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想把桂先生的话传给皇上,可这些话说完没准就得掉脑袋,所以先把垫场词说圆满咯,皇上金口玉言也说了赎自己无罪,这才伏到溥仪耳边把那套话讲了一遍,溥仪听完没有说话,六爷垂手肃立一旁琢磨皇上一旦翻脸怎么自救。
溥仪坐那虽然不语但鬓角见汗,脸色惨白嘴唇抖动,六爷瞧着害怕,皇上可别犯了心病再嘎嘣下过去,于是低声道:“皇上,听说这事与您那本《推背图》三十九象仿若,奴才不知真假,故此没敢细问,还请皇上定夺。”溥仪从兜里掏出手帕擦掉额头鬓角的汗迹,又把手帕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把身子向上挺了挺:“看来三十九像为真,朕这位皇叔为人正派品清志高,不会故意托付你带假话给我,虽他厌恶大清可也是爱新觉罗家的后裔,这些话都是肺腑之言,朕信了。”听溥仪没有怪罪自己六爷松了口气:“皇上,既然如此您看该怎么办呢。”溥仪满脸焦虑,手指敲着桌面好像也没了主意,敲了半天才停下说道:“没钱没枪造反独立的事就不用想了,赶在日本人倒台前逃到海外才是上策,范有贤听旨。”六爷撩衣襟跪倒在地:“今朕命你找寻出海的桂王爷下落,以备朕日后有个着落。再命你加紧筹备银两,以后的进项不要带进宫里,你代朕保管,朕出海之时携你同往。”
六爷磕头口称奴才领旨,心中却想这俩事没有一件好办,那桂王爷跑出海外如何寻找,筹备银两就得多卖国宝,这事自己可不做帮凶。话儿带到了,圣旨也领了,六爷琢磨的是溥仪再见,您托付的事自己一样都不能办。溥仪其实早已知道满洲国是何等结局,只可惜错把六爷当成心腹重臣,只落得未遂心愿成为阶下之囚。六爷起身准备辞别溥仪,看桌子上的两件玩意想拿回来带走,溥仪一手一件没有归还的意思,等了半天溥仪也瞧出来六爷不走的因由,笑道:“这两件是桂王爷带给我的,还是赏给你的?”这话问的丧良心,自己开场就没说这是桂王爷带给您的,您现在这么问分明是想霸占,六爷脸上堆笑:“当然是带给您的。”溥仪道:“那你还不赶紧去办差,等我请你用膳呢?”六爷躬身告退,身后溥仪嘴里嘟囔道:“乱臣贼子,皇家的东西也敢惦记,没一个好东西。”
拎着空皮箱琢磨着溥仪的送别语,六爷更下了决心再不管满洲国的烂事,溥仪一点点贪心断送了自己的前程,佛说贪痴嗔是大害一点不假。从宫里倒腾古董出去是溥仪的老本行,当年有他弟弟溥杰配合,现在由六爷扮这角色,就算六爷自己不肯做也会有他人顶替,莫不如多弄些出去保护起来。就是这个主意,找侍卫打听刘振灜在哪,侍卫说刚去了小白楼,到了小白楼门口有卫兵守着,见是六爷也没阻拦,到了二楼刘大人正跟一文员清点东西,看见六爷没有惊讶,淡淡道:“有日子没来了,范大人谋到什么高就了。”六爷苦笑一声:“行市不好,战乱纷扰,哪有人买东西,吃口饱饭都是难事。”刘大人也不接茬:“那就多备点,打完仗要的人就多了。”那文员好像隐约听懂了二人对话,疑惑的瞧着二人,刘大人觉得有些失口,对文员道:“今天到这吧,我跟范大人有点公事。”文员识趣的走了,六爷把皮箱放在条案上打开箱盖:“最好的东西在哪?”刘大人咧嘴乐了:“范大人今非昔比,平日里都是捡劣等货色,今儿怎么胃口大开呢。”
六爷见四下无人,想刘大人也不是势利小人,直言道:“祖宗留下的东西任谁都不该独占,能护住国宝那就是华夏的功臣,我与刘大人共事甚久,今儿也不想瞒您,这屋里的东西不能再卖,得想法子收藏起来免得落入贼寇之手。”刘振灜盯着六爷目不转睛,言道:“在下钦佩范大人报国之心,也算上老朽一份,今日起你拿取之物半数入账,后事如何就看咱们的造化了。”刘振灜敢说这话那也是搭上了老命,六爷心存感激深施一礼,二人挑了几样瓷器,佛像包得稳妥放在皮箱之内,刘爷说下次派老疙瘩来多拿几件,没准哪天就不让拿了。
出皇宫回谢府,六爷还是觉得呆在新京危险,跟阿文商量回奉天居住,也好想辙进司令部盗取盘子,阿文没有反对,说先派人过去拾掇拾掇,跟六爷一起搬过去才是方便。有阿文陪着六爷心中一暖,这丫头除了教训自己还有些关照,足矣。阿文那边还得筹备几天,六爷闲来无事想去范有澔那打听打听赵安的消息,从前是想躲着赵安,眼下改了主意却想早点跟这孩子联系上,人家二姨让自己弄丢了,这事得知会一声。
