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范城隍（173）

六爷下岗想去找点酒喝，估摸老疙瘩也该回来了，他和温大姐进屋做饭，自己就到村子里买酒。没等到老疙瘩却等来了一辆汽车，六爷寻思必是赵平到了，汽车停在跟前下来的不是赵平，却是二虎。
看见二虎来了六爷心中一热，该不是阿文实在舍不得自己派二虎来接自己了吧。二虎下车二话没说，拉着六爷上车，六爷一边挣脱一边道："嗨嗨嗨，劫道的呀，什么事急成这样，我那屋里还有个病号呢。"二虎停手不再拉扯六爷，想了想道："慈恩寺出事了，与爷有关，大小姐让我接你回去，越快越好。"慈恩寺出事，一院子和尚能出什么事还与自己有牵连，六爷让二虎说详细点，二虎说详情不知，大小姐接个电话后就让自己带车过来，看样要出人命，六爷您还是尽快动身吧。
事关重大，阿文着急的事必是大事，酒也甭找了，先把老疙瘩叫回来自己才能动身。刚要自己带车去接老疙瘩，老疙瘩赶着马车载着些过日子的东西跟温大姐一起来了。来的正是时候，六爷先谢了温大姐，又把老疙瘩拉到一旁告诉他，赵平给留的那支枪不是打鬼子的，是有被捕危险时自我了断用的，鬼子残暴，落他们手里生不如死，还是尽早上路为好，老疙瘩听完有些直眼，但还是点头应下，温大姐说不用见外，只要把老疙瘩延寿那事办妥就好，六爷一听这话低下脑袋，灰头土脸的跟二虎上车走了。
车至王府，六爷一路小跑到了后宅阿文的客厅，一进门见阿文正在屋里翻找着什么，六爷小声喊句大小姐我回来了。阿文扭头瞧见六爷，忙走过来说道："慈恩寺的小和尚绝尘中了邪，庙里的师傅与邪魔谈判，那边说要你出面谈条件和解，条件谈得了就放过绝尘，你赶紧跟我去慈恩寺，再晚就来不及了。什么事啊这是，庙里大和尚那么多，个个有道有法，哪来的邪魔敢在慈恩寺撒野，而这帮大师傅竟然降服不了。阿文翻出那铃铛，就是在英家屯用过的那套，揣好铃铛出王府跟六爷上了汽车前往慈恩寺。
两人坐在车上都不说话，六爷偷眼看了下阿文，大小姐面无表情，就像不认识自己一样。这丫头心狠，说到做到，看情形真不搭理自己了，自己那天的举动实在过份，想说几句好话服个软，可婚嫁这事不是屈服了那么简单，这是人生大事，怎么也得有个媒婆撮合，再下点聘礼什么的。汽车到了慈恩寺山门，两人下车来在后院，值日僧把他们让进一间僧房，房里土炕上躺着小和尚，范有澔坐在炕边，还有个老和尚伴在一旁。见二人进来老和尚先合掌口念阿弥佗佛，自我介绍是本寺方丈了念，六爷一听此人与了凡同辈，级别不低。范有澔眼圈通红看样哭了不止一次，低声道："兄长，这是你侄子，你得救他。"
六爷没工夫问哪来这么个侄子，问屋里人到底怎么回事，方丈带三个人出了僧房到隔壁一间香客休息的房间，几个人坐下方丈道："绝尘和尚近两年修行的不错，自行打通任督二脉还开了天眼，随着功力渐长看的事也越来越准，三个月前和我说看到一个来过庙里的操北京口音的胖子造反统一了关外，说这人祭天时有个盘子怪异，隐约觉得盘子不断发力破坏民国的运势，这胖子做了东三省领主，自立为王了。"六爷心说在绝尘眼里他的大爷就是一北京胖子，六爷道："这是说我？"方丈点头："老衲知道这人该是范施主，但我与施主并不相熟这里有什么内情并不清楚，况出家人不问俗事，我让绝尘自己知道就行了，不用告与他人。"阿文和六爷对了下眼神，方丈继续道："直到有澔施主在敝寺暂住我才无意间提及此事，有澔施主觉得事情严重，要想些办法阻止此事，老衲却以为天眼所见之事不可全信，大多乃它界发生之事，不一定真会在当世发生。"
什么叫它界发生，六爷没懂这词，于是问道："方丈大师，您说的它界发生作何解释？"方丈道："我等所处婆娑世界有六道，六道可轮回，所谓大千世界是说每个人可能同时身处千个世界，在千个世界穿梭，而自己全然不知，其实生死都是假象，在这个世界死掉，没准刚好在另一个世界出生，凡人个个贪恋今生，殊不知每个人生都是虚幻，跳出三界认清灵魂所在才是每一世的目的。"六爷越听越糊涂，现在不是讲经说法的时候，自己想知道的那个它界在哪里："大师，那它界……"方丈笑道："它界就是另外的时空，绝尘看到的不假，但不一定在这发生。"哦，原来如此，六爷又看了眼阿文，阿文好像在琢磨着这事没有理他。范有澔接过方丈话头："有次我到庙里看望孩子，方丈和我说过这事，我再跟绝尘核实，描述之人确实是有贤吾兄，犬子不会扯谎，我便知道将有大乱发生，绝尘说的那个盘子我没听说，料想必是件古物，恰好我与古玩行的马掌柜相熟，跟他一打听才明白那物件是造反利器，范有贤真的是有自立为王的念头。"

