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范城隍（181）

阎旺野闯庙盗书，六爷差点错怪了赵平，眼下二人按住阎爷让他从嘴里吐出点有用的东西，软硬兼施，阎爷终于抵不过这一老一少，准备把自己知道的事和盘托出。
菅直这人是个奇人，阎旺野为他做奸细的时候遇见过很多怪事，除了很多事不用自己报告他就知道，自己去报告的那些不过是为他做个印证，所以伊藤对阎爷不理不睬，在伊藤眼里阎爷压根就没有什么用。菅直和伊藤都是赵平在日本留学时的同学，不过赵平与伊藤同班，而菅直长他们一届。所以赵平对菅直并不了解，因为是校友菅直对赵平倒也客气，能提拔照顾的尽量做到。阎爷说菅直在新京做司令官的时候也不怎么管理部队，什么排兵布阵行军打仗都一概不管，这职位只是个虚职，他真正做的是在盯着某个人和某件事，到底盯谁阎爷不知道，可每次看到菅直都见他好像忧心忡忡，很担心即将发生什么，看样尽管他在竭力阻止，但要真的发生了他也没辙。
有一回阎爷溜进菅直办公室有事报告，恰好伊藤也在，这两个人正在争吵，见阎爷到了也不避讳。争吵的事情没有听懂，好像是说近十多年来一直监控着某个人，这人对皇军圣战至关重要，而最近有些失控，伊藤埋怨菅直办事不利，没有在长春把这人控制在自己手里，菅直抱怨伊藤非要举荐此人进什么皇宫，皇宫里的事归关东军陆军总部管理，自己仅是新京日军部队的挂名司令官根本插不上手，况且陆军部的蠢货们根本不相信有神有鬼，他们只信飞机大炮，他和伊藤的计划在慢慢败落，再这样下去大事不妙，他们监控的那个人好像渐渐觉醒，正在向对他们不利的方向发展。
六爷和赵平听到这儿互相瞧了一眼，六爷心说这他娘的不是说我吗，赵平也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阎爷说最后两人不欢而散，伊藤说要单独行动，不能眼看着皇军完蛋，菅直说自己会跟紧这人，想尽一切办法挽回事态。阎爷在那听了半天，伊藤临走时骂了他句蠢货，也不在乎他把事都听得清楚，菅直问阎爷听明白了没有，阎爷本没听懂，就是听懂了也不敢承认，这两位日军高级军官要想杀人灭口就跟杀只鸡一样简单。菅直曾问阎爷，中国的神鬼界是怎样的官职排位和权限大小，阎爷哪懂这个，能想起来的也就是阎王爷，土地爷，城隍爷，灶王爷，黑白无常，大鬼小鬼，至于释迦摩尼，妳勒佛祖，如来，观音，罗汉，天兵等各路神仙自己没接触过也不敢妄言。
菅直对天神不感兴趣，与阎爷打听冥府的神鬼，最后详细问起城隍爷有什么厉害。阎爷家里供着黄仙，有时他爹也能招黄仙上身帮别人看看家里有什么烦乱之事，黄仙是修炼中的草仙，虽有些能耐但入不了仙道，而冥府众神都是有名有姓登记造册，说起城隍爷可讲究不少，阎爷就把自己所知通通讲给菅直，免不了添油加醋。说这城隍爷如同本地暗中的市长，整个城镇都归城隍管理，可上达天庭下通地府，掌管凡间生杀大权，遇到凡人有灾有难便想辙救助，如有作奸犯科之人定会加以处罚绝不姑息，城隍爷是一文官没什么法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全都不会，可他若想成就某事只需起诀念咒就能唤来各路神鬼，没有敢不到场不给面子的，一句话，城隍爷看着窝囊但有着众多后台，仙界里最得罪不起的就是这位老爷。
六爷听到最后这句扑哧乐了，这阎旺野真会说话，说了一圈把自己夸个够呛，不管他是有意无意听着舒坦。扯了半天还没说到为什么进庙偷盗，赵平有点着急，审完这厮还要转移赵安，搭不起大把工夫。六爷道："为何闯庙盗书，先说这事。阎爷咽了口唾沫又要了支烟，继续往下讲，这位菅直也会心通但与阎爷的不同，明显不是一个法门，日本的神鬼阎爷不懂，便问菅直日本的法术是如何起念发功，菅直说自己家里祖传做庙里的祭司，这门能耐是祖上传的，打小苦练而成，自己还有一门心法是亲得日本国天诏大神传教，可遥感未来未卜先知。阎爷听菅直说的如此玄幻心中不服，他这点能耐与自己家的黄仙无异，还什么遥感未来，不就是能看将来发生的事吗，自己那爹有仙上身时也会这招。
