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洲国皇帝已经开始给自己准备后路,这皇位才坐了五年有余,都说帝王乃真龙天子神仙下凡,仙家确与凡人有异,知道什么时候来也能知道什么时候走。
六爷平常见书就头疼,要不是溥仪把《烧饼歌》这书当差事派给他,给他多少钱他也懒得碰书本一下,今儿跟阿文打听这事碰巧阿文也知道一些,这才想问个明白也好回宫复命。
阿文摇头,说六爷这书师傅没提过,自己对这些也不擅长,这忙她帮不上。这事闹的空欢喜一场,解不了就解不了日后再说,大不了面见圣上耍赖,又没有杀头之罪。这事撂在一旁不管,可阿文的师傅说小日本必败是真是假,这得跟阿文掰扯清楚,千万别到最后蛮不是这么回事,那这亏可吃大了,掉脑袋呀:“阿文,小鬼子必败这事有何凭据?咱们可别再走错了路那就是掉脑袋的勾当。”阿文长叹口气:“我师傅是修行之人,与谢家本是陌路,我们修的是邪教,师傅修的是正法,虽说道不同可缘分尚在,我打小认这师傅也是为了有朝一日改邪归正免得误入歧途。”六爷心想,瞧瞧,都给自己留着后手呢,有几个像自己这么傻的。阿文接着道:“《推背图》中第三十九像:鸟无足 山有月 旭初升 人都哭,颂曰:十二月中气不和 南山有雀北山罗 一朝听得金鸡叫 大海沉沉日已过。”
这套不合辙不押韵的怪诗让六爷暗暗偷笑,还什么唐朝两大天师所写,都不如私塾里五六岁的孩子写的,《三字经》都比这强,“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这个习相远...往后是什么六爷可记不住了,卡这习相远上半天,阿文见他又低头嘟嘟囔囔明白这是又在脑子走神不知道跑哪去了。阿文站起身来走到六爷身边,狠狠掐了六爷胳膊一下,六爷剧痛哎哟一声,这才回过神嗤牙咧嘴,阿文道:“这象里讲的明白,鸟无足就是个岛字,山有月就是个崩字,这是说有岛崩塌。”六爷右手在左手掌心一笔一划的写,边写边点头,“旭初升 人都哭是说日本国强大后周围各族都痛哭不已,日本军旗本是光芒四射的太阳,军旗要是升起料想他人必会遭殃。”这句解的切,六爷又是点头。
“十二月中气不和,这句是说一年中间失了和气,必生战端,年中为农历六月,正是阳历七月,卢沟桥一战正是此时。”啊呀,六爷慢慢来了精神,真是这么回事啊,这俩国师不白给有两下子,心中开始敬佩。“南山有雀 北山罗,这是说南边有伪政权汪精卫,精卫为雀,北面有伪满洲国的爱新觉罗,取了个罗字。”嗯,是这码回事:“一朝听得金鸡叫 大海沉沉日已过,金鸡啼鸣之时就是鸡年,也就是1945,大海沉沉是说海面骇浪平息,那升起的旭日已沉西山,日本不就完了吗。”六爷咔吧着眼睛努力开动全部脑筋,把这套诗前前后后串联了一遍,如果真如书中所言,这满洲国真挺不了三十二年,不但阿文的愿还不了,自己个儿这从二品也做不了一辈子了。
想到这六爷又是高兴又是伤心,高兴的是小鬼子指定是完了,伤心的是许给自己的荣华富贵看来也就是昙花一现,日后何去何从该怎么安排,退路如何却已是当务之急。阿文讲完卦象坐那休息,六爷忽然觉得这本奇书端的有趣,就又想起手中这本《烧饼歌》:“我说,那我这本里面也定有满洲国将来的预言,要不,咱俩一起找找,同修如何?”阿文听六爷这话气的花枝乱颤:“范有贤,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跟我看奇书找乐子,咱们捅了多大的娄子你心中就没个数吗?”六爷把书揣进怀里,嘴里可不服软,嘟囔道:“我说什么了就又火了,就这脾气还绑一辈子,我八八阳寿是没指望了。”阿文没听清六爷嘟囔什么,问了句:“说什么呢?”六爷敷衍道:“我是说刚才掐的挺疼。”
尽管六爷心大,可眼下也知道与阿文二人做的这些的确惹了大祸,怎么补救自己也没主意,可有一样,从今儿开始小鬼子与自己就是不共戴天,想想在上海抗战的国军弟兄,六爷心潮翻滚,腾的站起来大声道:“要么,咱们去找我二外甥,你把你隐藏的官军也拉出来,大干他一场。”阿文瞧着忽地站起身来的六爷,一脸的无耐:“我的爷,您就歇歇吧,你说你到哪不是累赘,就算我拉队伍打鬼子也决不带着你,你太坠脚了。”六爷噗通坐回椅子上,震的旁边茶碗直颤,自己也真不是舞刀弄枪的料,这念头就彻底断了吧。
