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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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范城隍(107)

(2018-11-26 09:31:38) 下一个

六爷这差事旗开得胜,可往后的买卖就有些难做,赖着金老爷子给出主意,爷俩琢磨半天也没两全其美的结果,走投无路间金爷说有个移花接木的法子,问六爷敢不敢试试。六爷遇别的事可能木讷,但一听移花接木就知道是造假,拿皇上家的东西造假可是灭九族的大罪,这老头给自己出这主意到底是何居心?

金爷见六爷没接茬也没反对,继续说道:“中华几千年下来不管朝代如何更换,留下的这些文玩字画可都是天下百姓的物件,放皇上家里也是暂寄,没有万万代的皇上,这家不做皇上了就得把国宝还给百姓,说句到家的话,皇家出卖古玩度日都是逆天的事,非常不妥。”金爷的话六爷听着在理,心里合计若是自己当了皇上都不用干别的,把宫中珍藏拿出去一卖,那可就千秋万代做财主,钱就海了去了,怎么花也花不完,到那时把八大胡同全买下来,京城那几个大饭庄都盘下,还有琉璃厂所有的店都兑下,那日子......咱六爷也就这点出息。
金爷见六爷不语状若沉思,他哪知道六爷又在算自己小帐,问了一声:“贤侄,你说是这理儿吗?”这声贤侄惊醒了六爷,急忙答道:“老爷子说的极是,那些玩意怎么能都是皇上家的呢,说句不该说的,我要是皇上我也得拿出去卖,不卖白不卖呀。”嗯?金老爷子没懂六爷的话,六爷才发现自己表露的不对,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不是不是,我是说啊,那些都是历代传下来的国宝,谁当皇上谁都得保管好咯,拿出来卖总是不对的。”金老爷子点点头:“所以说这事只能悄莫声的办,张扬出去天下共谴之,咱们做臣子的知道皇上这事做的不对,除了旁敲侧击的劝阻,就是想法子把东西留下来。”六爷对这套大道理并不反感,这些稀世珍宝落到民间弊端极大,除了避免破损不易,再就是容易流落海外,历代王朝网罗这些珍宝一是显示皇家权势,另外也是加以保护不愧对天下苍生,妥善保护国宝是皇家的责任,现如今自己个儿帮着皇上卖祖宗这也是作孽呀。
老爷子的话不错,接下来六爷想听听这移花接木到底是怎么个做法。金老爷子给六爷倒了杯酒,举杯二人喝了一个:“贤侄,人世间有些事都是定数,咱们几家人有缘凑在一起,你觉得不是等我们做什么事吗?”什么事,什么几家人凑一起,能做什么事,金老爷子的话六爷不懂:“谁跟谁凑一起了?我怎么不知道。”金爷皱了下眉,跟这愚笨的贤侄聊天确实辛苦:“范家重归内务府掌管皇家珍宝,我们金家原造办处司职制造,还有修复古董天下一绝的令家,咱们三家凑一起做个旧还是难事吗?”完咯,完咯完咯完咯,这老头果然是让自己参与做仿品,这种杀头的事可是万万做不得:“老爷子,这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呀,您儿孙满堂安享着晚年,我可至今未婚无嗣无后,干这事我亏大了。”金老爷子明白六爷的意思,自己一把老骨头多活一天都是白赚,这范爷可是风华正茂好日子还在后头,跟自己一起干这掉脑袋的事人家不肯是情有可原。
话不投机二人都默声不语,金老爷子想词劝六爷入伙,六爷想词断了老爷子念想,这俩人各怀心腹事场面就卡住了。顿了半晌金老爷子又道:“贤侄呀,这不是急事,你可再琢磨琢磨,老朽以为这是唯一的法子,既可保皇上免了骂名,又能造福后人,可谓功德无量,这事不但我等遗老挂心,就是天命守护爱新觉罗家族的大户也是这个意思,这是众望所归呀。”嗯?守护皇家的大户?六爷脑子里闪过阿文:“老爷子是说吉林谢家?”金老爷子见六爷提到谢家很是惊讶:“你与谢家相熟?”六爷不知道金家谢家有什么交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敷衍道:“耳闻,耳闻。”金爷展了展眉道:“谢家世代守护皇族,现如今也怕这事毁了大清的声誉,咱们今天打开窗子说亮话,另一份字画就是谢家出资买的,虽说谢家富可敌国,但也不能尽藏宫中珍宝,咱们若是不做这调包之事,恐无颜面相对后世子孙了。”
这事忽然转了这么大个弯,阿文居然也参与其中,金爷的话可以不信,可阿文从不乱来,这么说这事干得过,不管对错阿文也是同案至少避免了被她训斥。想到这六爷脸上有了笑模样:“老爷子,还是您见多识广,这主意还真是不错,待百年之后有人提起,咱们爷们儿也算是民族英雄,可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砍头也不过是碗大的疤,过十八年又是一条好汉,生亦为人杰,死亦为鬼雄.....”金老爷子说行了行了行了。爷俩终于想到了一处,往下就是如何做这档子事,料想这老头是有备而来,六爷只需出耳朵听就行了。
果不其然,金老爷子早已有了谋划,六爷明白这趟天津之行就是个套,跟路上盘检关系不大,早先老头那番话也不过是种托词,眼下探明了自己的心思才和盘托出,如果自己翻脸报给皇上,那金家令家,连通马掌柜都得完蛋,万幸的是自己深明大义,不然连岳山都得遭受株连,保不齐就把阿文也害了,六爷越想越后怕,越想越凶险。金老爷子清了下嗓子道:

“我跟谢家令家通过气,这事咱们这么办,贤侄你从宫中带东西出来,还是交到聚雅轩手里,老朽与令贤侄暗中仿制,而真品交于谢家收藏,仿品标出高价,想看东西得有足够的存相,没钱买的,现凑钱买的一概不理,这样一来只有洋人有实力购买,洋人不太懂行,只能请各省行家前来检验,咱们这门做旧的手艺虽不敢说天衣无缝,可没几十年的眼力绝对看不出来,现在我这年纪的行里人已经不多,关内仅我一个,关外倒是还有一些,这些人远涉出关机会不大,如真的来了我想范爷你会有办法裁定,老朽说的这法子行吗?”
金爷滔滔不绝讲了一堆六爷听的云山雾绕,前面那些自己使不上力就没太上心,最后这句说自己有法子裁定不免一惊,自己会有什么法子,靠这张扯闲篇的嘴也不能逼迫行家走眼,什么意思:“老爷子,这事我可借不上什么力,我只能把东西带出来,再把银票带回去,别的......对,我还可以挑点容易仿制的玩意给你们。”金爷摇摇头:“贤侄,话都说道这份上了,你也不必瞒我,谢家言说你贵为奉天城隍,可有此事?”哟,这事可长脸,没想到老爷子还知道这事,六爷心中暗喜,强忍着傲气朗声道:“小可身肩人鬼两界重托,造福苍生本为份内之事。”说完这句又低声道:“这跟你造假有什么关系?”金老爷听六爷说出造假二字极为不悦:“什么造假,那叫做旧,唉,不跟你说这事,我是说你可令鬼差上身摄了来人的魂魄,在他五迷三道之际事不就成了吗?”好家伙,这老头也太有心眼了,怪不得敢干这么凶险的事,原来最后还得自己托着,可使鬼差上凡人身的事自己没有做过,这事温大姐家那白狐想必拿手,阿文家的各路草仙也能办的稳妥,嘿嘿,要是用这手段还造什么假呀,给买主张手纸他都得乐呵呵的拿走。
六爷讪笑了几声道:“老爷子,若是按这个法子咱们也不用费事了,我唤几个草仙暗藏于店中,咱们来一个迷一个,来两个迷一双,这买卖做得,做得呀。”金老爷子看六爷这不着调的样子又气的颤抖:“你,你以为是孙二娘开店,我跟你说的正经事!”见老爷子生气,六爷知道又得意忘形了:“老爷子,我这不逗您乐呵乐呵嘛,咱们这掉脑袋的事想想就揪心,舒缓一下舒缓一下。”金老爷子也不跟他计较,两人又探究了些细节,六爷忽然想起那本老佛爷陪葬的册子问道:“老爷子,您那本老佛爷陪葬册子可真是好东西,造化何其了得,这样的事也能遇上,一看您就是洪福齐天之人。”金老爷子苦笑一声:“贤侄,你真相信是有太监进店卖玩意陪送的册子?幼稚啊。”哦?这事有假?“那册子本就是内务府送造办处留备的,你阿玛府上也有一份,咱们这些人不敢暴露身份,只怕出了假货被人怀疑参与其中,还有就是害怕有权贵上门强逼做旧,你也不好好过下脑子,太监散了都逃往沿海南疆,以图流窜海外活命,哪有奔往塞外苦寒之地的,你呀,有时候....”后面真傻两字老爷子没好意思说出来,六爷心知肚明,暗想以后有事真得多过脑子,靠点小聪明早晚吃亏。
这事就算这么定了,不管成败与否都要试试,有阿文在后面撑腰料想危险不大,六爷跟老疙瘩第二天向金家辞行,老爷子也没挽留,金禄叫了两辆洋车送他们去车站,六爷说咱那汽车哪去了,金禄笑道能省点还是省点,六爷暗笑这老金头比自己还抠。上火车回长春大事完毕,本想着见皇上等褒奖露上一脸,没想到烦心事接连不断,一桩又是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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