既然菅直能占卜未来，阎爷便觉得自己真的没了什么大用，想跟菅直说说不做奸细换个差事，菅直说你这辈子与赵家有缘，前世因果未了，不管去哪都逃不出赵家人的手心，还是随缘由天命吧，就算今天阎爷入关东军司令部任职，明天赵安就能把他逮了回去，这样一来还丟了性命，如果就这么混着过看命相还不是短寿的人。阎爷心中连呸十几下，对菅直还会相面看运程这事根本不信，自己家供着大仙都从没提过与赵家的纠葛，你一外国和尚倒给自己讲上经了。说到盗书这事阎爷也觉得蹊跷，菅直三天前就命自己在家待命哪都别去，还得准备好夜行装束让他去座城隍庙取样东西，阎爷不傻知道是要去偷，可去城隍庙偷书倒是头回听说，偷经书？偷账本？没听说城隍庙里还藏书的。

主子分配的事不敢不办，菅直还特意嘱咐这事保密，阎爷明白要背着赵平，待到今日傍晚菅直派车送他到了荒地沟边，指明城隍庙的位置，让他找到书后拿好奔苏家屯方向逃走，不要原路返回，以免遇上麻烦，菅直会派人在苏家屯附近接应，这事办成便加官进爵。啊呀呀，六爷和赵平听完这段不免倒吸口凉气，这菅直真是了得，也许连阎旺野返回城里会路遇赵平都算出来了，这该是何等神人。阎爷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他可不知道今儿上午六爷被调虎离山到慈恩寺差点归天那一出，反正是被指使出来盗书，书没盗成也没死罪，倒是赵安说他害了八十四条人命这事不好推脱，要是追究这个可真没命了。
六爷和赵平明白阎旺野并不知道这里面的详情，这书有什么用他不知道，就连赵平也不知道庙里还有本奇书。六爷心里可忐忑起来，听这话伊藤和菅直早就盯上自己，还给自己划了条道，让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现在，那么日军侵华也借了自己的力量，建神庙埋宝珠除了为冥府效力也帮了日本人的忙，阿文那边赶着凑巧为践承诺推波助澜，日本人的大事可就成了。眼下情况危机，菅直肯定知道自己未被加害还派遣阎爷盗书，这是想讨个巧字，想趁自己劳累一天未加防范没准得了手，可此人有这么大能耐为何不率兵前来抓人抢书，倒使这些下三滥的招术呢。
没等六爷想个明白，赵平也感觉出危机四伏，凑到六爷耳边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走吧。"走？说的轻巧，哪去呀，方圆千里都是日本人的天下，亡命天涯的日子可不好过。六爷到不在乎自己安危，赵家哥俩为此搭上性命很是不值，于是问道："带赵安去哪？"赵平悄声道："我家，楼下有间密室。"六爷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也只好如此了，可有一样，赵平那媳妇是个日本特务，这要是把赵安带回去……六爷道："你媳妇……"赵平笑道："她娘家妈重病，回家侍奉去了。"赵安这事就这么办，眼前这位阎爷该如何处置，杀了他菅直肯定翻脸，放了他又怕他走露风声，让他守口如瓶那是做梦，这号人不会为他人保守秘密，有奶便是娘有酒就是爹，还是灭口为好。
阎爷见那二人嘀嘀咕咕，知道是在商量对他如何处置，他也清楚灭口最是省事，想到自己命丧于此不觉掉了几滴眼泪。六爷见阎旺野还会落泪，看样还有点人性，杀了他不是办法，不杀他又有一堆后患，这可如何是好。阎爷又要了根烟，展了展眉毛叹口气道："想不到我阎旺野命丧于此，我家那大仙给我算过，说我阳寿八九，这我才三十出头，也他妈的太不准了，敢情蒙来蒙去连供养他的主家都蒙，这世道还有没有个靠谱的人。"
阎爷提起家里大仙，六爷脑袋一转，阎旺野这种市井滑头谁都掌控不住，可俗话说头上三尺有神灵，要是请来个大神感化他弃恶从善也未尝不可，这到是值得试试。想到此六爷让赵平带赵安赶紧走，自己处置阎旺野不用赵平管了。赵平自然不肯同意，非要亲手毙了这人才能安心离开，六爷晃晃手里的手枪说自己能行，赵平说你那枪里都没子弹吓唬鸟都不灵。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争执起来，阎爷见自己去死还这么麻烦他到急了："嗨嗨嗨！我死谁手都是死，可我得死个明白，我夜闯城隍庙盗书未果，这没死罪，要是怕我回去泄露你们的秘密，那咱们商量个法子我保证 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