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阿文这又弄的满脑子稀里糊涂,六爷越发觉得阿文变了,自己已经跟不上她的念头,今儿这样明儿那样,纵有天大本事也不够由她折腾。出了谢府带老疙瘩直奔新京皇宫,进到宫里老疙瘩随刘振灜去小白楼挑件玩意,六爷自己进了溥仪的书房。
皇上今儿好像心情不错,捧着本书看的入迷,时不时还拿笔写写画画,六爷立在门口半天溥仪才看见他,看见他脸色就变了:“还知道回来,朕以为你留在奉天做藩王了呢。”此言一出六爷噗通跪倒,连磕了三个响头:“皇上赎罪,因近日世面纷乱,奴才常常困于境外,不是奴才不想念主子,东西出不了手哪有脸面现于皇上跟前,眼下差事刚刚办得,奴才连夜回京,这有车票为证请圣上明察。”说完从兜里掏出火车票举过头顶,溥仪哪有心思看他火车票,鄙夷了六爷一眼道:“起来吧,起来吧,这次拿回来多少?”六爷见皇上不再怪罪连忙起身凑到溥仪旁边:“回皇上,三十万。”溥仪好像不太满意,挑起眉毛斜了六爷一眼:“你多拿几件啊,怎么着,刘振灜拦着你了?”
六爷小声道:“皇上,大内的玩意都是好东西,不能一股脑的在市面上摆着,物以稀为贵,多拿出去就没有好价了,刘大人对奴才关照有加,从没拦过奴才。”溥仪听着也是这个理,顿了下好像也没什么好主意:“也罢,世道不稳,有人肯买就算不错了。”六爷闻听连忙溜缝:“皇上圣明,奴才出关两次差点没命回来面见皇上,外面有点太不像话了。”溥仪看着六爷,好像明白六爷说的太不像话是什么意思,无耐的点点头:“朕最近参研一本旷世奇书,里面有些回目看后深感不安,老范,这本书你看过吗?”溥仪把手中的那本书递给六爷,六爷双手接过来看了眼书名《推背图》,底下还有行小字:唐,李淳风袁天罡。范有贤打小就没空读书,闲事太多,《百家姓》《千字文》都背不下来,幸亏大清倒了再不用科举,若不然想谋个一官半职只能拿银子去捐了。
六爷摇摇头:“这种圣贤之书哪是奴才能看得懂的,皇上聪慧贤明,您看懂了咱们做奴才的跟着皇上走,准错不了。”溥仪一把从六爷手里夺过那书,啪的扔在桌子上:“你们范家亲历大清十三朝代,到你这怎么会出个庸碌之辈,匪夷所思匪夷所思。”溥仪的话六爷明白自己又露了怯,垂下双手低头不语,溥仪把桌子上的书翻到某页,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第三十三象 天长白瀑来 胡人气不衮 藩离多撤去 稚子半可哀,你来看看。”六爷探过脑袋瞧了瞧书上的字,真心话是没看明白,这页上还有个插图,图上画的是一舟插着八面旗子的大船载着10人从东而来,六爷一看这八面旗子立刻想到了满洲八旗,应到:“这是说八旗入关?可那都是骑马呀,什么时候坐过船了?”溥仪没有回答,又指了下上面的一段字,那写着黄河水清 气顺则治 主客不分 地支无子。这段里六爷只知道水清可能与大清的清字有关,而那无子二字该是说光绪帝的事吧。
自己看不懂就不敢乱说,忙道:“奴才愚笨,实在瞧不出其中端倪,还望陛下明示。”溥仪啪的合上书,向前推了一下:“朕也看不太懂,总之不像是什么好的预兆。”六爷暗惊,不是好事您跟我研究什么,您这不是故意为难与我吗,溥仪在桌子上的一堆书里找了半天,又抽出一本,六爷头痛,心说今天算是科举补考,皇上赏赐自己这职位好像后悔了。又是一本古书,扔在六爷面前,六爷搭眼一看《烧饼歌》刘伯温,刘伯温这人六爷知道,戏折子里经常唱到,就是个大明的诸葛亮,可没听说他什么时候卖烧饼去了:“朕那本《推背图》看的糊涂,这还有本《烧饼歌》为前明刘伯温所著,你差事不多,闲着也是闲着,打今儿起,除了原本的差事办好,再把这书里有关我大清的哑谜给我弄明白咯,能办到吗?”六爷一听这话立马傻了,自古君王想杀臣子都是出一难题,臣子完成不了,那就是欺君罔上违令者斩,看样皇上是觉着自己没什么用了。
