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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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范城隍(166)

(2019-01-30 09:29:16) 下一个

塞巴斯蒂安是位美国传教士,在京城数年,不看模样说他是中国人都有人信。塞爷救过六爷的命,在六爷缺钱的时候也有过资助,可以说是六爷命里贵人。
昨天是1941年12月7日,六爷和阿文正在火车之上,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塞爷起身翻出张报纸递到六爷面前,报纸头版赫然几个大字:大日本皇家海军奔袭珍珠港,凯旋!下面有几张照片,还有一大堆小字六爷眼花看不清楚。阿文凑过来把报纸拿过去阅读,那份报纸下面还有份英文报纸,六爷那点英文底子勉强看个大概,好像是说美军损失不少军舰,还死了两千多人。日本人去打美国人却是为何,六爷并不明白,但看来小日本确实厉害,都敢跟美国人动手,还他娘的赢了,当年北洋水师何等了得,小半天就被打没,从此大清国一蹶不振,没熬几年归了西,现如今美国人也被打个狗屎样,离灭国也不远了。
看样塞爷即将无国可归,以后正好由自己照应,报答塞爷的恩情:"甭怕,你六爷我眼下混的还算走些时气,美国亡了也不用慌,我养着你。"借着酒劲六爷开始说些酒话,阿文拉了下六爷袖子不让他胡说,酒到酣处谁能拦住范有贤:"小日本一直就这样贪得无厌,珍珠港里有珍珠他们就红眼,打死那么多人抢占美国人的珍珠产地,真他娘的牲口。"六爷越说越不像话,弄的塞爷无法接茬,阿文显然很不高兴,一把抢下六爷手里的酒杯怒道:"行了行了,就这些吧。"六爷不敢跟阿文较劲,虽然极不情愿也不再喝了,塞爷笑道:"有嫂子看着你,这酒难以尽兴咯。"六爷在塞爷这养伤的时候两人经常喝酒,也常常酩酊大醉,六爷根本没觉自己有了醉意,每次都到这种状态,习以为常。
虽说有了醉态可脑子还能思考,听塞爷叫阿文嫂子六爷纠正道:"别,别叫错了,她不是你嫂子,她是……"阿文与六爷什么关系一时还真没法描述,六爷脑子本有点慢这就卡住了,阿文见六爷又要下道,接过话头:"六爷是我大哥,我是他远房表妹,你想叫嫂子慢慢等吧。"塞爷尴尬一笑,阿文又道:"报上说美国损失惨重,今天要在国会宣布对日开战?"阿文看的明白,塞爷接话道:"德意日构建邪恶轴心,美利坚早就应该参战消灭这些禽兽,现在动手也算为时未晚。"阿文听这消息心下高兴,转头对六爷道:"真是天助我也,有美国人插手小鬼子注定完了。"
六爷迷迷糊糊,阿文和塞爷的对话听个大概,那美国在什么地方自己不太清楚,他们伸手日本国就能完了?胡说八道!我们大中华倾举国之力都打不过日本,美国人有什么能耐就能大赢,宣战这事都是噱头,当年老佛爷向十一国宣战,最后怎么了,江山社稷都宣没了。六爷摇摇头,喝了口茶水:"美国人小气,不就是些珍珠吗,送给鬼子点就得了,还兵戎相见,话说回来,死的人确是多了,舰船也毁了不少,小鬼子做的过了,还是赔些钱财为好。"塞爷和阿文都听不下去,天色不早安排二人各自回房歇着。第二天早起六爷问塞爷现在谁在打理城隍庙,塞爷说没有专人经管,每周有教民过去打扫一下上几注高香而已。
这几年居然没人伺候城隍老爷,六爷心头一纠,当下自己过去找城隍老爷帮忙,只怕看不到什么好脸色,保不齐还一顿痛骂。想到这琢磨问问阿文该怎么办理此事,阿文却正向塞爷索要今天的英文报纸,塞爷拿过来当日早报和阿文一起翻看起来。六爷每每看到阿文与其他男士走的近并就心中恼火,不知道吃的哪门子干醋,那二人不知道看到什么消息,欢呼雀跃击掌相庆,六爷看的气不打一处来,正要上去横拦一下,阿文转向六爷道:"宣战了,宣战了,美国对日宣战了!"宣不宣战跟你谢睿文有什么关系,啊!他美国人宣战咱们的事就不用办了?祖坟都哭不过来还哭乱葬岗子。
一把拉过阿文,六爷有点不太高兴:"跟咱们都不挨着,那城隍庙多年无人供奉,我们去了恐怕门难进嘴难张,我的大小姐你是不是先管咱们的正事!"看六爷满脸灰黑阿文知道自己刚刚有些失态,对塞爷笑笑又对六爷道:"还没见到真神你犯哪门子紧张。"塞爷安排辆马车送六爷二人过去,办完事再把他们接回来。教堂离城隍庙不远,不大会儿工夫就到了,进到院子想起范青,六爷有些难过,阿文见六爷打蔫过来拉了下六爷的手,这下可真提神,范六两眼放光大踏步奔城隍庙里而去。
院子里很干净,明显有人打扫,到了庙门口六爷瞧着阿文,阿文止步不前意思让六爷自己进去,六爷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磨磨蹭蹭迈进大殿。大殿内的布置与荒地沟城隍庙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上位坐的不是六爷。阿文在外面关上殿门,室内暗了下来,虽说自己也是城隍但此处不在管辖之列,六爷从香案上拿起三注香,划了根火柴将香点燃,拜了三拜插入香炉之内,又跪倒蒲团之上磕了三个头,双眼紧闭开了心通,默念道:"城隍老爷在上,范家不孝子孙因故少了侍奉,今诚惶诚恐给老爷赔罪,望老爷开恩宽恕在下,日后必当尽心竭力香火供奉。"