六爷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众人一眼，好像在说冤枉，真冤枉，冤枉死了，就一孩子看到幻像就认定自己扯旗造反。范有澔和马掌柜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就好像自己正在图谋不轨，那盘子还没影呢，都是没有的事嘛。阿文听完这些还是没入主题，问道："那孩子？"方仗道："一个多时辰前，绝尘在寺里扫地，忽然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翻着白眼口吐白沫，旁边的僧人将他抬进房里，绝尘躺了一会突然坐起，言说要找范有贤讲话，如找不来便带走绝尘魂魄。敢在慈恩寺闹事的鬼怪定是有些能耐，旁边的僧人虽不害怕但知道应付不了，于是到禅房找我。"
妖魔鬼怪在慈恩寺上了开天眼的和尚身说要找自己，六爷脑子飞转也没想出来自己又惹过什么祸，最近净是跟日本人作对，没得罪过神鬼界的人物，731那回韦陀爷给解了围，那魔鬼也不敢来慈恩寺撒野，这个妖到底是谁呢。阿文所辖的是妖道，妖魔上身这些事她都能解，但再怎么能解也是旁门左道，方丈是修正法的高僧，他都不成事，别人更是白扯，口口声声找自己讲话，讲什么，我跟鬼怪有什么好讲的，别以为自己没有法力就好欺负，奉天城隍可不是好惹的。
阿文听方丈说到这便问："大师，此前有过鬼怪袭扰寺庙的吗？"方丈答道："建寺以来也有过几次，但只是出些妖声鬼影，没有过上僧人身的记录，不过是因为寺庙选址移挪了几座孤坟，坟里的主人不太乐意出来闹事，后来做了些法事也就了了。"阿文点点头，方丈接着说绝尘的事："老衲到在绝尘身旁，看他眼珠上翻牙关紧咬，便命僧人撬开牙齿塞进条毛巾，怕他咬破舌头伤了性命。这才问何方妖孽在此，再不现身收其魂魄。"六爷暗自好笑，都什么时候了老和尚还拽文呢，要是换作自己定会大喝一声：奉天城隍范有贤在此，妖孽速速归降，如若不然某家有请钟馗，韦陀降临，到那时恐尔尸骨无存！这才是临阵的样子，你那都叨咕的什么呀。
了念方丈讲到这眼睛扫了下六爷，六爷面无表情一副无辜的样子，方丈心有所思缓缓道："那魔怪并不怕我，竟然显身相见，我本想念咒语驱赶于他，他却拿出道通协令，见到这个老衲一时也没了招法。"通协令？这又是什么鬼东西，六爷瞧瞧阿文，又瞧瞧有澔，那两人一脸迷茫，方丈知道众人不懂，又说道："佛界和魔界水火不容，本也无有交集，可佛魔相生相克也是阴阳的道理，虽然魔界涂炭凡间，可有的时候也做些扶贫济世的善事，而佛门中人也有误入歧途犯错的时候。佛家犯错必遭惩罚，魔界做了善事也算是犯了大错。话说回来魔界做善事也不是想弃恶行善，凡间讲的是个平衡，人要是都死光了妖魔就也没了活计。佛界为了挽救魔界中人，对这种行为以资鼓励，由天界护法偷偷发了通协令，持此令者有权命令凡人满足他一个要求，这事只有够辈分的修行者才能知道，而且在世的通协令也没几个，今日得见实乃有幸。"
敢情佛界也做些通敌的事，万事万物都没有绝对的不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是大道。方丈说实乃有幸六爷不爱听了："大师傅，你有没有幸咱们不管，你赶紧说说那是何方妖魔，找我做甚。"方丈笑笑知道六爷不悦，刚要接着往下讲，忽然房门咣当一响被人推开，一个和尚脸色煞白呼道："方丈，大事不好，那妖怪又来 到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