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举起韦陀佛像,佛像光芒万丈,本以为这下那魔怪算是完了,哪曾想人家根本不怕,还和阿文逗闷子。六爷抱住农妇头颅的手渐渐松开,腿肚子使劲想往外跑。
魔怪向阿文跟前进了一步,六爷真想跳过去扛起阿文就跑,这闲事说啥也不能管了,刚想到这还没行动,阿文头也不回厉声道:"六爷稳住,千万别跑。"丢人的事都让六爷办了,自己要跑都被瞧出来,跌份。嘱咐完六爷阿文又喊了声门外人不要进来,六爷心想屋里的不让出去,屋外的不让进来,也好,眼前这三个也够吃了。
安排好大伙,阿文一手举着佛像,另一只手解开卷起的头发,长发如瀑布般散开,又从一个盒子里抠出一点朱砂按在眉心,魔怪和六爷都注目观瞧,这是要唱戏吧?魔怪又进了一步,伸出长满黑毛的大手向阿文抓去,那手指甲如刀锋一般,抓上谁都得皮开肉绽。六爷见此情景心中起急,大喝一声:"奉天城隍在此!魔怪休要猖狂!"魔怪被这嗓子扰了一下扭头瞧向六爷,随即抬腿就是一脚,那丈八大脚将六爷和农妇踢飞起来,摔到墙上,六爷只觉得筋折骨断,农妇又昏了过去。
魔怪扫清障碍,又要撕扯阿文,阿文见六爷撞在墙上不知生死,满脸悲愤,突然将佛像抛在空中,魔怪目光随佛像升空,阿文却将两手中指伸进嘴里,用力一咬,顿时血流如注,佛像从半空落下,阿文接住,两手中指刚好按在佛像眼部。魔怪一愣,六爷躺在地上也看得心惊,佛像发出的金光暗淡下来,屋子里一片宁静,魔怪低吼一声目露凶光,六爷一看这算玩儿完,流这点血不但无效,佛像的金光还不见了,这是哪门子戏法。六爷拼上最后一口气叫道:"我的亲妹子,快点跑吧!"
阿文没跑,就地盘腿坐下,将佛像顶于头上,佛像双眼被血水染红显得异常诡异。六爷知道完了,这辈子的结局竟然是给魔怪当了点心,真是笑话的很,按理说本城隍爷命不该绝,可眼下谁能救我呢,六爷闭眼等死,想起了柳绵,想起了范青,想起了谭公公,刘尔昆,韩连长,最后想起了阿文,自己这害人精,终究害死了此奇女子。
想最后看眼阿文,朦胧中感觉室内红光泛起,睁眼一瞧可不得了,屋中此刻站了位周身通红的佛爷,手持降魔杵,模样与佛像相同,咦?韦陀现身了?这个六爷可没见过,挣扎着靠墙坐起,这出惊天大戏可得好好看看。阿文双眼紧闭,不知道魂魄去了哪里,魔怪见到韦陀向后退了两步,回到降临的地方,韦陀佛爷低声道:"佛魔不同界,尔等作孽自有天收,今天不想为难与你,回归本界去吧。"魔怪本有三条魂魄可收增加功力,半路杀出个佛陀坏了好事哪肯罢休,但见降魔杵好像认得,盯着看了半天说道:"使杵的佛陀倒有几个,阁下哪位呀?"佛爷道:"韦陀便是。"魔怪听罢笑了:"我还以为是普巴金刚换了法身,韦陀天仅为小小护法,修个菩萨身不容易,还是不要阻我办事。"
韦陀佛爷笑道:"魔界什么时候开始如此尊大,今天你若能接住我这一杵,三人皆可带走,如若不能,生死由天。"魔怪身形高大,相比起来韦陀弱小了很多,降魔杵的功力魔怪心里有数,自量抵挡不住,可三条人命又舍不得放手,思量半天有了鬼主意:"佛陀,若是本尊普巴金刚在下即刻就走,如今你我皆为份内之事,你护法我吸魂,咱们都是修行,根本不用伤了和气,我出一主意,世上皆知降魔杵势大力沉,你也不用击我,放在地上,只要我能拿起来就算我赢,萨满女子和那城隍老头我不要,农妇让我带走,可好?"
