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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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范城隍(160)

(2019-01-24 09:03:02) 下一个

赵平找上门来发难,看来已经把珠子呈给了菅直,菅直也把盘子的秘密告诉了赵平,既然说门口守着宪兵那么伊藤肯定也知道了这事,这下好了,大事没成却已是满城皆知。
六爷倒不惧怕这些鬼子,宪兵和满洲汉奸,横竖早晚是个死,盘子弄不到手自己也没脸活着,死就死,吓唬谁呢:"怎么茬,这点事还惊动宪兵了?赵平,甭跟你二姨夫来这套,把珠子还我,我看谁敢动我这满洲国御前监管。"六爷火气比赵平还大,伸手拉扯赵平要回珠子,赵平知道六爷耍起赖来谁都不是对手,只好推开六爷的手说道:"别急呀,我还没说完呢。"六爷见赵平语气见软,也不想闹的太僵,拿根烟点上不再说话。
周围已经有茶客看向这边,赵平转身瞪了一圈,就已经有人结账开溜,赵平给六爷倒了杯茶,小声道:"盘子里面有典故你没跟我说,菅直一听我提这事就要抓人,要不是我给你做保,他可就真来找你了。"六爷脖子一挺,斜着眼睛道:"来呀!抓呀!我自己的东西想找回来有错吗,什么狗屁典故跟我有关系吗?!"六爷嗓门极大,满茶馆都听得见,茶客们很乐于瞧这热闹,这比折子戏好看多了。赵平怕事情闹大,拉了下六爷袖子道:"别嚷啊,也没逮你,这不都商量着办吗。"六爷朝地上狠狠呸了一口:"在奉天城逮我?姥姥!"
茶客们听这句姥姥一片哄笑,东北人不知道这句姥姥是什么意思,以为六爷喊救兵喊到姥姥头上。赵平见六爷有点失控,再在这儿纠缠也没意思,起身拉起六爷就走,六爷也不呛茬,跟着赵安走出茶馆。走出门口的时候才想起范有澔,看了一眼他坐过的那张桌子人已经走了。
茶馆门外真有宪兵,宪兵队的警车候在门口,车头插着日本国旗,很多老百姓围着瞧热闹。六爷见此情形又火气大发,扯脖子喊道:"哎呦喂,还真带人拿我来了,日本人势力大呀,皇上钦差的主意也敢打,这奉天城还是不是满洲国皇上的王土?"边说边从怀里掏出御诏,刷的一下抖开,向看热闹的百姓展示,百姓里认字的不少,还有人大声念了出来。大清朝倒了以后就没人再见过圣旨,眼下真的有圣旨出现民众一片欢腾,有人带头喊起来不许带走钦差大人!
人越聚越多,六爷是人来疯,人越多他越有精神头,赵平没想到六爷还有这手,场面已无法收拾,额头上早就见了汗,正为难之际人群中走出一人,对警车旁的宪兵讲了句话,宪兵跳上警车把车倒着开了出去,随后又走到六爷和赵平面前道:"范会长,别来无恙,没想到再次相见居然在这。"这人身材魁梧,穿了件长袍,六爷定睛一看正是那个关东军驻长春司令官菅直,菅直伸手过来想要握手,六爷忆起当年跟他握手时的感受,屈魂怨鬼在眼前闪现,这手还是不握的好。赵平见菅直到了,忙站在中间拉起二人挤出人群,不远处有辆小汽车,赵平打开后面车门让六爷和菅直坐进去,自己坐在前面,小汽车启动向城里开去。
六爷火气未消也不说话,菅直没话找话数落起赵平:"范大人是我们的朋友,你怎么还把宪兵叫来了,这不是胡闹吗。"菅直把自己推的干干净净,赵平只好吃这个哑巴亏,分明是想用宪兵吓唬六爷,没吓唬住才又哄六爷找个台阶。六爷见菅直露面想必这事还有得商量,土地爷告诉过自己那盘子对日本已经没什么大用,这么恐吓自己无非是怕自己拿去盘子造满洲国的反,刚才六爷亮出御诏可能菅直觉得造反可能不大,哪有国家栋梁自毁前程的道理,这才出面打个圆场,把窘境解了。
菅直转向六爷:"范大人,没想到几日没见已是皇上跟前的大吏,当年那小小会长真是屈尊了。"菅直客套六爷也放下架子:"菅直司令,早知道是你管事我还找赵平干嘛,咱俩有着交情,我直接找你就是了。"一句有着交情就把赵平甩了,也不知道交情何来,反正得往近并上唠,能多近就多近,菅直想管自己叫二姨夫六爷都肯答应。菅直听六爷友善也笑了起来:"我和赵平是大学同学,他又是你的亲戚,我们还是旧识,这种友谊无人能比,凡事都有得商量,以后可不要再动干戈。"日你大爷小鬼子,说的好像是自己在找茬动武,六爷心里暗骂嘴上可像抹了蜜糖:"谁说不是呢,大家都是朋友,还都是满洲国的臣子,我张罗的事也是为天皇家里增光,怎么就搞的好像我是个窃国大盗,真要是掉脑袋的事我会伸着脖子去做?都想什么呢,一个个的。"
六爷指桑骂槐出了心里的恶气,反正把菅直和赵平都骂了个哑巴吃黄连,那二人也不与六爷辩驳,随他如何发泄。汽车沿着大街飞驰,六爷透过车窗看沿途街道,不知道要把自己拉去哪里,心想小鬼子一肚子坏心眼,嘴上客客气气没准是正要害人。车已进了城里还没有减速的意思,这到底是要去哪呢,光棍不吃眼前亏,接下来的事自己得有个准备,六爷忽然把话软下来说道:"菅直大人,说心里话我也就是想把盘子要回来免得愧对祖宗,年轻时败家的事没少干,眼下有了点闲钱就想做些补救,话说回来,皇军不缺钱,也就是巧得了这对珠子我才敢有这份奢望,能不能成事还得看菅直大人能不能给在下这个面子。"