阿文让六爷先回去想想,他那城隍庙也是个麻烦,拆除那是早晚的事,可他身为奉天城隍已接受冥府封赏,真要逆了阎王的意思到底会有什么结果,这事得想清楚,千万别把自己性命搭上。六爷嘴上没说,心里清楚,还什么后果,上几辈那范姓爷爷倒是硬朗,斗胆拆了城隍庙,次日暴毙,即使自己洪福齐天也得有冥府庇佑,真要拆庙的话......没二话,死定了。阿文说凡事别急,待自己祭拜了家庙请到神谕再做打算,六爷你想做什么给自己知会一声,也算有个照应,将来的日子要同进同退,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天才苍生,千万别使性子误了大事。
辞别阿文回到后院,跟柳绵说搬出长春甩了赵安这事做的不妥,眼下心中惦念,想差老疙瘩去吉善堂范有澔那打听打听赵安的消息。柳绵见六爷从阿文那回来性情大变,先前视赵安为洪水猛兽,现在又挂念有加,二人商量了什么才出现巨大反差,不管怎么说柳绵也惦记赵安,见六爷有这心思自然高兴。第二天早上六爷让老疙瘩去了长春,言说此事要做的隐蔽,别让宫里的熟人瞧见,回京不禀报皇上这算条罪过,真要追究起来也是麻烦。
第三天阿文去家庙祭拜,六爷在家等阿文回来再做打算,傍晌午之时屋里电话响,来电话的是聚雅轩的马掌柜,马掌柜说那位两次没问明白的买主还要跟六爷见上一面,六爷一听骂了句让他滚,啪的挂断电话,气的胡须直抖,这丧门星三番五次诱骗自己上门,每次出去都是枪弹横飞,阿文还说自己有魔附身,六爷自己感觉那买主才是恶魔附身,到哪都是一身晦气。
话说自己出关两次皆生战端,这事真是蹊跷,虽自己身为冥吏可从来未与魔界有染,这魔界在哪是什么东西自己一概不知,按理说自己一身修为魔鬼靠近不了,但近日来确是很多蹊跷迷惑不解,这事必须问个明白,免得日后害了自己。想到这六爷念动咒语呼唤土地,土地顷刻现身,参见城隍老爷,六爷笑道:“土地爷,本官阳间差事太多,这生死记账的活儿可劳累你了,没别的,年终之时我必在阎王老爷面前替你美言,且把自己这城隍职位让了与你便是。”
您可别以为六爷是个大度之人,他哪有好心出让自己的荣华富贵,跟土地爷这么客套一是说些场面话让土地好看,二是琢磨辞去城隍一职再拆城隍庙是不是冥府就不会责难自己了。土地爷笑的勉强,看样近来休息不好,或者过于劳累:“城隍老爷,您的好心我这心领了,慢说下官无德坐城隍之位,假使下官有城隍老爷的命也决不接您这位置。”六爷惊奇:“夷?本官这椅子吃人吗?”土地诡异笑道:“虽不吃人但是害人啊.......”土地这阴险一笑,六爷明白他没准知道自己的意图,再往下唠就没意思了:“土地爷,本官有一事不明想向你讨教。”土地说讨教不敢当,如余知晓必当如实相告,六爷道:“你我冥界当差,我听说还有个魔界,这魔界所在何处,与冥界有何关联?”
土地听六爷问的这事,一时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本无魔界,魔由心生,佛家所述贪嗔痴皆为魔性,如不摒弃必生魔怪,想当年刘尔昆因宝珠丧命就是因贪欲成魔害了自己,东北之主张姓少帅也是因为贪图享乐成魔丢了江山,就说城隍老爷您吧,您也曾一心图谋城隍爷这位置,历尽千辛也是有魔驱使,不过是心中有魔我等瞧不见罢了。”
六爷对土地这番解答不甚满意,如此说教随便喊来个和尚都会:“我来问你,本官两次出关皆生战端,有人说我有魔附身,你看如何?”土地爷前前后后围着六爷转了三圈,手托下巴凝神道:“大老爷您还真是有魔在身,此二魔一为贪一为恨,所谓贪是说你有巨额钱财过手每每都想据为己有,恨是说你痛恨外族每天都想喝其血食其肉,如此一来你必为钱财劳累,终不能所得,且不在满洲境内定暗中唆使战神出世敌交锋,至于胜负如何黎民生计你是顾及不得,也无力左右。这二魔你是挥之 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