还拿不回来，公使馆的人要拍照片传真到日本让天皇家族的人认定后才能拿出来找人鉴别真伪，大日本军人说话算数，也就两三天的工夫东西一准回来，六爷且放宽心。"哎呦喂，日本军人说话算数？您可甭逗了，这算不算明抢？！六爷心中着急，真是顾头顾不了腚，那边忙活赵平的事就把这边的骗子忽略了。
东西在人家手里六爷不敢发作，笑道："那是，日本人最有信誉，可咱们现在得按买卖口的规矩办，东西留你这儿了你得给我出个字据，我脑子不好使，没准过后忘了我媳妇她饶不了我。"菅直明白六爷不信自己，拿起纸笔写了个借条，六爷一看落款是菅直的大名，还觉得不够份量，让菅直把他部门的信印加上，以防日后东西没了找关东军索赔。菅直知道六爷开始胡闹，但拿这位爷一点辙都没有，这位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唯一的特点就是不怕死，对这样的人物只能哄着。菅直从保险柜里取出印鉴，六爷偷眼一扫里面还有不少玩意，在借条上加盖印鉴后六爷收好，又让菅直给伊藤打电话问问在不在办公室，电话拨完伊藤在楼上正侯着六爷，六爷忙起身出门奔往二楼，菅直见六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做派不禁摇头。
伊藤跟六爷见面也没废话，确定了整套计划，由伊藤手谕命宪兵队给赵平转监，新监所在大北窑监狱，为了隐蔽押解转监由便衣队执行，便衣队都是中国人，这里面让阎旺野带队，途中找机会放赵平逃走，再接下来六爷负责接应赵平送到关内永不回返。大致就这么个意思，六爷得回去把自己那段怎么接应琢磨好了，六爷心说伊藤这厮嘴上一套背后一套，说是要暗中放走赵平，万一是借机杀害赵平以图灭口，那倒是把赵平害了。这事得办得稳妥，所有可能发生的事都得想到，好在有阎旺野带队，先找他聊聊，由他保护赵平，那么这趟差应该圆满。
从伊藤那出来回归王府，伊藤给三天时间让六爷协调，审问赵平的日子不能再拖，没准哪天上面就会有人过问此事，到那时伊藤也推脱不过。阿文明白这事凶险，六爷接应赵平肯定得有些人手，伊藤可以借此抓捕一大票抗日人士，要是那样就是害人害己了。商量半天阿文有个妙计，保证能接出赵平还无人被伤，六爷忙问怎么个法子，待阿文一说六爷不停的咧嘴，为救赵平命都霍得出去，这种办法又有何 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