六爷再次屈膝跪倒:“哎呦喂,皇上赎罪,奴才才疏学浅也没读过几天书,您都看不懂的事奴才哪能弄明白,奴才虽办差不利您也别拿这个罚我,这书不是要了奴才的命了吗?”溥仪身子前探瞧了六爷一会,没搞明白这范有贤连哭带嚎什么意思,见他伏地不起才恍然大悟,怒道:“我说你老范是越活越回璇,小时候在我家院里带我捉蝈蝈的机灵劲都哪去了,我是让你参研明白吗,我是让你出去找人给朕解释明白,我还敢指望你?你个百家姓都背不全的...”后面几个字溥仪没忍心说出口,六爷知道是玩意二字,听不是难为自己六爷喜出望外,抬头道:“嘿嘿,我说的嘛,皇上那是千古一帝,绝世明君,怎么会指派奴才参研此事,是奴才愚笨领会错了,圣上息怒圣上息怒。”溥仪摆摆手把书递给六爷,六爷站起来双手接书抱于胸前。溥仪道:“没事别到处跑了,先把这个办了回头还有事跟你商量,时局纷乱,朕也是如坐针毡,往后的日子能走到哪却也不知,老范,还是那句话,能多卖几件就多卖几件,朕只怕有朝一日丢了这位置连搬家的钱都没有了。”
听皇上说的凄惨六爷心下难过,忙安慰道:
“陛下这是哪的话,咱们大清国有您领着那必是千秋万代,这才几天,好日子还在后面呢。”溥仪狠狠白了六爷一眼:“以后在宫里不许再提大清,眼下得叫满洲国,行了行了,赶紧去把这事办了吧。”皇上逐客,六爷也巴不得离这“圣君”远点,行了礼下到皇宫一楼门口,刘大人和老疙瘩正在门口等他,六爷见老疙瘩手里空空有些恼怒,问怎么不去拿样东西,老疙瘩也不答话,从怀里掏出把扇子,六爷明白这回是拿了幅扇面,心里暗骂刘振灜你个老东西,跟老疙瘩串通一气让我为难,这破扇面能卖出几个钱来,皇上见不着钱就得拿自己问罪,你俩倒是保护了国宝,我的脑袋你俩考虑过吗。心里明白又不好掰脸,跟刘大人拱手打了招呼,带着老疙瘩出皇宫走了。
到了火车站上车回到奉天,第二天起来奔聚雅轩,把扇子交给马掌柜,马掌柜笑道是不是宫里的玩意都被卖光了,这么个小东西仿作起来不比大幅字画容易,还价值不高,卖不出几个钱,只怕皇上那边要不高兴了。六爷说先对付着干吧,这事不算打紧,还有一桩才叫要命,这就拿出那本古书交给马掌柜观瞧,马掌柜看了一会说这是明代孤本,虽然稀少可也卖不上大价钱,仿作这个实在是得不偿失。六爷说老马你除了钱还认得什么,这本不是让你做旧的,这是皇上给自己的新差事,得把这里的哑谜都给解咯,你马掌柜见多识广,这事你要是接了酬劳另算。马掌柜大笑说这活儿可接不了,这奇书隐秘甚多,六爷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夹着书六爷回到家里,坐那琢磨自己认识的人中有谁饱读诗书能帮忙把这事解了,想了半天想起赵安的父亲是东北大学的教授,大学教授如同前清翰林,肚子里学富五车,找他问问没准能有结果。想到这出屋找柳绵说一起去看看大姐大姐夫,柳绵心知六爷定是有事,六爷把奇书的事说了一遍,二人买了些点心水果叫洋车去往东北大学。
东北大学位于奉天城南远离市区,为当年张家所建,占地辽阔建筑考究,只是周围荒凉,学校内建有教师居住区域,大多教授讲师都住在这里。柳绵带路找到大姐家门,那二人见是柳绵两口子到访很是高兴,留两口子晚饭,这大半天六爷没干别的,缠住大姐夫追问奇书这事。大姐夫是历史学科教授,对这书并不陌生,给六爷讲了一下午的成书背景和书中的各种注释,告诉六爷这书只是预言,很多地方牵强附会,可信其有亦可信其无,如果非要把其中一段当作对大清的预言那可不容易摘找,六爷是给皇上办差,要是把事讲错,误了满洲国的前程,那可想不死都难了。
敢情这书就是摇签算卦,想怎么解释都是随心所欲,一个人一个解法,大姐夫不愿担这责任也是情理之中,可不能因此坑害了自己家人。从东北大学回来六爷彻底没了主意,第二天开始怀揣奇书走街串巷,到处寻访世外高人,过了半月有余,街面上那些半仙神算看香头跳大神的都过了一遍,就没一个让六爷信得着,眼瞅着这差事就要崴泥。
这天早上阿文打来电话,说要从长春出发晚上到达奉天,六爷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还没给人家收拾睡房,连忙喊柳绵和老疙瘩行动起来,忙活一天才算拾掇停当,晚上阿文到了把这事说给她听,这可是最后的救兵,非她 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