魔怪真是个做买卖的好手,这一点不吃亏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韦陀佛爷淡淡一笑,将铁杵置于地下,后撤一步,六爷暗叫不好,那恶魔如果真的拿得起来,再打砸下去,佛陀那小身子骨也就完了。魔怪刚要伸手去拿那杵,六爷拼足力气喊道:"嗨!那大和尚,你可上当了,他要拿不起来什么都不亏,要是拿起来我们输条人命,你不是做买卖的料,这桩生意只赔不赚啊!"韦陀侧头看见六爷,问道:"何人多嘴。"六爷道:"我乃奉天城隍范,冥府小吏。"韦陀自言自语道:"这到奇了,妖魔鬼怪聚于一堂,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六爷戳破魔怪的主意,那魔怪勃然大怒,就想扑向六爷,韦陀低身操起降魔杵阻在魔怪与六爷之间,六爷早吓的滚爬到墙角缩成一团,自己多嘴这臭毛病又要害死自己。魔怪见韦陀插手就停了下来,降魔杵又置于地下,魔怪瞧着韦陀,韦陀点点头,这算是达成了契约。魔怪看着降魔杵琢磨从哪下手,降魔杵身量不大,看着也就二十来斤,十岁孩童也拿得起来,可这件宝器有个说道,叫一力降十会,击打下去无人能敌,别说是魔怪,神仙,金仙,就算大罗金仙也不敢正面受这一下,魔界都知道此物厉害,但如何厉害无人知晓,挨过这一下子的都不能说话了。
魔怪运足了气,浑身如气囊一般,大吼一声想抬起铁杵,六爷心已悬到嗓子眼,倘若它抬得起来,那农妇小命就算没了。魔怪使劲全力,铁杵纹丝未动,又加了把力,还是没能如愿,魔怪转了下眼珠,忽然说道:"佛陀,你加了法力这不公平吧。"韦陀微笑并不答话,六爷明白这魔怪真是阴损,它引韦陀说话散了法力好搬动铁杵,可惜人家没有上当。
搬了两次皆已失败,魔怪直起身子不再尝试,谁都知道自己搬不动的东西砸在自己身上那是必死无疑。韦陀这才说道:"服输否?"魔怪嘟囔道:"果真势沉。"又看了眼农妇有些不舍,可显然今日无法如愿,留了句时运不济,化作黑烟走了。韦陀佛爷见魔怪走了,转向六爷,端详一会说道:"你已几世贵为城隍,怎么还未修出个正果,业债不清何日成佛。"摇摇头红光扩散身影没了。
佛爷一走六爷爬到阿文身旁,阿文头顶佛像已如平常,六爷伸手取下佛像回手置于桌上,轻轻晃动阿文:"大小姐,大小姐。"阿文面色灰白,双唇禁闭,两手殷红,那农妇已经苏醒并无大碍,看见阿文的样子说失血过多,赶紧喂些糖水补补。将阿文扶到炕上躺下,农妇去弄糖水,六爷守在一旁心里难过,这位谢小姐为自己差点搭上性命,大恩大德如何报还呢。
农妇家里没有红糖,得去邻居家借,出屋一走英老耿和老疙瘩走了进来,看阿文倒在炕上都很惊讶,六爷说不必担心,刚和魔怪血拼伤了元气,修养一会得回王府调理。农妇借来红糖,沏了红糖水趁热给阿文灌下,过了半晌阿文缓过口气睁开眼睛,看了眼六爷,笑了。
阿文笑了,六爷心里却哭了,有人为自己甘愿牺牲,这就是过命的交情,至此六爷心甘情愿与这位萨满女子绑在一起。把阿文抬到车上,英老耿千恩万谢,六爷等人加上司机四人回到奉天王府,府里的老妈子一看这情形脸色大变,除了咒骂六爷丧门星之类,还责怪老疙瘩护主不力,是个没用的东西,最倒霉的是汽车司机,因没向老妈子通禀大小姐行踪还给解雇了。六爷脸皮较厚,不在乎任何辱骂,反正阿文还活着,身体气亏慢慢调养就是,只是那老疙瘩也埋怨六爷,六爷气没处撒拿老疙瘩开刀,大骂老疙瘩有了主子忘了老爷,是个不忠不孝的玩意。
阿文调养六爷无事可做就想起了贺长发,几天没见这小子不知道盘子的事有没有进展,这一天早起先过去看望阿文,阿文精神恢复正常只是还没有气力,六爷憋着想问问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又怕把阿文累着,几次想开口又咽了回去。
茶馆里照旧冷清,老板问六爷怎么有日子没来很是想念,还说贺爷来过两回找寻六爷,六爷只说出了趟远门昨儿刚回来。要了壶茶喝了一杯贺长发来了,一见六爷有些兴奋,说打听营里的军曹确是有个盘子在库房之中,那物件有专人保管,不在普通军官管理之列,具体谁管还不知道,等打听清楚再来送信,然后开始跟六爷讨价还价,说献宝珠换盘子这活得自己干,六爷你已是满洲国大内重臣,还是奉天城隍,再给什么加官进爵也高不到哪去,不如把这份赏赐留给自己,倘若事成忘不了孝敬六爷。
六爷心中冷笑,贺长发真是不知死活,当年献宝珠的死了多少他不知道,这回他主动要求去做这事,好啊,就成全他了。扯了几句闲话六爷忽然想起那天亡鬼最后吐出个数字,问问贺长发他是否知道什么意思,于是说道:"贺爷,有件事跟您打听打听,您在军中久了知道的事多,有个数字731是什么意思。"
贺长发本来端着茶杯刚灌进一口香茶,听六爷这么一问满口茶水喷将出来,把茶碗往桌子上一扔,伏身低声道:"此事你怎 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