叨咕完这套六爷站起身来,自己也是贵为城隍,使这么大礼数只为城隍爷消消怒气,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大殿忽的亮了一下,城隍爷的神像没有变化,六爷眼前却站立一人。按规矩京郊这城隍与六爷官职平等,刚六爷已经磕头赔罪,城隍爷再无道理责难,坐在宝座之上与六爷对话也是种过失,所以只能现身相待。城隍爷现身六爷并不慌张,大罗金仙,天庭的蛟龙六爷全都见过,一小小城隍惊不到自己:"城隍爷请了,在下范氏子孙有贤前来拜望。"那城隍爷还礼道:"同为冥府小吏范大老爷太客套了。"
城隍老爷还算懂事,知道与六爷同等同级,嘴上说的漂亮不见得就能协助自己,还是得小心为妙:"大老爷有句话我不该问,您是我范家族人为冥府委任吗?"六爷问城隍爷是不是老范家人担当此任,城隍爷摇头道:"范家虽与冥府有缘,可这世仅可有一人身居此位,您升任奉天城隍之时另一位范姓城隍就去转世投胎了。"哦?原来如此,按此说法再有范姓子孙升任城隍,自己个儿就得走了。这些事都是后话,眼巴前得找到那本神书,可这神书涉及拆庙,只怕城隍老爷不愿帮忙:"大老爷,在下来自塞外,不为别的,听范家族亲言讲有本奇书匿藏于此,余欲寻回以做它用。"
城隍爷转头看看殿中神像,又转回看着六爷:"神像袍襟处有个暗隔,书在其中大老爷自己取吧。"哎呦喂,这么简单事就成了,城隍爷都没多问半句,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六爷站着没动,怕这里有什么陷阱,转着眼珠上下打量城隍,城隍爷脸上到没有什么变化:"那本奇书奇就奇在一个拆字,凡事有生有灭,毁在哪段都是归宿,只要你能拆那就造化,怕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误了大老爷的前程。"城隍爷话里有话,看样这是件极其凶险的事情,关内的城隍爷都已知道自己想要拆庙,那么看来这事早已经泄露了:"城隍老爷所言极是,在下也是迫不得已,此事关乎天下苍生,不得以而为之,还望城隍爷见谅。"城隍爷满不在乎:"这是你范城隍的命数,不但我不阻拦,冥界冥府也无人阻拦,办的妥当造福人间,走错了一步可万劫不复了。"
又是个万劫不复,上次土地爷就吓唬过自己一次,看样这万劫不复是普天下最严重的惩罚。六爷虽然狐疑可脚下没停,走到神像边上瞅准袍襟处有三层褶皱,中间那层颜色偏浅,六爷伸出指头按住一端,稍一用力另一端翘了起来,往外一拉里面有个夹层,夹层里面当啷根麻绳,六爷拽住麻绳慢慢拉起,里面一个油布包裹物件便探了出来。物件方方正正,果然是本书籍,奇书到手六爷急着打开,城隍爷马上制止,说拆哪座庙在哪里瞧,在这打开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六爷赔了个笑脸,将油布包揣进怀里,对城隍爷深施一礼,许愿说要雇佣专人每天侍奉城隍,保证香火不断周遭兴旺。城隍爷拱手称谢,六爷便要起身告辞,还没出门城隍爷又说一句:"大老爷心中所念本已诏知天下,神鬼两界并无阻拦,可这凡间有诸多诱惑,有传闻你可能另有打算,如果真如所传,那可没人帮你倒多了些波折。"自己另有打算?有什么打算自己到不清楚:"城隍老爷的意思在下愚钝没听明白,我除了竭力办好此事再无他想,哪来的另有打算?"
城隍爷也不多加解释,只说了句近来有否众叛亲离反目为仇的事,那都是人家听到风声要弃你而去,是真是假自己品味去吧。说完这话城隍爷遁形而去,六爷脑子一怔想起了范有澔和掌柜 老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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