到了吉善堂药铺范有澔不在,屋里多了个伙计,六爷问老板什么时候回来,伙计说走一会子了随时可能回来,沏了壶茶让六爷等会儿。六爷品着茶跟伙计闲聊,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什么底细,说的话云山雾绕不着边际,聊来聊去聊到奉天,六爷在奉天势大自然愿意显摆,那伙计也不示弱提起自己家有个亲戚在关东军司令部后勤当差,六爷暗笑,一后勤杂役有什么夸耀,伙计也知道后勤不值一提,可那差事了得,居然是守卫日军在东北搜刮的文物珍宝,说是待遇极好,管吃管穿还拿着高薪,每次出门都有卫队护送风光的不得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没想到在这有了突破的线索,如果结交上这位差役就能更多了解盘子去向,这事儿可得好好搭顾搭顾。
六爷故作惊讶,羡慕不已:
“哟,这可是露脸的差事,跟着日本人吃香喝辣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攀上这样的朋友在奉天城就算有了依靠,这位爷,过几天我回奉天常住,您是不是赏脸给引荐引荐。”伙计听六爷赞美心中高兴,不但满口答应还给写了张字条,六爷接过条子观看嗓子一呕,伙计这字条上写的人名竟然叫贺长发,六爷脑子转了几转,同名同姓之人虽多,但在奉天城难有这么巧的事,问了句是不是此人以前在警察局做事,伙计点头,又问六爷是否认识。这贺长发是六爷死敌,本以为有了渠道哪曾想却是冤家,六爷忙回答伙计说并不认识,贺爷大名在奉天谁人不知,北市场一带那是家喻户晓。伙计听这话更是洋洋得意,六爷心中叫苦这条道可怎么走呢。
又胡扯了一会范有澔归来,见六爷在自是高兴,二人去后宅换茶款待,又跟伙计说这位是皇上跟前红人范大人,与自己同宗同祖没出五服的亲戚,伙计吓了一跳,刚才炫耀那些本不足挂齿,这就想把字条要回来不敢卖这份人情,六爷倒是大度,说多个朋友多条路,贺长发这朋友自己交定了。伙计暗恨自己嘴欠不表,范有澔问六爷此次前来有什么要事,六爷说并无要事,就把自己近几个月的遭遇讲了一遍,范有澔面色难看也不多言,问及赵安时范有澔说赵安最近来的很少,队伍被打的七零八落几近溃散,现如今不能跟日本人正面交战,只能做些暗杀袭扰的勾当,性命还在,就是累得没什么人模样了。
赵安活着就是好事,六爷托有澔带话说赵安再来告诉他可以去奉天投奔自己,虽说自己年迈帮不了大忙,可有吃有住的也算是个照应。范有澔应下六爷并说上次赵安过来取药,言语间流露说在哈尔滨发现了一处古怪所在,说军营不是军营说监牢还不是监牢,抗联弟兄被抓进去不少,只见进不见出,多次想去劫牢营救都不得手,说是打下这监狱救出抗联战士没准真会去奉天躲上一阵。六爷心想就那哥几个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还学莫劫牢反狱,空有爱国之心却无报效之力,豁出性命也成不了事,这样蛮干可没什么智慧。
两个人又说了些别的六爷告辞走了,范有澔这次没有再提拆庙的事感觉有些奇怪,本来他自己一人说不请伙计这又请了一个,看来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分不开身了。回谢府跟阿文说有人在关东军后勤当差司职守卫文物,自己想先回去搭上这条线索看看能不能打听到盘子所在,阿文说再有三天王府那边也就收拾妥了,莫不如再等上几日一起出发,六爷立功心切哪肯再等,说且在饼店住上几天也无所谓,阿文拦他不住点头答应,又给他拿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和一张银票,六爷心想柳绵该做的事阿文都给做了,这份人情可不是轻易还得了的。
带上老疙瘩转天去了奉天,晚上住在饼店到也方便,第二天起来琢磨怎么去见贺长发,要是直接去找未免让人起疑,怎样才能偶遇真是件难事,想了半天先去茶馆问问贺长发最近有没有常去喝茶,如果在茶馆遇到就免了份尴尬。
说走就走,六爷逛茶馆才要施恩 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