菅直没搭茬,赵平也不说话,六爷忽然觉得有凶险降临,虽说自己身为满洲国官员,可在日本人眼里也不过是个蚂蚁,自己那番言辞若是没蒙过去,接下来罢官丢命就在眼前。汽车向前,六爷看前面是怀远门,再前面就是留城,鬼子跑这来要干什么,莫非要琢磨天皇来中华登基盯上皇城这好地方了?没等六爷琢磨明白汽车向南一拐奔小河沿方向去了,小河沿乃枪决死囚之地,六爷看着前方后背就有点见汗了。
没走多远汽车拐进一条胡同,停在一座小院门前,司机下车掏钥匙打开院门走了进去,菅直和赵平都在车上没动,过了好半天司机才走出来,手里多了个锦盒,上车把锦盒交给赵平拿着,又把车退出胡同,调头向市中心驶去。六爷看这锦盒个头不小,估摸里面装的正是自己家那盘子,盘子贵重为何置放于如此简陋之所,不怕被盗被抢吗。
汽车径直开进关东军驻奉天司令部后院,三人下车菅直带路从后门进到司令部大楼,进门右转没有上楼,却有条楼梯向下进到地下室,地下室的走廊幽黑,几盏昏黄的小灯忽明忽暗,要是在这把六爷扣下再施以重刑,就没有嘴里撬不出来的东西。六爷明显放慢了脚步,与前面的二人有了段距离。走廊尽头是个小门,赵平推开门先走了进去,菅直回头看六爷走的缓慢,笑道:"范大人,我们从事的工作需要保密,很多东西要保障安全,地下总比地上可靠,您不必多虑。"
谁好人躲在地下,只有那些鼠辈。六爷紧走几步随菅直进屋,屋里到没什么摆设,一大张桌子,几把椅子,靠东墙根儿有两个木柜。赵平把锦盒放到桌子上然后退在一旁,菅直站在桌前手按锦盒,六爷站在门口不愿意再向前一步,这鬼地方太阴森可怖,保不齐就会有怨鬼跳出来,自己心脏不好,吓上一跳可犯不着。菅直知道六爷加着提防,挤出一丝微笑:"范大人请近前观瞧,这是不是你们家的东西。"菅直的话摆明了是说锦盒里就是盘子,六爷这下不再恐惧走到桌子跟前,眼巴巴的等着菅直打开盒子。
赵平走到门口关好房门,菅直慢慢打开盒子,六爷抻长脖子等着与圣物重逢。盒盖打开,上面还蒙着一层绸缎,揭开绸缎那盘子就露出来了。上回见着盘子还是卖盘子的时候,六爷一直看这东西别扭,又破又旧不说透着股邪气,在北平当铺脱手的时候还庆幸这破烂居然换回了几块大洋,真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还有别的用途。拿在手里翻过来调过去的看,六爷想跟这盘子找到个通神的路径,没准圣物也有心通,可以透露给他一些秘密。
折腾半晌还是那个盘子,什么额外的都没得到,六爷将其放回锦盒,菅直又回身打开木柜取出那个菊花图腾的木盒,把它跟锦盒并排放在一起:"范大人,你知道木盒盖上这朵菊花代表什么吗?"六爷摇头不知:"这是天皇家族的标志,在我们日本只有皇家可以用这个图腾,其他人用了就是死罪。"
六爷可懒得管这闲事,那么别扭的菊花中国人可欣赏不了,你们日本人自己留着吧。不说正事扯什么菊花,六爷觉着菅直有什么诡计,刚想到这菅直忽道:"木盒中的珠子要是假的,仅盗用皇家图腾这一项罪责就够杀头,范大人,你敢确保盒中物真是天皇 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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